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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朝廷突兀插入江湖事之中,自然引得江湖中好一阵议论,隔不了几日便足有数十万江湖人联名上书质询,可惜上书递到太子手中,就再没了下文。
如今的太子龙三,已是监国,逐渐代替他父皇开始管理朝政。许是一干人等也知晓此事干系重大,不敢有丝毫怠慢,当日上书就递到了龙三手里。龙三拿起看了看,那上书足有数十万人的名字,折折叠叠下来都有三寸厚度的好大一本,他当然没有心情细看,寥寥翻阅只见尽是名门联盟门下各派人物,冷笑了两声,便甩手丢到了废纸篓中,再不去管它。
他自己做的事情,莫非还要自己批判自己不成?
即便是他不说,如此大的事情自然逃不过他父皇的耳目,可惜皇帝知晓后轻叹一声,却是接着轻笑了几声,与龙三只字未提。
这么大的一件事情,在他们父子俩默契之下,便这么不了了之了。
这江湖纪元6718年的2月,江湖比转暖的天气还要热得快。
此时天气渐暖,江湖里似乎也多了几分活力,私下里闹腾得厉害。茶馆酒店之中,但凡人群汇聚之处,均是人声鼎沸,有时更是兀自争论不休,争论不清也不乏大打出手者,着实热闹非凡。
对于名门牵头的联名上书,朝廷的沉默让善忧者忧忧不已,兀自猜测是否朝廷打破数千年的潜规则是一个开端,表示朝廷即将插足江湖事宜,要巩固有些疲软的皇权,为新皇上位谋些史料。
也有人兀自不以为然,此一类人自由惯了,常常游走于江湖边缘,连江湖事都不甚管,更不要说朝廷大事,心下无所谓,道一声与我何干?
更有激愤者,于人群汇集处公然大骂当今朝廷,挥斥间将即将登位的太子鄙夷得体无完肤,大斥其举止施政破坏了千百年来的规矩,公然插手江湖内事,只顾自身史料笔书里添些记载,将天下稳定太平抛之脑后,实在稚嫩昏庸至极。
无数心神激荡者已然采取了行动,依仗自身武学深湛,学野史杂书中的英豪般,深夜潜入皇宫之中,意图将这昏庸太子头颅拿下,即便是区区性命置于不顾,也要为天下江湖谋一个长治久安的盛世。
只是这宫门深厚,内中幽幽若兽口,半月间无数江湖人进是进去了,却再也没有出来。江湖许多人这才醒悟,这皇宫之中,怕是不知高手重重叠叠不知何几,恐怕意境级高手单枪匹马而入,也是九死一生的结局。
不知其他势力或是独行侠如何,名门联盟倒是猛然间住了手。在连派去两名意境级高手都有去无回后,名门联盟不得不住手。只此半月之间,损失一流高手便有数百,再加上两名意境级高手,联盟内在此次对太子的刺杀行动中,可谓是损失惨重。那一流高手倒还无所谓,毕竟只要功力达到实战过关,一个一流高手的崛起算不上非常困难,可是两名意境级高手的丧失,险些让随欣心疼得滴出血来。
毕竟意境级高手的培养绝非一朝一夕,或是功力达到实战过关便能培养出来的。一名意境级高手的出现,实力悟性机缘缺一不可。实力达到这一层的人物江湖中虽不多,但也有个十几万人,其中悟性再合格者怎么说也有个几万人,可为何江湖中已知的意境级高手却只有寥寥百多人?
简单的机缘两字,将无数人卡在了意境级的门槛之外。
任你是如何惊才绝艳的人物,若是缺了这机缘二字,便可能终身都与意境级无缘了。意境意境,玄妙近乎道,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只说最容易领悟的攻击、防御和辅助三大类意境,江湖中众多意境级高手的意境大多以此三类意境级为主,缘由便是武者善战,在战斗中攻击与防御常常使用,在一个熟能生巧上面,常常浸淫摸索战斗中的不足之处,对于攻击或是防御自然体悟甚多,若是达到一个临界点,那便是悟性凡之辈,若能某日顿悟,看清了于临界之上的大路本质,自然就踏入了意境级。
许多顶尖武者均有各自喜好,若是对各自喜好的领悟达到瓶颈,也可说是天资卓绝的人物,若是哪一日有机缘顿悟,对喜好有了最本质的理解,也能跨入意境,这便是极其独特的辅助型意境。
只可惜这顿悟的机缘,实在飘渺难寻,有些实力领悟均达到临界点的一流高手,一辈子苦苦追寻,到死也没能跨出那一步。也有些实力未到却忽而顿悟,一举入了意境,这种人物也大有人在,传说中随欣便是此类,所以说机缘两字,实在是妙不可言。
达成条件如此之高,每一个意境级高手自然也威力不凡。于意境之内,对周遭或自身把握更为细致,且内力可以更为精炼,往往同一招使出来,也是一流高手的数倍,即便是被数以百计的一流高手围攻,也可在半日内屹立不败。是以强悍如斯的意境级高手,常常被各家势力用来做一种威慑力武器般的摆设,威慑的作用常常大过了使用的作用。
这意境级高手如此难产,可说是死一个少一个,任何势力也不会奢望第二日忽然又补出了一个,所以每一个损失都是让人痛心疾的。
自两名意境级高手一去不复返后,名门联盟终于不敢再试,随欣一众人开始对这往日里显山不露水的朝廷,突然有了一种深不见底的感觉。
而此时的名门联盟,也再没有多余精力去分身他顾。随欣那一日咬牙切齿的说了,“今日这闷亏,我是怎也不会吞下去的!”而说完之后生的一切,对于朝气蓬勃的名门联盟来说,憋屈得万分耻辱。
更何况还有一个极重要的事情,那一日的比试,倘若真的照规矩办事,诺大一个新兴的名门联盟彻底沦落为二流联盟,终日被末世和海角两家压着,几乎可说是来势汹汹去势草草,简直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这还不算,原本刚够十一家名门分配的各类资源,一败之后照规矩便要分出五分之二,均给末世与海角,如此下来本想多赚些资源的名门联盟,霎时间变得根本不够分配,即使是十一家名门一起省吃俭用,那稀薄的资源也会将联盟的展彻底遏制,这联盟也必将会无疾而终。
随欣说了他不吃这闷亏,事实上后来名门联盟也是这样做的。
原本隶属于名门联盟的十一块地区,交流会事后第三日便有或末世或海角的人6续前去收归,均遭受了强烈的抵抗。
海角和末世当然不缺这么点资源,但握在手中的东西自然还是越多越好,两家不知何时私下里规划好了赢回来的地区资源归属问题,很有些合作愉快的意思。接着两家均以最快的度派出了收归队伍,更像是一种示威,悍然踏入了易主了的地区。
迎接他们的,是名门联盟下十一个名门各自派出的方阵型仪仗队。说是仪仗队,可是这仪仗队的规模未免太大了些,每一处都密密麻麻足有十万人,漫山遍野执器而立,领头的正是各个名门如今风头正盛的那十一人。
这一天龙灵王朝大江南北的天气都算不得好,大可说是风起云涌,一股萧索肃穆的气息在天地之间弥漫,与那十一个地区同时上演着的剧目很是相得益彰。
恒山派的林木区里,狂风刮过,吹得枝条剌剌作响,也吹得枝条下数以十万计的暗青色朴素尼袍的袖角下摆随风高频率摆动,可惜怎也吹不动那十万柄斜指泥土的寒剑,更吹不开那十万双柔弱眼眸中的那丝冷意。
林木区的最边缘处,一名略带羞涩模样的小尼姑手中寒剑流光熠熠,明明羞涩得如同情窦初开的少女,那双眸中却飘渺无波,看着前方的一群紫衣不动不语。
紫衣也足有数千之众,人数绝算不上少,可惜与那林木区里浩瀚的暗青海洋一比,与猫鼠相差无异。
两方对峙而立,互隔了百丈有余无语对视,半响后龙魂自紫衣溪流中越众而出,步履不见如何沉重,但每朝前跨一步,虚空中的氛围就更凝重些许,直行到中间,离对面暗青海洋只有五十丈他才骤然止步,这时空气似乎凝重到了一个临界点,仿佛随时可能迸。
龙魂在十余万人的注目之下,坦荡自然的微笑,朝着对面那羞涩小尼姑倒剑抱拳道:“不知静愚小师傅这是何意?为何带了这么些老老小小的女尼把属于我末世的资源霸占起来?”
静愚羞涩一笑,口中柔柔道:“这是我恒山的土地。”
龙魂也笑着轻声说道:“可惜三天前它就成我末世的了。”
静愚身后两名单手合十的老尼突然同时踏前一步,一股古井无波的威压和一股悲天悯人的威压同时释放。静愚笑得更是羞涩,口中更为柔弱道:“从前是我们的,而且一直都是我们的。”
龙魂面无表情的看着前方三人,片刻后突然笑了,甚至将剑归了鞘。
“希望以后也能是你们的。”
说完头也不回的领着数千紫衣快撤走了。
……
“我败了一次,今日不想再败第二次。”
压得极低的浓厚乌云下,虚妄的眼神太冷,即使隔了百丈,衣裳也能感觉到对面射来的森森寒意,她不由得眉头微蹙,微微缩了缩身子。她没有看向前方冷眼望来的虚妄,清淡目光越过了他,朝更远的地方遥望,似乎想看到那由玄黄色道袍组成的汪洋的尽头,可惜任她再怎么调高了脖颈,也无法看见汪洋的边缘,似乎一目扫去,无边无际。
浅笑了几声,衣裳未置一词,领着一票紫衣默然离去。被忽视了的虚妄面色越来越阴沉,握剑的手上指节白,却没有下令追击,冷眼目送那一抹邃紫消散于天地之间。
……
血刀洞再也见不到洞口,此时漫说是洞口,连周围零星的杂草和褐色的泥土都被淹没,似乎天地间尽是一片猩红。
一滴滴毫毛细雨徐徐洒落,却无法打湿那十万套如鲜血般艳丽的长袍,淅淅沥沥之声低沉不绝,那是雨水打落在血色长刀上的声音。
洞口出来有一匹特立独行的血色骏马,也不知是否天奇神骏里的汗血宝马,高昂着的头颅上一对马眼极是冷傲无双,过丈高的马背之上,一血男子持刀端坐,迷萧不知道他是谁,可是男子冷漠微微俯视着她,即便丝毫不动,也有一股浸人骨髓的冷意蔓延而来,似乎只有血能够驱散的冷,如同实质的杀气覆盖了在场所有的紫衣。
迷萧不敢动颤,虽不知道那人是谁,可是那样强大肃杀的威压和旁边给男子牵马的临渊,似乎都告诉迷萧,那是一个极难招惹的意境级高手。
头脑一震,迷萧神色微松,第一次仓惶地选择了逃离,带着足有数千的末世精锐连头都没有勇气回,一味的朝前飞窜,仿佛身后是收命的阎王。
……
未名骤然停下脚步,高扬起手中的剑,号令身后千人尽数止步。
前方的矿石区里只有独独一个男人,那男人大马金刀的坐在一块银白色的矿石上面,白似雪,瞳孔散漫,似乎思绪紊乱的着呆,单手惯性般的顺着白丝滑落,再滑落。
他的四周狂风大作,吹得矿区里飞沙走石,却吹不乱男人的一丝白。
未名自然不会为了一个男人忽然止步不前,一个尚且身怀重伤的笑古,哪怕他是星宿派现任的掌门,身怀两大上古绝学;即使笑古脚下的青草皆尽枯萎泛黄,且渐渐蔓延到笑古周围二十丈方止,对于已入剑道的未名来说,实在没有多少震慑力。
让未名止步的是矿石区后峭壁之上那一线杏黄,足有十丈高的笔直峭壁上面,可见一线绵延出三五公里的杏黄色,委实诡异骇人。
“为何要来?”
笑古雪下一声轻叹,从凛冽狂风异常清晰的传出,似乎随着那狂风飘进了每一个紫衣人的耳朵里。
未名仰头,看着那一线绵长的杏黄色,简短的从口中吐出几个字。
“来收地。”
笑古神经质的轻笑,伸手摸着座位下那银白色的矿石,如同在抚摸至爱的宝物般喃喃道:“我花了多少心思才拿到这一切,既然拿到手里了,又怎会轻易松手?”
未名拍拍剑柄,撇嘴道:“看出来了。”
说完高举剑朝后一甩,一众沉默的末世武者又沉默的快撤离。
身后那狂风中,神经质的笑声忽然高亢,尖锐笑声与离开的紫衣人的沉默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只是这笑,怎么听都有一股悲苍哀凉的味道。
……
“我生怕来的是未兄。”
米白色素麻的派服在昏黄的天色里显得分外显眼,更何况是一大片望不到边的米白色,更是刺目异常。
清一色的冷面美女,排头的偏偏是一个杵剑挺立的男子,身边娇羞透着满足的轩诗柔柔的勾着他坚实的手臂。
男子看着眼前尚算青涩的男孩,面带笑意继续解释道:“若来的是未兄,我和他两人都会觉得尴尬至极。但毕竟立场不同,这属于我古墓的资源,即使是他来了,我也是分毫不会让的。”
别仁一手持刀一手持剑,似乎还不怎么会应对这样的场合,在记忆和古史中的聪明才智,似乎顷刻间消散无踪,只能是愣愣地看着对面,那人山人海般的米白色人群让他还是生出了几分恐惧。
看着别仁微微哆嗦的手,他身后一紫一蓝的两名中年男子不由得粗眉猛皱,心中忽觉有些丢脸。奈何此次乃是这小子带队,他们也无计可施。
虚行似乎那一战之后,彻底放下了埋藏在胸中二十年的包袱,冷漠的脸时常会带上和善的笑容,他眯眼笑着看向别仁,只觉得这男孩可爱至极,不由出言道:“以千人战十万,莫非是疯子,否则都不可能再继续僵持,这样没有一点儿意思,你还是早早回去吧。”
别仁还想再坚持一会,忽而脑袋微震,他闭目查看后,才轻舒一口气,收起了手中刀剑,大喝了一声“后会有期!”,便带着人急匆匆地撤走了。心下大畅的他,哪里还顾得看两旁人的阴沉面容?
……
华山地界里,皑皑白雪早已消融无踪,这一日阴沉沉的天气太过潮湿,导致气候依旧有些微寒,但不至于凉了心肺。十万人聚在一起,这丝丝凉意便再也寻不到了。
飞仔身上的蓝色宝甲似乎失去了应有的光泽,许是缺了日头的缘故,他身后的数千件湛蓝宝甲也是如此,雾蒙蒙地不显生气。
飞仔对面的谢末手上,那瞬息变幻的杏黄色剑芒依旧明亮如故,谢末目不转睛地愣愣看着指上剑芒随心变换,偏偏像是越看越心生不解般,怎看也没有看够。
他身后熙熙攘攘也不知有多少件素青长衫,也不知有多少柄微光蒙蒙的松花剑。
飞仔忽而头脑一震,闭目查看后朝对面研究指剑入了迷的谢末微微一笑,像是来做客的客人与主人道别一般,抱抱拳道:“多有打扰,告辞。”
言罢朝那一片华山弟子也点头微笑示意,才不慌不忙的带着身后数千故宫精锐悠悠离去,如同他不是来收归资源,而是来观光旅游的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