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节 你敢跳么?

暮晨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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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密林之中,飞禽走兽纷乱嚎叫,被奔走其中的人类身上冷肃杀气惊走了林中的清幽宁静。

    “刚才你为何不走?”

    两道魅影穿梭在林间树下,许是刚脱离本以为无望了的铁桶包围,身后追兵的身形于密林枝叶间若隐若现,呼喝声已有些距离,王故心情放松大畅,奔走不停却轻笑着低声问出了一个问题。

    圆圆冷着脸,脑海中浮现血雾之中突兀伸出的手,死死抓住她的腰带,那只手苍白却有力。她一对灵动大眼狠狠瞪了一眼身旁王故,撇嘴道:“我为什么要走?难道每次都要听你的?”

    王故顿时沉默无言,想起反折而回勾住他腰身的弯刀,只好闷不作声一心逃窜。

    “你又为什么不走?”两人沉默片刻,圆圆却突然开口问道。

    王故轻笑,“本就是杀我的局,没必要把你也陷进去,朵儿云依都还需要你照顾。”

    这好似一个只要王故说出来圆圆就不可辩驳的强悍至理。朵儿与云依如今一人初入意境一人早入状态的事实,原本需要照料的两人如今与他们再没了距离,可是好像两个人都刻意遗忘了这一事实。

    或许在两人心中,朵儿云依始终柔弱,需要他们里总要活着一个人,来照顾云依和朵儿。或许,这句话只是用来掩盖些什么东西,王故和圆圆自己都不敢面对的事物。

    这些不敢面对的东西,让两人之间再次陷入了沉默。

    “王故小儿!圆圆小儿!你们逃不出我全真地界的!”

    两人身后一声暴喝如春雷乍响,王故圆圆霍然回头,但见不远处树枝之上,古祥暴怒中的脸庞上面色十分狰狞,倒执手中利剑,上面凛冽青光射出足有三五丈,划过的地方均是树倒枝落,一片狼藉。

    古祥仅仅跟丢了两人片刻,便再次找准了目标,挟着怒倾天下的威势,疾追来。

    王故圆圆两人默不作声,却是同时加。两人本想分做两个方向更好逃窜,可惜此时两旁人声鼎沸,可以想见一个阵容恐怖的包围圈已然形成,唯有前方仍不见声响。

    两人能从那必死之局中逃出已是万幸,那两人互救的绝妙配合真乃是神来之笔,但是俩人早已迷失了方向,根本不知道此刻是朝着哪个方向在行进的。在此时这倒不重要,只要远离身后的追捕人群,到了哪里都好上数倍。

    正因为迷失了方向,只顾着逃亡的两人不知道在朝哪里逃窜着,但是在两旁后方均是嘈杂呼喝声巨浪般扑来的时候,前方的依旧寂静便透出了三五分诡异。

    可是有什么法子,朝透着诡异的寂静而去总比明知必死依旧去搏一搏要明智许多,哪怕那又是一个死局在等着两人,此时此刻,他们也只能硬着头皮朝前力疯狂奔去。

    他们身后许有五十丈长短,古祥死死地吊在后面,面色阴沉似水,可见其上青筋暴起,长眉倒竖,怒目睁圆。幸好圆圆应该与王故一般,所习乃是总决类绝学,其中轻功已过五十级,比之古祥过百级的上古高级轻功金雁功要快上许多,若不是两人此刻腿上受伤影响了轻功度的挥,或许只凭轻功度上的差距,此刻就能距离慢慢拉开,最后彻底甩开古祥的追杀。

    如今腿上有伤的他们狂催内力,轻功前纵的度也不过堪堪能够保持与身后古祥的度大致相同,料想只有百级的上古高级轻功金雁功的古祥,险些被怒火冲散了意境的他,此刻怕也是疯狂催动内力聚于双腿,才能死死跟着两人身后不远处,不至于跟丢,却也追之不上。

    其实这时候古祥心里一点也不着急,对于生长厮混于这方土地数十年的古祥来说,全真地界内就如同他的后花园一般,熟到闭着眼睛也绝没有迷路的可能。前面为了活命疲于奔波的两人迷失了方向,他却没有。

    前方为什么没有围捕队伍?

    想着这问题的答案,古祥心底冷笑连连,倒是生怕两人跑去了其他方向,指不定以两人的滑溜狡诈,还真就被俩小人窜了出去。全真摆出如此骇人阵势,仍旧留不住两人,那时候全真就真成了江湖的笑柄,成了这两个末世海角的预备接班人的垫脚石。

    所以古祥只能摆出一副死死追杀的架势,若是追之不上也万万不能让两人改个方向跑了。只要两人一直朝前不改变方向,那古祥便可料定这两人今日是必死无疑了。

    他这样想着的时候,似乎遗忘了一个他极为丢脸的事实,今日早就料定了必死的这两人,已经几次三番的逃出他布置的死局。两人此刻虽极为狼狈,但看着那疾逃窜的架势,依旧显得生龙活虎,离古祥料定了三五次的必死实在是相去甚远。

    但看着古祥沉默追赶的模样,似乎这一次对于两人的生死是有了信心十足的把握。即使追不上,死命追着三人之间的距离依旧是五十丈长短,但是古祥还是一副疯狂追击的模样,便是要将两人赶去前方,那个能让这俩怎也死不了的小儿再次必死的绝地。

    王故圆圆均不是笨人,见到如此模样,已然知晓古祥的打算,却也没有办法,只能闷闷朝前赶路,务求先脱离古祥的追杀,只是两人朝前遥视的目光中均有了忧虑。

    “你说前面会是什么?”

    圆圆柳眉微蹙,不由得轻声问道。

    王故轻笑,显得信心十足地说道:“我……也不知道。”

    圆圆险些一个踉跄,怒声叱道:“不知道就不知道,你摆出那种胸有成竹的模样干什么?”

    王故轻笑,尚有闲暇摸摸自己的下巴,若有所思地自言自语道:“原来这就是胸有成竹的样子……”

    见圆圆手中长刀已然狠厉挥来,王故才连忙收减了调笑,遽然侧身闪过刀身上的烈焰,耸耸肩道:“那时候逃出来都是个奇迹,你我都忙着逃跑,怎可能还有闲暇断定一下方向?”

    圆圆一刀落空,许是觉着此时还没有脱离危险,也不愿再与他多有瓜葛,冷哼一声收了刀,骤然再次加,似乎不想与王故再多言语一般。

    王故却喃喃自语般再次说道:“就算知道了方向好像也顶不了什么用啊……我们照样不知道前面有什么……”

    圆圆翻了翻白眼,“你可不可以不说话?”

    王故轻笑,点头认真地回答道:“可以,只不过是陈述事实。”

    作为第二次被追杀的人,王故显得更淡定从容些,他开始认同一句话:只要活着,就还有希望。

    如今他们还活着,就还有无数的可能与希望,所以王故比开始时轻松了不少,他看出来圆圆的焦躁不安,因为圆圆奔跑中始终绷直了身子,右手不离刀把一寸距离,似乎这位海角剑派的大小姐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的阵仗。

    想想也是,自小被雪藏的圆圆,一直都被海角的高手好好的保护着,没有遇到过追杀也是正常,这一次或许是王故那位狠心母亲觉着能够彻底放心了,才让圆圆自己前去执行任务,可惜世事难料,偏就在这安稳中生出了许多人没有料到的结果。

    王故稍微调笑了两句,只想帮她缓解一下心中焦躁,看来也颇有些成效,至少圆圆绷直的身子慢慢回软,腾挪纵跃时更见灵活敏锐了。

    两人不再说话,闷着头一心赶路逃窜,身后是古祥不远不近死死吊着,时不时高声怒吼几句,那蕴含着雄厚内力的吼叫直震得两人耳膜生疼;两旁是渐渐清晰的鼎沸人声,纷乱嘈杂也不知是有多少人马正朝两人赶来,两人仿佛成了困在罐中的两只苍蝇,只有前方还剩些光亮,他们只能奋力朝那光亮奔去,即使那道光亮里隐藏着千万杀机。

    也不知跑了多长时间,仿佛一个世纪那般长久又似乎眨眼间这般稍纵即逝,两人前方树干枝叶慢慢稀松,视野之中徐徐开阔,远方朝阳刺目的白芒险些灼伤了两人的双眼。

    这是东方,两人心底都微不可查地轻舒了一口气,至少他们没有逃错了方向,至少他们没有朝着全真腹地进,这对于他们来说,恐怕真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迎着朝阳前行,听起来极有意境,可惜两人身后还有暴怒追杀的古祥,还有不知多少的全真弟子紧紧追捕着;可惜两人如今的模样太过狼狈,在为着活下去而疲劳奔跑着,这一切都与意境没有了关系。

    两旁枝干树叶重影间,无数全真弟子淡黄色的道袍隐约可见,闪烁的寒剑冷光和结晶般流转着的熠熠青芒仿佛连成了一片,身后古祥肆意张狂得意的大笑声如同响在两人耳边,便在这时候,两人只觉身边一空,已是出了茂密丛林。

    再惯性的朝前纵跃了几丈,两人同时骤然停步,呆滞地看着前方。

    前方很是空旷,或者说太过空旷,似乎和天空连成了一片,不远处已有云雾轻飘过去,一切都很好,只是没了路。

    这是一个悬崖,深不见底地悬崖,底下冷风呼啸传上来就成了厉嚎怒吼一般,探头下看,云雾缭绕间幽深到好似没有尽头。

    两人反应也是极快,身形骤然斜退,妄图朝两旁逃开,可惜自丛林中徐徐钻出了无数的淡黄道袍,一排两排,最后又一次组成了牢若铁桶般的包围圈,将两人的退路彻底断绝。

    “哈哈哈哈……”

    古祥慢慢地踏出林中,脸上的表情太过得意,却更像小人得志般,让人望之生厌。他大笑渐渐息止,高声问道:“两位,这一线崖的风光可好?”

    一线崖!三个字一出,王故圆圆均是身体跟着剧震。

    全真教,一线崖,与天只隔了一线,与地心也只隔一线。这当然是一个夸张的比喻,但足可证明一线崖的险壑奇峻。立于崖边,真有一种与天地都只隔一线的感觉,似乎生与死……也只隔了一线,只需轻轻一步跨出,便是有死无生。

    这崖到底有多高,没有清楚,跳下去的那些人或许知道答案,却再也没有机会把答案告诉给江湖人了,因为下去的人没有一个再回来的。

    有人说下面是天堂,所有跳下去的人都迷失在里面,不再想回来了;也有人说下面是地狱,跳下去的人将受尽所有折磨,再也没有回来的机会可能。当然这些都是人们的想象,天堂与地狱在人们的想象中也只是一线之隔,这一线崖就这么被人们肆意的幻想着,赋予了它各种各样的色彩。

    可惜一线崖深不见底,仅可见的都有千丈高低,更莫说云雾下还有多深,即使是武功再强的人,落下千丈产生的巨力也会要了他的命,让他在落地的瞬间变成一滩肉泥。所以不管底下是有天堂还是有地狱,都没有人能活着进去。

    古祥嬉笑着,双眸中却是疯狂冷冽的杀意,看着王故圆圆仿佛在看两个死人,轻声调笑道:“你们二位是要跳下去呢,还是宁愿乖乖的过来死在我的剑下?”

    “有什么区别么?”

    王故侧目瞟了一眼崖外闲散翻滚飘过的云雾,再扫回来,将身前数千全真弟子和古祥的身影尽数纳入眼中,心中好似生起一股叫做悲凉的意味,他忽然轻笑着问道。

    古祥装模作样地捏着颌下长须沉吟了片刻,自言自语般喃喃道:“好像还真没什么区别……”

    “不,”圆圆突然提起手中长刀,眸中深邃之色再次浮现,明灭不定地红色烈焰覆盖刀身,她冷冷看着古祥道:“我不愿死得不明不白。”

    古祥看似赞扬地点头道:“海角的圆圆大小姐还真有骨气,我欣赏有骨气的人。”说着举起长剑,青芒爆射出三丈有余,高声道:“既然圆圆大小姐要死得有骨气,那我古祥便送你一程吧!死在我古祥的剑下,也不算辱没了你的名声!”

    古祥正要杀来,王故却伸出手捏住了圆圆的肩膀,阻止了圆圆前冲的架势,轻笑出言道:“你们这些人真是莫名其妙,有时候我完全搞不懂你们在想些什么。”

    古祥此时也不慌着收两人性命,在他看来这是手到擒来的事情,所以笑眯眯地收住脚步,停下来问道:“哦?王帮主还有什么搞不懂的,大可以说出来,兴许我可以给你提醒一二。”

    “我们死了么?”王故轻声问道。

    古祥面色一冷,继而轻笑道:“你们还没死,但你们马上就要死了。”

    王故也是轻笑着道:“问题就在这里,一两个小时前古掌门就曾说过,我王故马上就要死了,可是一两个小时后,我依旧还活着。你们怎么又开始说这个无聊的话题?”

    古祥剑上青芒再次暴涨了数尺,他脸上好似被人抽了几个大耳光一样,涨红得厉害。他再次怒吼道:“王故小儿,不要在这里耍嘴皮子,更是无聊至极!我古祥立刻就可以送你归西!”

    “古掌门既然如此有自信,不如等我把想讲的话讲完。”王故轻笑依旧,好似如此绝境之前仍然淡定。他侧过头,好好打量冷眼对着他的圆圆,眸中闪烁也不知此刻在想些什么,或者想暗示圆圆什么,可惜圆圆心底认为已是必死,根本没有注意这些。

    “我还想问问圆圆大小姐,你敢跳么?”

    他侧过头示意了一下悬崖外,圆圆眉末轻挑,冷眼道:“有何不敢?只是不想自己死得这么没有面子。”

    王故摇着头感叹道:“又是讲死,死就是死,有无面子都是死,已经没有太大的区别。再说,我们现在还没死,所以我还想试一下。”

    说着转过头对着古祥道:“且看看古帮主有没有这个胆量,敢不敢一人斩杀此刻重伤的我二人?”

    “有何不敢?”古祥哈哈大笑,脚下猛踏草地,人影一闪已然逼至两人身前,丈余青芒骤然扫向两人脖颈。

    王故无情剑上灰雾缭绕,数十条灰丝遽然缠绕上那道骇人青芒,原本毫光刺目的青芒顿时变得明暗不定起来。

    圆圆燃着烈焰的长刀倏地横划出去,正是乘着机会劈向古祥腰间。古祥冷哼一声,丈许闪烁青芒突然消散,斜剑划出,其上青芒忽而再次暴涨而出,凝聚如水晶般璀璨,只一剑便将圆圆长刀荡开,倏地半道折转,狠狠刺向圆圆左胸。

    侧边王故却也浑然不顾圆圆危机,亦是狠狠一剑刺向古祥胯下,倒是比古祥的剑势更快了几分,古祥不得不虚空侧身,剑势微有缓慢,这些许变化,圆圆已然逃开一劫,左踏出几步再次劈向古祥脖颈。

    这时候王故的剑也变招刺向古祥胸间,古祥倒剑微退,刚好挡下了一刀一剑,旋又侧身横划,正划向圆圆腰间,圆圆回刀竖挡,却依旧被震出了数步。

    王故没有回剑,一味地朝前猛攻。古祥却也不管他,只是稍微挪动身形躲开,死死追着圆圆挥剑。

    三人不知不觉中战到了悬崖边角,却见王故一剑攻出再次落空,他也不变招或回剑,空洞双眸中忽而闪过几丝复杂神色,他倏地再朝前跨出几步,竟是在古祥惊愕间遽然出手死死抱住了他的腰间,脚下不停再次猛蹬地面,在众人惊呼怒吼间,居然抱着古祥冲出了悬崖!

    这变故太快,不远处的数千全真弟子们甚至来不及救援,就眼睁睁地看着王故抱着他们的掌门跳出了悬崖。

    虚空中红芒一闪,一柄长刀倏然挥出,竟精准地勾住了王故的腰带,正是圆圆,准备将他救回来,一旁却忽而多出一只手来,死死抓住了圆圆长刀的刀身,不是古祥又是何人?

    古祥此刻面色狠厉,双眸阴狠若蛇狼,抓住刀身的那只手上青芒暴起,狠力朝后一拽,圆圆双脚收力不住,竟被他一把也拽出了悬崖!

    古祥突然腰身一震,浑身青芒似尖刺般亮起,刺得王故浑身浴血再也抱之不住,他死力一扯王故衣服,居然借力跃起,脚尖再次狠踏王故后背,接着另一只脚轻踩圆圆腰间,继而重重踩下,几番借力下他居然跃起了三四丈,可惜即便如此他离崖边依旧有三五丈高低。

    只能说意境级高手实在强悍,古祥于此绝境之下轰雷般怒叱一声,手中寒剑青芒乍起,射出一丈远,死死插入了崖边石壁之上。他也舍得,随身多年的寒剑立时脱手,双脚轻点剑身剑柄,人一个翻身已然重新站回了崖边!

    稳稳踩在崖边草地之上,古祥心中才真正长舒一口气,低头一看那一男一女正朝着崖底跌落的身影,不由得畅快的哈哈大笑开来,那笑声在崖下飘荡间,竟如同一个个闷雷般震荡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