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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朗星稀,吠叫虫鸣。
已到了深秋,地上开始撒满白霜,像结霜的柿饼,白生生,嫩乎乎的一层。风像没开刃的刀子,在露出棉衣外的脸手和脖子上乱咬,先是一凉,后来就是扯肉一般的疼。
刘汉山忙完手里的活儿,给几个雇工交代好明天的事儿,收拾东西回家。樊玲珑就是这几天的日子,他不想错过照料老婆生孩子,有空赶快回家,等待着儿子的降临。可是,儿子好像和他藏猫猫,越是着急等待他的降生,他越是待在里面不出来。樊玲珑依旧在院子里撵鸡打狗,喂猪饲牛,一点也没有要临产的迹象。
他从孔家大院出来,沿着后红楼那条街道往前走。出了后红楼,一条小路弯弯曲曲,仅一人宽。刚到苇子坑,里面传出来一声叫:“汉山弟?”
听到第一个喊声,刘汉山脑袋里忽地一下,头发梢子都竖起来了。“这深更半夜的,咋有人喊我的名字,不会是恶鬼招魂儿吧。”
苇子坑属于无主地盐碱荒地,野生芦苇长得密密麻麻,污泥水坑颇多,每年附近村里的人或牲畜走进苇子坑,陷进泥水坑里送命。那些苇子烂在那里,附近的村民也不敢过去收割。
“我是张司令,你别怕。”原来是张德祥。
刘汉山舒了一口气。“我说也不会这么霉气,恶鬼再厉害也不会明目张胆地招魂儿。”
刘汉山走进芦苇丛了,看到张德祥只穿了一条裤头,全身裸露,他抱紧双臂,如登上月球无重力的宇航员,在不停地蹦跶。嘴角歪斜,大半关闭,尽可能用小的口子抽凉气,吐热气,还不断地“呦喝”着。
在寒冷的冬夜,刘汉山和张德祥两人正急匆匆地行走在荒凉的乡间小路上。寒风凛冽,吹得两人瑟瑟发抖。刘汉山见状,急忙将自己身上的棉大褂脱下来,披在了张德祥的身上。张德祥也不客气,快速将棉大褂套上,裹得严严实实的,试图抵御那刺骨的寒风。他的双脚裸露在外,被冻得通红,他不停地互相揉搓着,试图找回一丝温暖。
“真冷啊,这老天简直是要我死的节奏。”张德祥一边揉搓着双脚,一边苦笑着说道。刘汉山见状,不禁有些心疼。他想了想,将自己的袜子也脱了下来,递给了张德祥。那双袜子是棉布做的,双层带底,厚实而暖和,就像蒙古族藏族汉子穿的靴子一样。
张德祥接过袜子,试了试,却发现自己的脚太小,穿上刘汉山的袜子就像小孩儿穿大人的鞋一样,前后晃荡。他无奈地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说:“这袜子太大了,我穿不稳啊。”刘汉山想了想,说:“没关系,我们想想办法。”于是,他从地上扯了一些狗狗秧、马唐草之类的秧子草,当做绳子,横七竖八地将袜子捆在了张德祥的脚上。虽然看起来有些滑稽,但总算是护住了脚,让张德祥感到了一丝温暖。
“张司令,你这是怎么了?怎么被人扒得哧溜精光?”刘汉山看着张德祥狼狈的样子,忍不住打趣道。张德祥苦笑一声,说:“老弟啊,别提了,丢人丢到姥娘家了。我本来想去偷只鸡回来打打牙祭,结果没想到被那家人发现了,还被他们男人堵在屋里,摁在床上扒了个精光。我这是偷鸡不成,反被狗咬啊。”
刘汉山听完张德祥的遭遇,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他拍了拍张德祥的肩膀,说:“谁这么大的胆子,敢动你张司令啊?你可是咱们这里的一号人物啊。”张德祥瞪了他一眼,说:“除了那个胡萝头,还能有谁?换第二个人,我非炮打他的头不可。”
刘汉山收起笑声,认真地说:“胡萝头那家伙确实是个难缠的角色,不过你也别太生气了。这次就当是个教训吧,以后别再干这种偷鸡摸狗的事情了。”张德祥点了点头,说:“我知道了,这次是我大意了。不过,我也不会就这么算了的,总有一天我要让那个胡萝头好看。”
两人说着话,继续向前走着。虽然寒风依旧凛冽,但他们的心中却充满了斗志和决心。
自从那个春风拂面的黄昏,张德祥与徐大风在解庄的柳树下挥手告别,他的心中就仿佛被万千蚂蚁啃噬,那种难以名状的瘙痒与不适,如同被遗忘在记忆深处的遗憾。日复一日,月复一月,张德祥的思念如同泛滥的河水,漫溢在每一个寂静的夜晚,他渴望再次见到徐大风,渴望听到他的笑声,看到他的眼神。
昨天下午,这个期待已久的时刻终于来临。消息如同一阵清风,吹散了张德祥心头的阴霾。他从村口的王二麻子口中得知,胡萝头带着一帮壮汉去河东曹县做苦力,而徐大风,那个他朝思暮想的人,却以身体不适为由,留在了村里。这个消息如同一把钥匙,打开了张德祥心中的那扇门,他决定,是时候与徐大风相见了。
张德祥选择在人们吃完饭,即将熄灯入眠的时刻,来到了陈埗口。此时的街头,月光如水,洒在空荡荡的石板路上,只有偶尔几只夜猫在角落里低语。街边的狗儿们早已蜷缩在窝里,人影稀疏,仿佛整个世界都沉入了梦乡。林中的鸟儿们早已归巢,鸡舍的门也已紧闭,只有那些猴急的年轻夫妻,如同油坊里榨油的木桩,急不可耐地开始了他们的夜晚。这是一天中最为静谧的时刻,也是那些秘密相会的狗男女们蠢蠢欲动的好时机。
张德祥站在陈埗口,他的心跳如同鼓点,敲击着期待的旋律。他知道,徐大风就在不远的地方,那个他思念已久的人,即将出现在他的视线中。他的心中充满了紧张与激动,如同即将揭开一幅久违的画卷,那种复杂的情绪,让他几乎忘记了呼吸。他等待着,等待着与徐大风的重逢,等待着那一刻的到来,他的心,如同陈埗口的夜,充满了未知与期待。
张德祥心中急切,踏入徐大风家的门槛,仿佛回到了青春的激情岁月。两人相视一笑,宛如干柴烈火,瞬间燃烧起来。他们的心如同被烈火烧灼的猴子,焦躁不安,又充满了期待。急忙脱衣上床,那缠绵悱恻的情状,仿佛要将对方一口吞入腹中,永不分离。
在这关键时刻,忽然传来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而近,打破了寂静的夜晚。徐大风心中一紧,她可不是那种懵懂无知的女子。世上敢于偷情的女人,往往都是聪明人,她们比一般女人多长几个心眼,时刻保持着警觉。徐大风一边与张德祥尽情地享受着这云雨之欢,一边留心着外界的动静。她的耳朵捕捉着每一丝声音,心中迅速判断着形势。
只听那马蹄声愈发清晰,徐大风心中一动,立刻辨认出这是胡萝头和冯春娇的马。那后面乱七八糟、参差不齐的马蹄声,肯定是他的部下。徐大风心中一惊,知道事情已经败露,不禁有些慌乱。然而,她毕竟是个聪明伶俐的女子,很快便镇静下来,开始思索应对之策。
张德祥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但他看到徐大风的冷静和机智,心中也稍微安定了些。他知道,此刻唯有依靠徐大风的智慧,才能度过这个难关。两人相视一眼,眼中都充满了决心和勇气,准备面对即将到来的风雨。
窗外的马蹄声越来越近了,似乎随时都会破门而入。徐大风和张德祥紧紧依偎在一起,他们的心跳似乎都融合在了一起,共同面对着这场未知的危机。在这个关键时刻,他们的情感得到了更深层次的升华,无论是爱情还是责任,都让他们变得更加坚强和勇敢。
"张司令,快跑!"徐大风的声音在紧张的空气中显得格外刺耳,他焦急地在张德祥身下用力推搡。此时的张德祥,全神贯注地沉浸在指挥战斗的紧张氛围中,他的双手如同疾风骤雨般在鼓面上翻飞,嘈嘈切切的鼓声错杂弹奏,犹如大珠小珠落玉盘,每一个音符都在为即将爆发的战火加速。他的心跳与鼓点同步,箭已在弦,只待万炮齐鸣,一举击溃敌军。
他并未察觉到徐大风声音中的异常,只当是他在紧张时刻的撒娇弄情,欲拒还迎。张德祥咬紧牙关,使出浑身解数,将鼓点的节奏推向极致,仿佛要将全身的力气都倾注在这面鼓上,以示对胜利的无尽渴望。
就在这电光石火的一瞬间,他猛地拉开枪栓,准备以身作则,率先开火。然而,还未等他扣动扳机,院墙外已经响起了一阵刺耳的枪声,如同冰冷的雨点打在了紧张的夜色中,打破了这短暂的宁静。
张德祥心中一凛,立刻意识到这不是预想中的战斗开始,而是敌人的突然袭击。他暗自懊悔自己的疏忽,但此刻已无暇自责,他迅速调整状态,准备迎接突如其来的战斗。这个瞬间,他从一个指挥若定的司令,变成了一个身临其境的战士,生死未卜的战斗即将在他的指挥下展开。
他两个卫兵阻拦,胡萝头掏枪就射。两个卫兵趴在墙头后面还击,噼里啪啦放鞭炮一样。胡萝头抓起裤子穿在身上,光着身从院子后面翻墙逃跑。待胡萝头将两个卫兵干掉走进屋里,胡萝头已经钻进村里干枯的高粱地里跑远了。张德祥本想直接回到土山寨,哧溜光滑的形象让部下看到,以后没脸说大家。他也知道胡萝头肯定在必经之处设伏,只好跑到苇子坑里蹲下,等刘汉山回来。
“张司令,我实在是百思不得其解,你位高权重,财富滔天,这世上的绝色佳人如繁星点点,任你挑选。你为何偏偏要涉足这险恶的江湖,去那火中取栗,冒着生命之危,硬是要从别人的碗里抢夺那一口食呢?”刘汉山疑惑地望着张德祥,语气中充满了不解。
张德祥闻言,轻轻一笑,那笑容中带着一丝玩世不恭的狡黠。“老弟啊,你没尝过,自然不懂其中的滋味。古人云,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这就像是一场刺激的博弈,你永远不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那种提心吊胆的感觉,那种在生死边缘游走的刺激,真是妙不可言啊。”他一边说着,一边轻轻吐出一口气,仿佛那危险与诱惑就在他的一呼一吸之间。
刘汉山看着他,心中暗自冷笑。他看到了张德祥嘴角那一抹难以察觉的湿润,如果不是天气寒冷,那恐怕早已顺着他的嘴角流淌下来。他心想:“你这副贱骨头的模样,今日我倒要看看,是你的风流快活,还是这冰天雪地能把你冻成一只缩头乌龟,看你还能不能如此骚性不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