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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知言问:"木槿身边那些人也在找吗?"
许思颜叹道:"也找了大半夜,清晨才都回来。入宫之前,明姑姑还在找我要人,闹个不休。"
"她说什么了?"
"无非说慕容良娣有心害太子妃,怪我偏心骄纵了良娣。"
"那你觉得自己偏心吗?"
许思颜静了片刻,垂头道:"儿臣知错了!待木槿回来,儿臣必好好待她。"
许知言淡淡一笑,"在我跟前好好待她,一离我跟前,便对她不理不睬?"
"儿臣不敢!"
"你怎会不敢?这三年你不是一直这样待她吗?"
"..."
许思颜忽抬头,直视他的父亲,"我会给她作为我妻子应有的尊荣和富贵,让她一世衣食无忧,绝不让人欺她辱她...我能做的,也仅能如此而已!"
"即便娶回来的是个国色天香的绝世美女,一样会被你如此冷待,对不对?"
"如果父皇认为这是冷待,那么,就算对吧!"
许思颜的眼底闪过和他父亲极相像的冰晶般的锋锐光芒,"父皇让我娶她,原只是打算用她来维系吴蜀两国的情谊,不是吗?"
"不是。吴蜀联姻之事,是由蜀国国后提出。她想给你的,必定是最好的。"
"哦!"
许思颜漫不经心地应着,神色异常淡漠。
许知言瞧着自己爱子,笑得有些苦涩,"我一直不曾过问你们小夫妻间的事,一则木槿还小,二则强扭的瓜不甜。我盼着你能自己看出她的好处来。可惜,你根本不愿意认真看她一眼。"
许思颜垂头,"孩儿知错了!"
许知言瞧着他,慢慢掷下手中的棋子,站起身来,向随侍宫人道:"传膳。"
为了木槿之事,许思颜一早入宫谢罪,父子俩都还未及用早膳。
听得许知言说话,许思颜正要起身侍奉父亲一起用膳时,许知言背对着他,微侧了头淡淡道:"跪着。等你真的知错了再起来!"
许思颜吸了口气,不敢抱怨父亲,心里却已将劫走木槿之人骂了千万遍,强笑道:"父皇,我需得出宫尽快寻回木槿。"
许知言坐到桌边拈杯喝茶,好一会儿才答道:"不用寻了。若她不回来,是你没那福分。"
"父皇..."
年轻的太子不得不重新跪下,已是万分惆怅。
便是他偏爱儿媳,也没必要这样踩自己的儿子吧?
与太子府上下的忙乱相比,木槿在楼家过得悠哉游哉。
楼小眠官位虽高,但并非世宦之家,到吴都才不过五六年,故而所住宅院并不大,精巧简约,婢仆厨役总才寥寥十余人,比木槿的凤仪院冷清多了。但郑仓勇武,阿薄灵巧,侍儿慧黠,粗使仆役勤谨,厨娘更煮得一手好菜,服侍他一人,倒也尽够了。
多了个木槿,不过多了张嘴而已。
至于木槿睡到什么时辰起床,再不会有人理会。侍儿瞧见她顶着乱蓬蓬的头发出来,不过奉上洗漱用具和几样素淡早点,便回楼小眠那里去了。
楼小眠还未起床。
据说他昨晚到那时候还未睡,便是病痛折磨得他无法入眠。
木槿闻得他病情不轻,且不易痊愈,心下甚是惋惜。
上天为何折磨楼小眠这等温雅有才的优秀男子呢?
要折磨也该折磨许思颜那般从小呼风唤雨左拥右抱还兼对她薄情寡义两面三刀的富贵渣男呀!
她绝不会介意他是她夫婿的,真的!否则她就不会对劫她出来的黑桃花满怀感激了!
不过,她在院里四处走了一圈,并未发现有黑桃花回来过的迹象。
想来他若能安然逃脱,把憋了一晚的老血吐出后也该虚脱了,缺心眼才会跑回来看她有没有在等他。
天地良心,木槿一心盼着和他重逢呢!
毕竟,她这样耍弄人的机会太少了,可以供她耍弄的人也太少了,是不是?
而她,似乎也太久没像昨晚那样欢畅舒心了...
慢慢踱于竹林小池间,却觉天高云阔,绿影摇曳,向来被高高宫墙压住的心头蓦地轻松,密密封存的记忆像破开了一角,顷刻飘往千里之外。
高高荡起的秋千架,尖尖挑起的绣鞋踢着前方的碧桃花,笑声在落花如雪里飞舞。
有少年高挑清健,绣有三色金蟠龙云纹的石青直身长袍掠起,却是拉过她的秋千,和她一起飞高,高得看得到琉璃瓦外的红尘烟火,市井繁华。
她眼眸清亮,笑得憨态可掬,"五哥,你行李预备好了吧?"
"行李?"
"不是五哥送我去吴国吗?"
他侧头,黑眸如渊,再不能染入蜀宫内的半分春色。
"不是。"他低沉地答,"初八那日...会由二哥、三哥送嫁。"
"为...为什么?"
他没有答话,静默地飞落于秋千之畔,那等俊伟的身姿,居然显出几分颓丧。
无人使力,秋千慢慢地顿了下来,顿在他的旁边。
木槿握着藤索,心下忽然迷茫,"五哥..."
她的五哥终究没有答她的话,转过身去,一步步地踏向宫外。
簌簌花影缭乱, 飞絮飘扬,模糊了那熟悉的身影,也模糊了她的眼睛。
看着宫人忙乱了大半年,她依然每日里读书、练剑、玩笑,仿佛事不关己。
她其实真的很迟钝。
迟钝到直至那一刻,她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她即将离开这里了。
也许还将永远离开这里,失去这里的一切。
离开熟悉的宫殿和池苑,离开呵护她的父皇母后,离开疼爱她的兄长阿姐,甚至离开教她剑术陪她读书的五哥,离开养她育她的那片土地。
来到人生地不熟的大吴,接受一个陌生男子不知是真是假的宠爱或冷落。
木槿觉得自己眼睛有点湿,连忙仰起头来,弯一弯唇角,懒洋洋地看向那老槐。
郑仓走过来,问道:"木槿姑娘,这大太阳的,你在看什么呢?"
木槿笑了一声,揉着眼睛道:"无聊呢,给太阳晃得眼睛疼。大仓鼠,你这里有绳索木板吗?我想搭个秋千玩。"
郑仓一呆,说道:"有,不过得你自己搭去。仓鼠可上不了树!"
木槿飞身跃上老槐,笑嘻嘻看着他,"没事,我能上树!"
她不知道郑仓的武艺有多高,但他能知晓木槿听了五支曲子一动不动,那修为想来有点吓人,遂也不打算在他们跟前掩饰自己身手。
"呃..."
郑仓又打量她几眼,返身去找人寻绳索,却禁不住嘀咕道,"这是谁家的闺女,也太野了吧?"
论起会武的女子,吴都不是没有。
太子许思颜身边便有个女侍卫名唤沈南霜,容色武艺俱佳,很得宠爱;慕容依依将门虎女,也曾学过些拳脚,但她早就是太子侧妃,生恐练出个粗手大脚,失去如今弱不禁风惹人怜爱的媚人风姿,故而早就把武学一道放下了。
这女子穿戴绝非普通人家,就该学点诗画女红,才能嫁个好人家,嬴得夫婿欢心,好端端练出一身的武艺做什么?
木槿也不理会旁人怎么想,自顾挑了一处粗壮枝桠,上蹦下跳地忙得欢腾,要搭出一个秋千来。
楼小眠终于也起了床,闻讯也好奇地踱到老槐下观望。虽取了卷书在手中,想来也是看不进去的。
他心腹侍儿名唤茉莉,却是个肌肤皎洁容色清丽的慧婢,此时边瞧边掩口笑道:"昨日听这姑娘琴声,倒是个不凡的人物。"
楼小眠沉吟道,"本就该是个不凡的人物。"
快要午时木槿才搭好秋千,可惜此时太阳已经升到顶头,树叶间筛下的圆形光斑一样炙烈如火。木槿坐在秋千上荡了片刻,被晒得脸儿红彤彤的,擦着额上的汗抬眼看天,神情便有些无奈。
楼小眠瞧着那粗劣的秋千,终于也对这不凡人物的大手笔摇头叹息:"木槿姑娘,在下觉得,还是弹琴听曲子吃零嘴更适合你。"
木槿笑道:"楼大哥果然是我知音!午饭备了什么菜式?有没有特别些的零嘴儿?"
楼小眠站起身来,悠悠道:"有。不过听闻你要减肥,所以都是预备给我的。"
木槿愕然。
茉莉笑道:"也为木槿姑娘预备了..."
木槿面露喜色,正要道谢,茉莉接着道:"预备了沐浴的热水和干净的衣衫。"
木槿大失所望,再将秋千荡起,荡得高高的,让裹着阳光热力的清风从腋下穿过,努力感觉出些微的凉意。
这时,只闻"咯"的一声,木槿正荡到最高处,还未及回过神来,连接木板的结子已经松脱,她尖叫着从半空里摔落下来...
"木槿!"
楼小眠正要下方,连忙掠身过去相接。
身形居然颇是快捷,看来竟也会些武艺。
木槿大感安慰。
虽然她不是什么绝色美人,到底还是有了英雄救美这一幕发生在她身上。
以他们的身份,数十年、数百年后,也许会成为说书先生那里的一个传奇故事呢!
楼小眠果然接住了她。
可惜还未接稳,便自己腿一软摔往地面...
木槿身形一转,已从他臂膀间脱开,稳稳落地,回身一扬臂捞住楼小眠,惆怅地叹息一声,问道:"你...没事吧?"
楼小眠神情更是惆怅,扶着她慢慢站起身来,叹道:"没事。不是你该减肥,便是我太无用了..."
木槿瞧着眼前苍白俊秀的病美人,许久才道:"嗯,楼大哥才识卓着,怎会无用?是我该减肥..."
这样卓绝的人物怎么着都不会犯错,怎么着都不该伤心。(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