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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的时候,果然有人过来叫他们,王贤和洪雅都是睡眼惺忪地起来,这时在屋中洗把脸,然后就开始在这外面吃上晚饭了。
这里是衙役们吃饭的地方,所以饭菜倒也是不怎么好,只不过王贤和洪雅皆是没有心思吃饭,所以没有感觉到什么。
他们两个人吃着饭,王贤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对着那边要了一壶酒,却听到那个端酒的人说道:“要喝酒必须自己掏钱。”
王贤立刻嘟囔几句,然后装作不情愿地从衣服中摸出几文钱,那个端酒的人立刻叫道:“太少了,这哪够,最少要十文。”
“十文?那么多?”王贤皱起眉头道:“我们在金陵那边喝酒的时候也不过只要两三文钱。”
“那是什么酒?我这是好酒。”那个端酒的看了看王贤和洪雅一眼,随即就道:“你们两个外地来的,不喝就算了。”
王贤连忙道:“好好,十文就十文。”
他又从衣中掏出几文钱,然后便见到那端酒的叫人添了两个碗,又把酒壶放在桌上,笑呵呵地说道:“这里的酒味道可好了,包你们满意!”
王贤这时倒满酒碗,然后说道:“来,今个儿喝个痛快!”
洪雅皱了皱眉头,却见到王贤正看着自己,便只好端起酒碗,和王贤对饮起来。
这酒虽然并不太刺激人,但是洪雅很少饮酒,此时喝下一碗倒颇为有些潮红,却听到王贤低声道:“做个样子就行了。”
王贤笑呵呵地又倒满酒,然后和洪雅又是喝了起来。
这酒味道还是很纯的,而王贤喝的也很是爽快,一时之间,这壶酒已经被喝的差不多了。
王贤一边打着饱嗝一边站起身来,却像是站立不稳,差点倒了下来,而洪雅连忙扶着他,却听到王贤嘟囔道:“真是好酒啊,好酒,下次我还来喝。”
洪雅暗暗生气,这个王贤竟然在这里还敢贪杯,如今醉成这样,夜间又如何逃走!她正想着,却听到王贤低声道:“扶着我出去,回房间。”
“嗯,好酒,你别拽着我,我还要喝。”王贤一边大声嚷嚷,一边被洪雅扶着走出去。
他这四处晃悠的样子倒真是像喝醉了酒,直到被洪雅带到房间之中,他才站起身来,低声说道:“我先躺上一回,你点上烛火,等过一会再熄灭。”
洪雅点了点头,便点燃房中灯火,然后就见到王贤倒在床上,她低声说道:“你装的可真像。”
“我现在真的有一些晕。”王贤低声说道:“我们等子时开始行动。”
洪雅不再说话,只是轻点了一下头。
过了不一会儿,她才熄灭烛火,然后就在暗中坐着。
今夜依旧漆黑,外面虽然还有些许火光,但根本看不清什么,洪雅睁着眼睛,一直盯着窗户外面,像是在发着愣。
“洪姑娘。”洪雅突然一惊,立刻跳起身来,却发现是王贤,她这才松了口气,然后看了看四周道:“到时间了吗?”
王贤低声说道:“差不多了,你准备一下,我们要走了。”
洪雅立刻站起身来,然后说道:“这里没有什么可准备的,赶快走吧。”
王贤小声说道:“可能外面有什么埋伏,要小心行事。”
洪雅点头道:“我知道。”
王贤这时轻轻地拉开房门,然后蹑手蹑脚地走了出去,随后便见到洪雅也走出来,他才带上房门,然后朝着东边门口走去。
这边果然有卫兵看着,不过王贤知道这个时候大家的精神都已经不集中了,所以要想从卫兵的眼皮低下走出去还是可以的。
之前在太学的时候,赵万宝带着自己和齐偍便是从那些卫兵们眼下跑开,不过那地方有阴影处,而这个大门却没有什么遮挡的。
王贤想了一想,低声对洪雅道:“等会跟着我,快速地向外面跑。”
洪雅点了点头,却见到王贤捡起一快石子,然后朝着远方猛地一扔,把那些卫兵们皆是惊醒了,他们立刻反应过来,叫了一声:“是谁!”
王贤这时又是朝那边扔了一下,让那些卫兵们皆是大为警惕,几个人都互相看了看,然后走向那边。
“跑。”王贤低低地说了一句,然后又把最后一个石子扔向那边,随后就和洪雅极快地跑出门外,然后躲在一旁的暗影处。
“是有人来了吗?”一个卫兵打了个哈欠地问道:“刚才好像有脚步声。”
另外两个卫兵这时朝四周看了看,随即才道:“没有什么人,看来是夜风吹的。”
“真是要命,这还只是半夜,一直到天明才能回去睡上一觉。”那个卫兵嘟囔一句道:“本来应该是老二过来看着的,他奶奶的让我顶替。”
几个卫兵这时立刻抱怨起来,而且声音颇大。
王贤微微一笑,轻轻拉了一下洪雅,然后朝着一边慢慢挪去。
没过多久,他就低声说道:“好了,我们可以往北边跑了,不过今夜不能去找客栈,只能露宿街头了。”
“我知道有一个地方可以去。”洪雅淡淡地说道:“你跟我过来。”
她说着便向北行去,王贤跟着她走,一路之上也没有说上什么话,直到左拐右拐的走了好久,才到了一个大院子的外面。
王贤微微一愣,随即就道:“这是你以前住的地方,居然还在!”
洪雅点头道:“我在这住了一段时间,不过这几年都已经不在这里,这个院子也给了别人。”
王贤迟疑地说道:“那我们冒然进去,会不会引得这家主人怀疑什么。”
洪雅摇头道:“你跟我来便行了。”
她说完就朝着一边走去,然后踩着石头,直接跳上墙头,而王贤在下面说道:“我跳不上去啊。”
洪雅低声说了一句“没用”,然后又跳了下来,随即便带着王贤,扶着他上了这院墙,自己也很快地跳了上来。
王贤这时看了看下面,但因为没有什么光亮,只能看到一片漆黑,他心中也不怕什么了,便直接跳了下去。
然而这下面却是一些石头,他跳下去之后刚好摔在石头之上,顿时“啊”的叫了一声,随即就自己捂着嘴巴,然后抱着腿,慢慢地忍受着这种刺骨般的疼痛。
洪雅这时也跳了下来,但却是平安着地,她微微一愣地说道:“你怎么了?”
“真他妈的疼。”过了好久,王贤才松开手,吸了口气地说道:“我刚才摔在这乱石堆里了,腿好像也摔伤了,现在还十分的疼。”
洪雅迟疑地说道:“还能走路吗?”
王贤试着站立起来,却发现腿间极为胀痛,不由地支吾一声,随即又使劲地吸了几口气,以此掩住这般疼痛。
洪雅见他这样,便知道他已经不能再行走了,她直接扶着王贤,慢慢地朝着后院行去。
“这家的主人你认识吗?”王贤虽然腿间很疼,但头脑还是保持着清醒的,这时有些迟疑地说道:“别惊动了他们,引得怀疑就不好了。”
洪雅哼了一声道:“你还是多多关心自己的腿吧。”
王贤摆了摆手道:“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洪雅慢慢说道:“自然是要去见这家主人了。”
王贤一奇道:“原来你认识这家主人?”
洪雅不再说话,这时走到后院之中,她才敲了敲门,然后就听到一个苍老的声音道:“是谁啊?”
“是我,洪雅。”洪雅直接回了一声,然后说道:“祁伯,你睡了吗?”
那屋里顿时响了一下,随后便见到一个大概十一二岁的小孩走了出来,让王贤大为吃惊,心想某非这个人练了什么邪门的武功变成小孩了?但随后就听到那个小孩大叫道:“雅姑,你来啦!”
洪雅也是开心地说道:“小睡,你长大了。”
那个小孩忙道:“你和爷爷到现在都没来看我一下,我在这里闷死了,天天和祁爷爷学那些打架的东西,但是又不能跟人打,我想学弹琵琶都不行。”
“怎么?小少爷你不想学啦?”一个苍老的声音传了出来,随后就见到一个老人走了过来,他见到洪雅,微微躬身道:“小姐你过来了。”
洪雅也是点头说道:祁伯,我这次是奉师伯之命来的,要在扬州做一些事情,所以就又要在这里住上几天了。”
“好啊好啊,有雅姑在这就不闷了。”那个小孩连忙拍手笑道:“最好多住几天。”
那个老人此时看了看洪雅身旁的王贤,有些迟疑地问道:“这位是?”
“他就是那个人。”洪雅轻轻地说道:“这次他要来扬州做些事情,师伯命我沿途保护着。”
那个老人闻言一愕,随即就慢慢打量起王贤来,然后一脸惊喜地说道:“原来是……”
“祁伯,如今江南大乱,我们是历经千辛万苦才混进扬州的,如今也累了,你帮我们准备两间客房住一下吧。”洪雅这时轻轻地接过话来,然后又看了看王贤道:“刚才从外面跳墙进来的时候,他的腿也摔坏了,你顺便帮他看一下。”
那老人连忙应声,随即便引着他们走向后院的一排房屋之中。
那个小孩手里还提着灯笼引路,而洪雅也是扶着王贤,直到进了一间房中,先是点燃烛火,再让王贤躺在这床上。
“他的腿没有事吧?”那个小孩这时看着王贤有些肿的腿,喃喃道:“好吓人。”
那老人笑了笑道:“只是皮肉之伤而已,并没有什么,多多休息一番便好了。”
王贤这时打量了一下这个老人和这小孩,突然叫道:“你是那个在乐器铺的小孩!就是老伯他的孙子!”
那小孩一愣,有些奇怪地说道:“你也到过我们的铺子吗?你见到我爷爷了吗?”
“好了,小睡,时候不早了,你也该去睡觉了,明天姑姑陪你玩。”洪雅这时拍了拍那小孩,然后又看了看那老人道:“祁伯,我们就不要在这里打扰他休息了,有什么话明日再说。”
那老人点点头,然后对王贤道:“你多休息一下,要好好保养身体。”
王贤不自觉地应了一声,然后便见到诸人已经走了出去。
他轻轻动了一下大腿,还觉得有些酸疼,这时仰起身子,然后换了一个舒服一点姿势躺下,心中顿时有些奇怪起来,这个老人看来也是洪雅他们的人,而那个小孩应该就是洪定海的孙子,以前去帮冷香拿琵琶的时候便已经见过,他们一老一少在这院子里住着又是为何呢?
只不过他想了许久还是想不出什么东西来,而后便就不再去想这事,又有些担忧地想着要做的事情。
自己和洪雅本来是伪装成信使进来的,但是在今夜便已经跑开,如果那守将刘仲武知道了这事情该会怎么想?会一下子就认定有人混进扬州城了吗?
如果这样的话,那自己就真的有些麻烦了,毕竟要是刘仲武在扬州广贴告示的话,那自己就根本不能出去了,那也无法做什么事情了。
他微微沉吟了一下,又有些叹气,这躺扬州之行,虽然可以说是颇有些刺激,但是太过冒险,说不定真的会死在这里。
只不过现在自己又能做什么事情呢?江宁的知府已经没有了,自己也只能呢个算作是陆行儿的一个幕僚罢了,如今可以说是最无所事事的人了。
他又是动了一下身子,却牵动了大腿,疼的他嘴巴直歪,然后喃喃说道:“这跳一次墙就变成这样了,看来我真的是太娇贵了。”
不知不觉间,他又打了一个哈欠,傍晚喝的酒劲又涌了上来,这时忙熄灭烛火,脱下衣服,慢慢地进入梦想。
夜色也慢慢的沉静下去,一片寂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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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贤因为腿伤的问题,修养了好几天。
他时常可以听到外面传来一阵阵琴弦声,但调子不规律,很有杂乱无章的感觉。
秋日之时,总有冷风扫落叶,而天下也开始变得萧索起来。
这个院子以前王贤曾住过,左右四顾之下,只觉得一切还在,但颇有物是人非的感觉,看到很多东西,便想到了过去。
那个时候,还是刚到江南,在这扬州停留一个冬天,只是一直有李清照作陪,而现在院子还在,却已经找不到伊人了。
“嘣”,又是挑琴弦的声音传来,让本来立于院中的王贤回过头来,转身看着不远处,只看到那个小孩这时候正在一旁挑琴,看样子很是用心。
他不由微微一笑,就一瘸一拐地走了上去,然后便看到那个小孩不停地摆弄着琴弦,看样子像是不会弹是的。
“想弹琴了?”王贤走到那小孩的身旁,轻声一笑道:“这琴弦不是那么容易摆弄的。”
“啊,你的腿怎么样了?”那个小孩看到王贤,连忙关心地问道:“现在还疼不疼了?”
“已经好多了。”王贤笑道:“你学过弹琴吗?”
那个小孩一脸委屈地说道:“我想学啊,可是祁爷爷他不教我,他只会教我射箭,打架,还有吹笛子。”
王贤微微一愣,随即有些疑惑地问道:“他难道不教你读书吗?”
“读书认字吗?”那小孩立刻有些自豪地说道:“那些字我都能认得了,不用再教了。”
王贤呵呵一笑地说道:“是吗,你好厉害啊。”
那小孩笑嘻嘻地说道:“我会的本事可多了,会烧饭,会写字,会下棋,还会打架。”
王贤一笑道:“就是不会弹琴。”
“是啊,不会弹琴。”那小孩立刻有些泄气地说道:“祁爷爷也不教我,老是说学这些都是没用的,可是我以前听冷香姑姑弹的时候却觉得很好听,这院子里面什么声音都没有,我想弹一曲都不行。”
王贤见他郁闷的表情,不由笑了笑,随即便道:“那你去找你的那个雅姑啊,让她来教你。”
“雅姑也会弹琴吗?”那小孩有些疑惑地问道:“她弹的好不好?”
王贤点头道:“她弹得很好,你去让她来教你。”
“真的?”那小孩闻言一喜道:“那好,我就找雅姑来教我!”
王贤呵呵一笑,方想说话,却听到那小孩突然一叫道:“雅姑,雅姑!”
“小睡你不去练剑,跑到这里干什么?”洪雅这时走了过来,然后又看了看王贤,问道:“你的腿怎么样了?”
“差不多好了,就是走的时候有一些不方便。”王贤笑道:“这几日还多谢你炖的汤,要不然不会好的那么快。”
洪雅面无表情地说道:“那里面加的都是草药,自然会有大用处。”
“雅姑,教我弹琴吧。”那小孩这时走到洪雅的身旁,大声说道:“我想学弹琴,可是祁爷爷老是不教我,你在这里就教我吧。”
洪雅一愣,随即皱眉道:“学琴干什么?谁告诉你我会弹琴的?”
“他。”那小孩立刻指向王贤,然后说道:“他说雅姑你琴弹得很好,说要让我跟着你学,雅姑,你快点教我吧。”
洪雅皱眉道:“我哪里会弹琴?”
“你应该会吧。”王贤有些不确定地说道:“不过也不一定。”
她朝向王贤说道:“别乱说,我不会弹。”
“雅姑,雅姑,你就教我吧。”那小孩有些缠人地说道:“我在这里都是什么也没有,成天闷死了,你教我弹琴吧,我以后也可以自己弹给自己听,那样就不会那么闷了。”
洪雅一愣,随即便有些迟疑地说道:“我已经好久没弹过了,好像都已经忘了。”
那小孩闻言大喜地说道:“雅姑你快点弹给我听听吧。”
洪雅慢慢地走了过去,随后双手放在琴弦上,微微拨了一下,却发出“嗡”的声音。
她有些紧张地摸了摸琴弦,随后两手开始挑起琴弦来,刚开始声音有些涩,但没多久便流畅起来了,如行云流水一般,正是那首《高山流水》。
时隐时现的声音飘忽出来,随后就变得悠扬起来,如高山一般宏伟,又如流水一样的清淡。
直到后来,那琴声激扬起来,如流水一般,极为澎湃,而后再转低,随后才一切平静下来。
那小孩这时连忙大声叫好,然后嚷嚷道:“雅姑,就教我这个曲儿吧,赶快教我吧。”
“洪姑娘。”王贤迟疑了一下,随后说道:“上次李清照所弹之曲你还能记得吧?可否弹奏这一曲。”
洪雅一愣,看了看王贤,然后沉吟了一下,便道:“好吧。”
那小孩这时见到洪雅又开始挑拨琴弦,便开始安静地坐下来听了。
熟悉的琴声又一次传来,让王贤顿时沉浸在回忆之中。
琴声或悠扬,或淡然,或激扬,或欢快,皆都是让诸人沉浸于此。
秋风吹拂起洪雅的青丝,又扫起地上的叶子,而那枯叶亦是随着风时起时落,恰如那悠扬的曲子,飘忽不定。
王贤闭目听着,只觉得置身于孤叶扁舟之中,行于大江上,而琴声便在耳边响着不停,风吹而来,卷起一片浪花,让舟上人皆是笑开怀,而后又听到那花鸟之音,屡屡不绝,犹如神仙府邸一般,清风扰起抚琴人,却只换来伊人一笑,他正想笑起来,却突然没了声响,一切都变得安静起来。
洪雅已经放下了手,却见到王贤和那小睡都是在闭着眼睛,她沉吟了一下,还没开口就听到那小孩一下子跳起来,然后大声说道:“雅姑,你就教我这个吧,我要学这个,这个曲儿太好听了,你快点教我,快教我啊。”
“多谢洪姑娘。”王贤这时睁开眼睛,心中突然有些遗憾,但却没显于色,他微微沉吟一下道:“这曲儿很是好听,只不过太让人有所回味了。”
洪雅漠然地说道:“这本就是有心人为你做的曲儿,必然会对你有所触动,对于我来说,这只不过是一首普通的曲儿。”
她转过头来对那小孩说道:“小睡,这琴可不是一天就学会的,要从基本的开始,你要学琴,可一定要能吃得苦头啊。”
那小孩连忙说道:“我可以吃苦的,祁爷爷一直都说,只有吃得苦,才能有技艺,你快点教我吧。”
洪雅微微一笑道:“别着急,你过来坐在这里。”
她示意那小孩坐着,然后说道:“两手摆正,嗯,别这样僵硬,放松一点,左手放在这里,对,先拨一个琴弦试一试,这叫调音,你再把所有的琴弦都拨一下,这是试音……”
王贤笑呵呵地看着洪雅在教那小孩学琴,脑中却依旧回响着方才的曲儿。
也许洪雅说的对,那个曲子是李清照特意弹给自己的,也许普天之下,只有自己的感触最深了,他始终无法忘怀那别离时的一刻,这声音仿佛在梦中一次一次的响起,每次响起,都让他回忆万千,而且极为高兴,但琴音过后就是十分的失落。
“来,你先试一下,就按照我刚才说的做。”洪雅这时对着那小孩说道:“就这样弹,弹上一百遍。”
那小孩长大嘴巴道:“一百遍?”
“你不能吃苦?”洪雅皱眉道:“不能吃苦还学什么琴?”
那小孩连忙说道:“我能吃苦,一百遍就一百遍!”
他说着就开始弹着那几个固定的调子,翻来覆去地抚着琴。
“你想好如何去做了吗?”洪雅这时不管那小孩,走了过来,看着王贤道:“我们两个跑走后,城内并没有什么告示,只要不碰到那几个见过我们的人,还是可以在扬州城行走的。”
王贤点了点头道:“应该先去和周家兄弟见上一面。”
“你那么相信这几个无赖,不怕他们投靠官府,出卖你?”洪雅这时沉吟了一下道:“毕竟现在官兵驻扎这城中,而我们只有几人而已,那个周家兄弟一向是无赖出身,如今见你孤身一人,他们又如何可以帮你?”
“不会的,我昔年在扬州已是和他们有过交情。”王贤轻声道:“他们虽然出身无赖,但皆是信义之辈,而且现在都已是明教之人了,不会对我做出什么不义之事。”
洪雅摇了摇头道:“以前的交情是以前的,这都已经过了几年了,你还敢如此相信他们?”
王贤苦笑了一下道:“我们两个现在这在扬州城内,根本无所借力,仅凭两个人是没法做上什么的,只有找到周家兄弟,凭着他们的人手,才能打探情报,找到方法。”
洪雅沉吟道:“到时候被他们出卖了,你就知道后悔了。”
王贤一笑,却又看了看附近,对着洪雅道:“那年寒冬之时,我在这院中,见到美景许多,那时初到扬州,对这扬州风光极为惊叹,如今再看之时,颇有沧桑之感。”
洪雅摇了摇头道:“这些东西都没变,只是你变了而已。”
王贤笑呵呵说道:“是啊,昔年我稚气未脱,满腔的雄心,颇有壮志凌云的气势,来到这江南的时候,便打定主意要做些什么,但是而今我又回到这里,却无丝毫壮志之心,只是感慨天涯,发发牢骚,如同一个朽木,几年之间,便让我换了一个人。”
“都是你自己的原因。”洪雅淡然地说道:“没有人逼你做什么事情,你自己做的事情都是自己想做的。”
“雅姑,一百遍弹完了。”那个小孩这时捂着手,有些累地说道:“雅姑快教我其他的吧。”
洪雅也不回头地说道:“再去弹一百遍。”
“雅姑!”那小孩叫嚷道:“我要学琴啊。”
洪雅“哼”了一声道:“这便是学琴,你要学好这个,就必须把这个连熟了,去再弹一百遍。”
那小孩嘀咕几声,但还是又继续地练下去了。
王贤突然有些羡慕地看着那小孩,这个孩子很像昔年的自己,虽然满面稚气,却极为固执,也不会有满心的郁闷,那轻轻几下抚琴,仿佛就是世界的全部。
“回想昔年,还是颇为高兴的。”王贤这时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嘴角露出笑容,慢慢说道:“那时来到扬州,却意外的遇到赵万宝、陆行儿他们,然后跟着赵万宝去了一次那风月之地,也见到了冷香姑娘。”
“冷香姑娘那时还真是年幼,但却是古灵精怪的脾气,赵万宝好不容易让她出来,她却假借手伤就下去了。”王贤回忆起这些事情,不由笑道:“然后我便是被周家兄弟关了起来,而冷香和你也过来救我,那时候的你还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一副拒人千里的模样。”
洪雅回想以前之事,也有些笑意,但随即便道:“那时我受师伯之命救你,心中也是有些生气,所以不想和你说话。”
王贤微微一笑地说道:“这些都像是水中之月,雾中之花一般,昨日像那东流水,离我远去不可留,哈哈,还真是近日乱我心,多烦忧。”
洪雅听他说着怪话,颇有些奇怪地道:“你说什么?”
王贤摇了摇头道:“没说什么,我只是想起昔日,对比今日,有感而发。”
洪雅沉吟了一下道:“你现在应该好好想一想该做的事情,我们早日完成此事,然后快点回去。”
“嗯。”王贤点头道:“我会计划好这事情的,待到明日便去找周家兄弟,已经数年不见,还真是有些忘了他们的样子了。”
洪雅淡然地说道:“去看看就知道了。”
“雅姑,我弹完了。”那小孩这时有些脸色发白地说道:“你快教我其他的吧。”
洪雅极快地说道:“再去弹一百遍。”
“我就知道这样。”那小孩忽地一笑道:“我刚才特意多谈了一百遍,雅姑,你快点教我其他的吧。”
洪雅一愣,随即便有些失笑地道:“真是小鬼头。”
她便又起身坐在琴旁,然后开始给那小孩讲弹琴之事了。
王贤看着这两个人如同师徒,在拨弄着琴弦,不由微微一笑,忽地轻风吹来,让他猛然之间放开心中之事,只觉得天地一片开阔。
在这院中也过了几天,王贤的腿基本上没有什么事情了,他也开始准备去见那周家兄弟了。
因为洪雅怕他遇到什么危险,便执意要求跟着,王贤为避免麻烦,让她穿着一身男装,扮成护卫模样,跟在自己的身后。
他们两个人从这院中走出,而洪雅虽然离开扬州多年,但对这扬州城的路极为熟悉,这时便引着王贤,开始走了起来。
虽然整个江南乱起来,而扬州城内也是驻扎着极多的兵士,但是这城内大街上还是挺热闹的,不过时不时地可以看到一些兵士们,在各个酒楼茶肆坐着喝酒,而来来往往之间,也都有很多兵士,三三两两的走在一起,行走到赌场、青楼,除了这些兵士们以外,一切都和昔年自己初来扬州一般,这块风月之地并没有什么改变。
王贤漫步地走在大街上,他带着方巾,一身儒袍,看上去颇有些像士子一般,而身后的洪雅则是一副下人的打扮,紧紧地跟着。
扬州柳衣巷,未因为官兵入驻而消失,反而胭脂气更加浓厚,整个柳衣巷香气扑鼻,而各处青楼之间都是飘着彩衣,看上去如翠如朱,绚丽无比。
王贤左右看着,那些站在阁楼边的**们皆是抹红带绿,极为娇娆,而且不时娇滴滴地向下面喊着,如花一般招蜂引蝶。
他几年没到扬州了,所以走了半天,还是没有找到那个周家兄弟的会香院,此时心下颇为奇怪,转过头来正要说上什么,却见到洪雅盯着自己。
“怎么了?”王贤疑惑地说道:“我脸上有花吗?”
洪雅偏转过头来,然后道:“走了这么长时间,想必你也看够了,是时候去办正事了。”
王贤哭笑不得地说道:“我又不是故意看她们,只是这会香院好像已经不见了,我方才仔细地看了一遍,还是没见着那个会香院。”
“或许已经改了名字。”洪雅沉吟地说道:“这里气味太难闻了,我们回去再说吧。”
王贤点了点头,然后转身而行,正要走出这柳衣巷,却突然叫住洪雅,然后转了一个方向,走到这一边的茶楼上去。
这家茶楼的生意看样子很好,而且很是气派,王贤进去之后,立刻就有小二过来,他微微笑道:“那二楼有没有空地方了?”
那小二一愣,便连忙说道:“有,客官要上楼吗?快里面请。”
王贤点了点头,然后便抬步走了上去,洪雅皱了皱眉头,不知道王贤要做什么事情,但还是紧紧地跟在他后面,走上楼去。
那小二带他们走到一间房中,然后便道:“客官要些什么茶水?”
“嗯,上壶扬州最好的茶。”王贤淡淡地说道:“这里的茶很有味道,不过我听说扬州的茶都是浸染了胭脂,千篇一律。”
那小二闻言连忙说道:“客官你这就说的不对了,那柳衣巷的茶水是染了胭脂,甜的很,但是我们这茶楼可不是那种甜茶,你要是不信,我立刻去给你斟茶。”
王贤“嗯”了一声,忽地又道:“我们并非扬州人,听说这扬州城内的柳衣巷极为有名,便过来看上一看,你是扬州本地人,可知道这柳衣巷之中最为出名的楼是什么?”
那小二心中了然,这个公子哥原来是要过来寻欢作乐的,不过这样的人他遇到的很多了,此时连忙回道:“这扬州城内最大的楼自然是香满楼了,那里的人可多了,客官你要是要去柳衣巷,那一定要去香满楼,那姑娘们都是极为水灵的,特别是……”
“咳咳。”洪雅突然咳嗽几声,显然极为不满。
“好了,你去斟茶吧。”王贤挥了挥手,然后便看向外面,那些酒楼茶肆依旧遍立,透过窗外,依旧可见那万紫千红般的扬州。
过了许久,洪雅才慢慢地说道:“你想去那个什么香满楼?”
王贤笑呵呵地说道:“我想那个香满楼应该就是会香院了,等会进去看一看。”
洪雅哼了一声,然后也不再说话。
扬州,柳衣巷,这块风月之地,引得多少才子前来,昔年来这柳衣巷,只觉得胭脂味道太浓,而今再次过来,却能颇有兴致地欣赏这扬州风月了。
他又往外面看了一看,然后又有了些许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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