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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秋和孙筠再见时已是严冬,久别胜新婚,两人对着炉火相互依偎着将各自这段时间的经历讲给对方,刘秋显然没想到孙筠仍旧会被派去和八哥把石崇在不其的老巢毁了,多少有些埋怨新婚妻子没有告诉他,孙筠听了嗔道:“不其的据点石崇经营有些年头,没有打探清楚之前谁敢就确定能攻下那里,可是哪成想那山上的营地松懈得连匪窝都不如。”
刘秋也没想到石崇的手下总是如此草包,于是就说道:“早知道石崇手下都这么没用,你这次还真不必大老远跑过去烧山。”
孙筠听了,悠悠地说道:“《孟子》说‘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此之谓大丈夫。’石崇以钱财收买亡命之徒,我们打探过这些人多是朝廷官兵,寻公器为一己私欲效力,召到的这些人如何当得起大事,不过是些乌合之众罢了。”
刘秋想着有些道理,于是接道:“是啊,上次不其海战能一次集齐那么多床弩和兵员,若不是从朝廷军队中挪用,即使他钱财再多也无济于事。”
孙筠听了来了些精神,“不瞒良人,我虽不满晋廷,不过象这种危害国家的蛀虫多杀杀他威风总是好的。更何况上次海战折损了我们那么多人手还差点害得夫君丢了性命,这样的大仇如何能不报。”
刘秋听了叹了口气,“如今朝中风气越来越坏,贾后专权当道,她的弟弟贾谧也私下多树党羽,甚至贾后自己都从南海贩运珍宝以充私库,江州刺史诸葛京虽是贾后亲信,不过也实在看不惯她的做派,随师父修行隐居去了。”
孙筠想到石崇,便问道:“夫君刚才说这次南下王敦和诸葛公都说贾后已经比较笃信十年前江上的那次劫船就是石崇做的,那为何这几日京中传来消息说他已被起用为九卿之一的太仆?”
刘秋想了想,“我和父亲都不在朝中,这些官员调动的事情还没有顾公知道得多些,不过听王驸马说石崇这次回京本就是皇后的意思,荆州正好在汉水回京的水路上,这样能放心些。依我看,石崇这次打点关系,开始谋到的本是主管钱粮的大司农之职,但却被贾后借故免去,太仆虽管马匹和兵器打造,但和大司农相比已是少了很多成色,如今石崇既已被皇后记恨上,出事恐怕只是迟早的事。”
刘秋被腰后的剑碍着,便从身后取出交给妻子,“本来一到武昌我就将剑还给诸葛公,可是后来他同师父修行就又将剑赠我,现在我便可以重新把剑当作订婚信物还给夫人了。”
孙筠接过剑从刘秋怀里起身,抽出一截欣赏片刻才收在一旁,“算你还有些良心。”
正在这时,刘瑾从外面推门而进,看着儿子和儿媳夫妇如此和睦,老人自然欣喜,便和小两口寒暄起来。刘秋说了两句,忽然想起师父在鄡阳城中交给自己的竹筒,便依着吩咐从怀里取出交给父亲。刘瑾从里面取出一小片帛书,上面只有三个字“五七三”,再向竹筒中看去,里面空空如也,而这一小片帛书上面也再无其他字样,刘瑾将帛书递给儿子和儿媳,“这竹筒秋儿你可曾打开过?”
刘秋疑惑地看着上面的三个数字,回道:“父亲,这本是十年前陈留王托我带给师父的字条,这次师父让我带给父亲让我们相机行事,所以孩儿并未打开过。”
孙筠在旁说道:“这陈留王也是,大老远让夫君带给天师,却只有三个数字,这里面到底有什么古怪?”
刘瑾摇摇头,“既然陈留王曹奂如此看重这个字条,天师又非要让秋儿原路带回给我看,看来其中必定有些深意,待我考虑些日子,想好了便告诉你们。”
一家人一时想不出什么结果,也只好作罢。
这年的冬天来得早去得也迟,眼看进了二月雪还没完全消融,过了上巳仍旧带着寒意,宅中的梨树、桃树虽然抽了绿叶,结出骨朵,但还远没有开花的意思。刘秋就只好和孙筠每日披着外套守在家中烤火。这日家仆前来传话,说是石崇府中一个婢女来下请帖,但坚持只见公子夫妇。刘秋看了孙筠一眼便让家仆去请到客厅说话。
等到那婢女进来,刘秋才发现眼前的姑娘不过是个尚未及笄的小女孩,虽然还未成年但唇红齿白、明眸善睐,一眼便能看出将来必定是个美人坯子。虽然并非胡人女子,但刘秋见了多少有些当年金谷园中初见翾风时的感觉,于是便问她来所为何事。这姑娘轻轻下拜,先问道:“敢问座上的大人可是山阳公公子?”
刘秋回了个“然”,那婢女又问道:“公子身旁可是新婚的夫人?”
刘秋点点头,“正是,有什么事姑娘但说无妨。”
那婢女便从袖中取出一封请柬呈上,“禀公子,这是我家老爷的请柬,因新赴徐州上任,故邀公子五日后于金谷园赴宴。”
刘秋打开请柬看了一眼,递给身旁的孙筠,接着又问道:“姑娘如果只是为了帮石大人送份请柬,恐怕大可不必非要我和夫人出来才要面呈,如果还有其他事情姑娘直说就是。”
那女子又施一礼,“公子明鉴,小女子宋袆,本是侍奉在绿珠身边的一名婢女,平日也跟着学吹笛子,这次被夫人唤来送请柬就帮翾风姐姐捎个口信给公子。”
刘秋不等她说完便问道:“姑娘既是绿珠的贴身丫鬟,如何能帮翾风传话。”
宋袆微笑道:“妾虽是夫人身边的人,不过和翾风姐姐属实有些交情,姐姐知旁人送信公子必有些疑虑,只说让我把这口信告与公子就无妨。”
刘秋从身边孙筠的脸上没看出什么,只好硬着头皮说道:“姑娘请讲。”
“‘北风其喈,雨雪其霏。’姑娘要我转给公子的只有这八个字。”宋袆说罢又向孙筠拜道:“姐姐一定要夫人在场就是当年生过些误会,怕妾单独传话给公子让您疑心,因这句诗就可证实妾确是受姐姐所托,故而就没再多带东西让夫人烦心。姐姐说她本是供人差使之人,并不敢生出攀比之心,无非是为在这乱世苟活罢了。”
刘秋微微正了正身,“劳烦姑娘向你家主人复命,请柬我已收到。至于翾风姑娘也请回复她,就说她的口信我也已收到。”
宋袆走后,刘秋握着夫人的手,“原本还想到金谷园去看看,这姑娘一搬出翾风我倒不好去了。”
孙筠微微一笑,“妾嫁入府上不过一年,良人怎么也开始惺惺作态起来。我现在虽说不上出身帝王之家,官宦权贵间的事也不算少见,虽说羡慕潘安那样的专情但也没到禁止夫君纳妾的地步,何况前次亏了翾风照顾经年刘郎才得以保下这条性命,她自己又多次言辞卑微只求出得石府在堂下侍候,妾若连这都要阻拦,也太不通人情。她这次托人前来重复当年离别时的诗句无非是为了后一句‘惠而好我,携手同归。’依妾看来,她也算是个好人,夫君若有办法救她出来大可尽力而为。”
刘秋听了有些感动,把妻子的手攥在怀里,“看来当时把在嵩山的事情全部告诉夫人果然没错,只是除了翾风还有流羽,我们现在与石崇早成水火之势,这两人可算是他手下除绿珠外最红的姑娘,想要把她们就出来确实是比登天还难。”
孙筠把手抽出来,“我看你啊平时还有些鬼点子,一到自己关心的人就一点主意都没有,当年跑到虎丘时也是这样一副憨憨傻傻得模样。石崇虽然看上去势大,不过是仗着有些钱财罢了,后面也就一个王戎可以撑腰,贾后、贾谧、孙秀这些人哪个他不得多给几分薄面,就是王敦这位驸马面前他都不能任性而为,夫君怎么就能一筹莫展呢。再说只要是和搭救慕容荀有关的事情,鲜卑单于派在洛阳的马升也可供你随时调遣以作外援,怎么可能全无头绪。”
刘秋被她这样一说,憨憨地挠着头笑道:“还是夫人聪慧,这些办法开始我怎么就没想到,为夫这就去洛阳联络王驸马和马升,总要想个办法尽量搭救她们出来才是。”
刘秋找了匹马,独自一人朝洛阳而来。到了驸马府,刘秋让王敦屏去其他人,便说道:“驸马最近可接到石崇的请柬了?”
王敦答道:“当然,兄长怕是也收到了吧。”
刘秋点点头,“可是我想不明白的是,现在我们同这位太仆大人的对立已经挑明,他怎么会又发请帖给我们呢?”
王敦挽着刘秋的臂膀道:“兄长不在朝中有所不知,最近朝中清点各州郡武备发现少了很多弓弩铠甲战船等物,其中尤以青州为多,石崇不知何故居然借机向圣上请求到青州出任将军督查此事,连我家兄王戎王衍都在陛下面前支持石崇的提议。虽然贾后和国舅都不知石崇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青州毕竟是石崇起家的地方,自然不会让他如愿,于是就同样授他征虏将军、假节,但驻守地改为邻近的徐州。因他在京交游甚广,这才有了这次送别酒宴。兄长可别小看这次宴会,听说这次不仅潘安、左思、陆机、陆云、刘琨这些金谷二十四友会悉数前去,就是三张兄弟亦全部受邀,我大晋整个文坛中的名士可以说是全部到齐。”
刘秋听罢心中一惊,知道石崇定是为了年前孙筠火烧青州不其山中的营地而要借着外放为官的机会重整自己经营多年的老巢,同时还会想办法掩盖之前从晋军中抽调官船、军械和官兵的问题,尤其是几次海战中损毁的那几艘大型战船,但面对王敦也只好揽着他的背说道:“既然这几次石崇不断受到贾后的打击,他怎么还有心情操持这样盛大的聚会?”
王敦哈哈大笑道:“兄长真是不在朝中不知时局,最近一两年贾后对石崇的打击接二连三,明眼人都能看出些端倪,但石崇惧于贾后声威又无法发作,每每路上见到贾谧车驾都要在路边长拜,早就不复当年声势。这次之所以搞出如此排场无非是想向世人显示自己的声威仍在,让旁人不敢轻易动他,虚张声势罢了。可是即使这样他能请到的多半都是京中不大得志的文人,朝中的重臣倒是没听说谁会去。不过石崇也得意不了些日子了,这次虽然被派往徐州督一州军事,不过他既然想到地方上插手军事,就别怪地方上带兵的官员和他过不去,贾后已经暗中嘱托徐州刺史高诞到时会多给他使些绊子,让他这将军也难以作得长久。”
刘秋从近处看着这位当年一同出生入死的战友,见他对朝中时事尤其是贾后的事情如此侃侃而谈,觉得这些年见得少了比当年生疏了许多,于是悠悠问道:“愚兄平日不在京城,想不到这些年下来贤弟倒是与贾后亲近许多。”
王敦愣了一下,显然有些尴尬,只好讪笑道:“这还不是因为我家襄城公主平日里闲着无事,总跑到宫中叨扰皇后,一来二去就和贾后熟了起来,朝中的事自然知道的就多些。”
刘秋拍拍王敦的肩膀,“是啊,大概是前些年开给驸马的方子不是那么灵光,到现在也没见贤弟有个一儿半女,要是有子女在膝下公主想来也不必常往宫中跑,也不知阿黑的病养的怎样了。”
王敦叹了口气,“说起这事我其实还要感谢兄长,这些年下来只有当初你教我的法子有些效果,原来腹泻和尿急的毛病后来都好了,连精神也好了许多,只是子嗣问题一直没什么办法。宫中的御医公主不知请过多少次,如今也懒得再去寻,后来公主甚至又寻了几个歌姬婢女给我陪侍,仍旧不得一男半女。好在我王家家大业大,以后最多从亲近的后辈中过继过来一个便是。”
刘秋见他如此说,心中多少有些惋惜,便有些犹豫要不要将王戎和石崇勾结的事情告诉王敦,“这次令兄既然如此为石崇说项,驸马可曾疑虑他与石崇会否有些勾连?”
王敦听了慨然道:“我这两位族兄自小就是我崇拜的偶像,他们的学识见地无一不是我几十年来模仿的对象,他们怎可能做这些为人不齿的事情。只是如今我这位长兄过了花甲之年,人倒是糊涂起来,不知怎的竟然要为石崇这种江河日下的角色说话。夷甫虽刚过不惑之年,大概是听我那位嫂子的话久了,耳根竟软到如此地步,也和我这位长兄犯同样的糊涂。”
刘秋知道王戎、王衍在王敦心中的地位是经年树立起来的,不是他一两句能够说服,如果再要坚持劝说下去恐怕反倒只会使自己和王敦间生出嫌隙,于是只好将这次来意说了出来:“贤弟有所不知,愚兄这次前来其实是有事相求。”
王敦扭头看了过来,“我就知道兄长平日喜欢在山阳躲清闲,等闲俗事不会劳动您大驾前来洛阳,既然有事,大哥但说无妨。”
刘秋于是便作揖道:“贤弟可还记得前次在嵩山石崇别墅中救我出来时,我身边那两个侍女否?当时我长困石府中近一年,中间还闷出一场大病,多亏她们二人在侧殷勤服侍才没丢掉性命,后来也是她们想了办法送信到我家中这才请到贤弟带兵把我搭救出来,这次来正是要求贤弟相助向石崇索取这两名侍女出来。”
王敦忙扶起刘秋,“大哥何以如此大礼,快快请起。当时我倒真没注意看大哥身边的侍女,不过既然您如此说,想必她们定是倾城之色了。”
刘秋被他这样一说,脸上红了起来,“让贤弟取笑了,不过是相处久了生出些感情,你也知道石崇对手下婢女动辄就要打打杀杀,她们也是不想再过胆战心惊的日子,就托我想办法救她们出石府。”
王敦瞥了刘秋一眼,“不知大哥想要救的是哪两人出来?”
刘秋便答道:“其中一人想必贤弟也知道,就是当年我们曾在金谷园中两次救下来的翾风姑娘,另一个是她身边的乐伎流羽。”
王敦眼睛有些发亮,“别的不说,翾风可是石崇身边除了绿珠外一等一的头牌,他能把如此色艺奇绝的姑娘派到嵩山侍候哥哥,这老财主必定是看上你了啊。”
刘秋被他这样一说脸上彻底红了,“让贤弟见笑,后来石崇曾到别墅谈了一次,大概还是希望我能把点石成金的秘密告诉他,想来也是因此才让他如此大动干戈吧。”
王敦又笑道:“大哥如果向他索要别的还不难,不过真若向他索要这花魁中的头牌,这是要剜石将军的心头肉啊。”
刘秋只好说道:“愚兄也是知道此事相当难办,这才恬着脸来求贤弟相助,还望不要弃二位姑娘。”
王敦听了哈哈大笑,“自从我年少时与大哥相识,您就是一副不近女色的木讷模样,想不到今天也会为两个美姬搞成如此模样。不过大哥都过了而立之年还未成婚,既然对这两位姑娘如此上心,小弟我就费费工夫成全大哥如何?再说了,石崇那老儿先前欠了我们多少,自己却每日挥金如土,向他讨要两个婢女又怎么了。这种能给他添堵的事情,我喜欢,就是让贾后知道了也必定会全力支持,本来他这个什么狗屁送行宴我是不大想去掺和的,无非是那些穷酸文人想借着石崇的名义组团去巴结贾谧罢了,现在看来我们确实应该一同去给这位大财主添添堵。”
刘秋听到此处觉得有些不妥,“只是贤弟的两位族兄都是石将军的常客,到时我们若当着他们的面行事,如果被两位大人出手干预,似乎会有不妥。”
王敦搓了搓下巴上的短髯,答道:“我那两位家兄这一年多来都开始有些疏远石崇,至于金谷园的宴会都好几年不去了,所以这次朝堂上他们一起替石崇求官才让我觉得是老糊涂了。哥哥不必担心,最多这两天我再旁敲侧击地问问,总归这方面不会有什么问题。至于要人么,我这就派人去请我家阿龙和琅琊王一同前去,想来他们也收到了石崇的请柬。另外我再差人去把孙秀也请到宴会上,这个冒牌道士一向对大哥趋之若鹜借此增加自己在天师道教徒中的声势,只要我说您会去他必定到场,到时我们再合力向石崇要人,逼着他不得不放人。”
王敦的主意正中刘秋下怀,两人于是又商量了些细节。到了傍晚,刘秋借口到西门买酒,骑马离了驸马府就去西门外找马升。
自打上次从辽东向慕容廆报信回来后,马升虽从辽东回来后亲自去山阳公府上送去过贺礼,不过并未见到刘秋,这次见了自然是先忙着告罪。刘秋不等他说完,便急着把准备乘石崇金谷宴饮救流羽出来的事情向马升讲述了一遍。马升没想到这么快刘秋就想到办法救公主出来,感动得不知说什么好,要不是刘秋看身旁有人急忙扶着,马升恨不能当场跪着磕几个头给他。随后两人商量了下如何将慕容荀接走的事宜,刘秋便向马升告辞,出了酒楼转身又看到那个演傩戏的王秀才,就过去扔了几个铜钱给他,这才上马回了城中。
今年花期来得迟些,不过正好赶上石崇的宴会,金谷园中除了如织的各色美女和贵客,就是粉色、白色各种应季的花朵争相盛开。刘秋乘着石府派来的马车,在园外远远地望着乔装成车夫的马升,便冲他眨了眨眼。到得接客的大厅,陆机、陆云等人早已到场,正在一张四方大桌旁挥毫泼墨,留下自己的诗句,一旁围观的名士和侍女则不断发出叫好声。正看得愣神,刘秋被人扯到一旁,扭头一看正是王敦,他身边则聚着琅琊王司马睿、王导和孙秀等人。孙秀见到刘秋立刻拜道:“弟子许久未见师父,今日一见立刻就觉得自己的道行又深厚了些,想来师父几年不见,定是随张天师云游修行去了。”
刘秋虽然见惯了他自说自话的卖弄,不过被他说得还是有些惊讶,自己确实还真见过师父,但自己若不当众澄清,日后和他的关系还真不好说清楚。于是收敛心神,先向司马睿深施一礼,便对孙秀道:“祭酒想来是记错了,在下何曾收你为徒?”
孙秀则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态度,“公子不要误会,自从天师南渡,我们这些教徒都无缘亲见仙师,都把您当作他老人家的化身呢,我们虽拜在他门下,但还不敢直接拜他为师,不过尊公子为师怕是总不会被拒绝吧。”
孙秀抬出张天师来,刘秋还真就不好直接反驳,正不知如何答他,司马睿却开口道:“祭酒说得是,我等在洛阳一直见不到仙师,确实都把公子当作他的化身,如今尊师和魏夫人都久不见踪迹,我们能寻到的只有公子了,否则想要找位高人讲道作法都没有门路。若不是公子到处奔波,洛阳、山阳都寻不见,我们怕是要月月请到府中作法解惑。还好这次是驸马让我等知道公子最近随他南下,还见了张天师,不然我们真以为您也会如诸葛公一般隐居修行,弃我们这些俗人于不顾呢。”
一听到王敦和刘秋不久前见到天师,孙秀那神经过敏的气质立刻发作,跪在刘秋面前道:“什么,公子和驸马又都见过天师了?我原本还以为张仙人只是个传说,师父,这等差事为什么不叫上徒儿呢,那诸葛公是什么来头,居然能随天师成仙?我一心向道这么多年,难道连见一见仙人的机缘都没有吗?”
刘秋怕他闹大,忙搀起他,“祭酒勿见怪,我和驸马也是在外偶然间接到师父的传书才得相见,并非事先知道,否则怎会落下祭酒。”
孙秀揉了揉眼睛,竟然挤出几滴眼泪,“我说也是,象我平日如此虔诚,仙师怎会扔下我不管。”
司马睿见孙秀如此,也只好帮刘秋圆场,“今日既然能见到公子就不负我等来此,孙祭酒就莫要在这里啼哭,否则既扰了公子的清净也坏了赵王的名声。”
孙秀擦去泪水,低声喃喃道:“王爷不知,我今日也为我家赵王一哭,原本听驸马说公子会来宴会时还将信将疑,否则小人真要把赵王请来一同瞻观。”
刘秋心中讶然,自己从未涉及教中事务,但不想师父和师姑都隐居这么些年,天师道却在权贵和平民中仍有如此大的影响,自己说不定也跟着沾光受了好多人敬仰,石崇当初在别墅时对自己多看重几分想来也是因为这个缘故吧。还未多想,石崇已带着一队美姬过来迎接司马睿,厅内刚才还在作诗的文人们也跟着向后院走去,大家都知道马上就要开席了。
大家陆续入席,司马睿自然被石崇让到左首上席,本来想将王敦安排在琅琊王旁边,这驸马却让孙秀居于次席去陪司马睿,自己就坐在孙秀下首和刘秋说话。石崇无奈,只好将陆机、潘安等人安排在自己这边的右首,其他地位较低的人都排到末席。
刘秋和王敦先前参加过几次金谷园的宴饮,对石崇这种炫富式的大排场早就感到乏味,也不理一帮人在旁吟诗作赋,只管在两人在一边对饮,石崇虽看在眼里,不过金谷二十四友都轮番到他和琅琊王司马睿的席前敬酒和诗,自己根本无暇顾及。
半晌过去,侍女逐一为各席添酒,刘秋这才发觉走到自己席前的竟然是流羽和宋袆,至此刘秋才更加相信宋袆确实和翾风有些私人交情,于是便低声把她们介绍给王敦。当年刘秋出手救翾风时,流羽本就在旁,只是当时还没人注意到罢了,如今王敦再见倒觉得有几分眼熟。宋袆年纪虽轻,办事却更伶俐些,待刘秋这边说完话,便轻声说道:“公子不知,最近这一年翾风姐姐大概是思念你的缘故,面容比以前憔悴许多,主人又不知从哪里听说她当年与公子十分交好,甚至有了私情,如今境遇大不如前,连这种宴会都无缘参加。”
刘秋心中不免难过,便问道:“你家姑娘既然如此,为何上次来时不与我说?”
宋袆小声答道:“还不是姐姐怕你知道心急,刻意嘱咐莫要告诉公子。”
这边话音刚落,忽然对面一人嚷道:“怎么,刘公子是在山上修行得久了吗,总喜欢和侍女们勾勾搭搭在一起。”
这声音带着酒劲,声音便高了许多,惹得席上的宾客全都朝那边望去,等到敬酒的人们闪开,刘秋这边才发现那一声居然是石崇在喊。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前被这样奚落,刘秋脸上有些挂不住,正要回他,不想隔壁的王敦竟然端着酒杯离席,摇摇晃晃地走到石崇面前去,嘴角还微微渗出些酒来。到了面前,王敦嘴里喷着酒气就对石崇说道:“今日我和王爷来贺将军高升,席间看上了大人的几名侍女,不知借着今天大喜,将军能否割爱。”
本来石崇是看见刘秋和自己的侍女眉来眼去有些不爽,之前几次海战和火烧不其山营地的仇他一直压在心里没有发泄,本想借机当众奚落他一下,不想王敦半路居然杀了出来,言语中还带着琅琊王当众向他索要婢女。虽然司马睿在众多王爷中算不上得势,但石崇如今的处境本就不好,今天如此浩大的阵势也只有这么一个王爷前来捧场,自然是得罪不得。于是只好赔笑着转身看向琅琊王道:“怎么,王爷和驸马都看中了小臣的婢女?”
之前王敦虽然向司马睿打过招呼,但琅琊王也只大概知道这人其实是为刘秋要的,今天这么大的宴会突然被人当众诘问,一时不知如何回答,情急之中只好说道:“将军有所不知,本王府中并不缺侍女,只是刘公子托人要我帮忙罢了。”
王敦没想到堂堂王爷竟然如此不中用,忍不住转过头去瞪了他一眼,司马睿被这一瞪吓得连杯子中的酒都洒了,只好喝了口酒掩饰尴尬。石崇见司马睿惊慌失措,便放下心来,不管已来到眼前的王敦,端着酒杯来到刘秋席前俯身问道:“公子既然觉得我家的婢女好,下官送予公子便是,只是不知哪位姑娘这么幸运,能得公子青眼?”
刘秋暗自定了定心神,便起身道:“今日酒宴席间侍候的姑娘确实还不错,既然将军肯割爱,在下就代王爷和自己向大人求取眼前的宋袆和流羽吧,宋袆年纪虽轻,但听说向绿珠夫人学得一首好笛子,王府中虽不缺侍候的人,但把笛子吹得如此好的姑娘却是难得一见;至于流羽,当年在下重病,多亏她精心照顾身体才康复,分别后便一直挂念在心上,今天就借此机会恬颜向将军求取。”
石崇还以为刘秋会要多好的婢女,只是府中一个姿色尚可的流羽和还没长成的宋袆,暗自松了口气,就满口答应下来,“既然是王爷和公子看中了家中的婢女,那下官送给二位便是。”
这话刚一出口,石崇忽然觉得有些不妥,不过想要改口已经来不及了,只听身后的王敦说道:“我说将军,您一听是王爷要人就满口答应下来,可最先张嘴和您要人的可是我啊,怎么一见王爷连正眼都不看我这驸马一眼了?小心我让我家公主进宫去打将军的小报告。”
王敦这话虽带着醉意,但石崇早听说许多驸马和贾后之间的传闻,知道他若发起飙来真不得了,何况王敦身后本就是声名显赫的王家,先前的几次宴会就一直没把自己放在眼里,这次确实是自己刚才被一帮书呆子多灌了些酒,这才一转身把他忘了,现在驸马爷已经计较起来,怕是后面真的会难办,于是只好转身施一大礼,“今日高朋满座,下官一时高兴就多饮几杯,还望驸马海涵。”
王敦呷了口酒,摇晃着又返回刘秋席前,举杯对石崇道:“湛湛露斯,匪阳不晞。厌厌夜饮,不醉无归。宴饮不就是要醉了才尽兴吗,将军要我海涵什么,我说两位美女,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给新任的征虏将军满上。”
流羽用余光看了看主人,石崇便把酒杯递给她,两人这才把酒满上递了回来。石崇与王敦饮了一杯,这才问道:“不知我园中哪位姑娘有此等福分被驸马相中,请如实相告。”
王敦冲他笑了笑,“说出来恐怕大家都听说过,就是大家都知道的翾风姑娘。”
此话一出,整个席间顿时安静下来,谁都知道翾风是石家仅次于绿珠的婢女,虽然地位不及绿珠,也没什么名分,但本质上就是家中的另一个妾室,石崇没有妻室,妾的地位在府中自然相对就高出许多,如此直白地索要排在第二位的妾室,显然没把石崇放在眼里。石崇的脸色转瞬间发青,气得一时说不出话来。正当气氛几乎要凝固时,对面石崇的席上飘来一阵香风,一阵悦耳的声音接踵而至,“不就是几个侍女吗,让各位大人闹到如此地步?”
刘秋抬头看去,原来是绿珠捧着一支镶满宝石的金壶来走了过来,先是为一旁的琅琊王斟满酒杯,又过来给王敦等人各自满上,这才又说道:“驸马大人不知,我家老爷倒不是舍不得一个婢女,只是翾风姑娘虽然名声在外,但最近一年不知得了什么古怪的疾病,整个人衰老许多,二十岁的人儿看着像是三十岁的模样。我家大人不愿应下就是怕过了病气给驸马,但又怕您不信,这才左右为难,一时无言以对。”
说着便拍了两掌,不一会一名侍女便陪着翾风来到席间,果然容貌苍老而憔悴,看上去足足老了十岁,周围的众人不时发出唏嘘声。只有刘秋知道其中的奥妙所在,没想到自己当时自以为是的所谓妙计现在反倒成了石崇不放人的理由,心中真是有苦说不出,就连刚刚还挥洒自如的王敦此刻也哑口无言,不知自己是继续向石崇要人好还是直接放弃好。石崇则饮下杯中酒,对王敦说道:“下官实是有难得对外人道出的隐情,本也是为驸马着想,既然您已知道实情,那就自己做主吧。另外,我这夫人拿出了家中的陈酿,驸马既要不醉不归,就请开怀畅饮。”
这番话下来王敦也没了主见,只好一边喝酒,一边从酒杯后偷偷向刘秋看过去,想让他找个办法出来救场,这样的翾风到底是要还是不要。正在此时,邻桌的孙秀突然起身对石崇说道:“将军今天好雅兴,不过您处事怎可不公呢?”
石崇的心情本来刚刚好转,见一直一言不发的孙秀忽然发话,预感到这惯会撒泼的小人会毁掉绿珠好不容易扭转的局面,正要出言制止却已经晚了。孙秀的嘴快得根本不给石崇说话的机会,“今天琅琊王、驸马大人还有我们张天师的高徒都向将军索要婢女,小人身份低微不敢与诸公并列,但还是要为我家赵王索取一人,既然翾风、流羽和宋袆这些将军府中有些色艺的姑娘都被要去,以赵王的身份我只能向将军求取绿珠姑娘了,希望您能割爱。”
席上再次安静下来,所有的目光又都看着石崇,看他如何对付孙秀。石崇从绿珠手中接过酒壶,另一只手端着酒杯来到孙秀席前,为他重新斟满酒杯,这才说道:“想来先生大抵也知道,我府上没有妻室,绿珠虽为妾室,但却是代妻室持家。先生既替王爷索要,无非美姬罢了,我家中歌姬、乐师、侍女有数千之数,赵王和先生看上哪个,可随意领走,但还望您和王爷高抬贵手,把绿珠留下为我掌管家室。”
说罢石崇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上首的司马睿也劝道:“先生替叔祖索要婢女无可厚非,但总要把妻室留给人家。”
孙秀犹豫了下,只好先将杯中酒饮尽。这边刘秋乘众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孙秀席上,拉王敦在身旁坐下,这驸马摇了摇头,轻声说道:“我之前只让他帮着我们说几句话,没想到竟成这样,现在倒好,大家都下不来台了。”
这时另一边的绿珠见状,忙过去从石崇手中接过酒壶又倒了杯酒递给孙秀,“先生莫怪我家老爷,他说的是实话,妾出身低微,又为人妇多年,如何配得起赵王。我家主人就算愿意将我送人,先生就不怕污了王爷的清誉?”
孙秀一时应答不出,只好接过酒来再次饮下,绿珠又把酒满上递过去,正要开口,不想孙秀却突然怒喝道:“你们这帮下贱小人,居然算计王爷,我什么时候说赵王要娶你入府了,不过就是堂下为奴为婢,曾为人婢如何,曾为人妇如何,曾为人妻又如何?不过是你们欺瞒王爷的托辞罢了!”
说着就将手中酒杯摔了出去,石崇见绿珠受辱,早已按捺不住,也将手中的酒杯朝孙秀砸了过去,两人你来我往,叫骂声不断,席间顷刻杯盘狼藉。
刘秋觉得有些头晕,但又不像是酒劲上来,不由的暗自心惊,便对身旁的王敦低声道:“上次在金谷园中出事时,府中婢女后拿出的酒虽然醇美,但总感觉不对,现在回想起来似乎是里面下了药的缘故,贤弟有没有觉出绿珠后倒的酒有什么不妥之处?”
这时的王敦眼神已有些迷离,但还是尽力含糊地说道:“大哥说的不错,这混蛋就是下药了。”
说完就倒在几上,紧接着刘秋也支撑不住和王敦倒在一起。
刘秋醒来时天才刚刚泛出些亮光,虽然还很朦胧,但有了上次醉酒的经验,便先胡乱在床上摸索,感觉身边空无一物仍不放心,勉力支撑着坐了起来。一晚的宿醉让他头痛欲裂,但最后还是微微睁开双眼朝四周看去,偌大的一间屋子并没有其他人,正想翻身忽然腰间又被硌了一下,摸过去才发现短剑还在身上挂着,这才又舒了口气。大概昨晚石崇也喝了不少,似乎他只是安排下人把自己送到这里睡下,并没有耍更多的手段。刘秋翻身下床,又仔细打量了一下,确定昨晚只有自己睡在这里,努力回想了下,只记得自己昨晚几乎和王敦同时被下了药的酒放倒。一想到这位驸马,刘秋觉得有些放心不下,就出了房门四处走动。
刚出房门,只听见隔壁房中鼾声如雷。四下里出奇的安静,连个人影都没有,房门并没有锁,只是虚掩着,刘秋于是仗着胆子轻轻推门向里面瞧去,隐约能看出床上两个人纠缠在一起。刘秋不想坏了别人的好事,正要把门合上,忽然发现床头挂着的衣服十分眼熟,再仔细分辨,可不就是昨晚王敦穿的那件锦袍么。刘秋想起自己上次的经历,心中暗叫糟糕,不知昨晚石崇又把哪位姑娘推到王敦的床上。但还是不得不走过去把他叫醒,只好蹑手蹑脚地走过去,用力摇了摇他的肩膀。费了些力气才算把他摇醒,王敦迷迷糊糊地抬眼看见是刘秋在叫他,便只“哦”了一声,再低头发现身边的姑娘时,于是又把她翻过身来。二人这才发现睡在床上的竟然是宋袆,王敦顿时“啊”的喊了出来。那姑娘不知是睡得太轻还是已经醒了,睁眼看见身旁的王敦立刻惊叫起来,几乎要刺破身边两人的耳膜。刘秋只好拿了条被子帮她披上,王敦则麻利地跳下床来,三下五除二地穿上衣服。宋袆披着被子在一旁低声地抽泣,刘秋看着两人,指了指王敦又指了指宋袆。王敦被他指得发毛,便低声嘟囔道:“昨夜醉得和猪一样,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然后看了刘秋一眼,才又继续道:“不是吧。”
说完皱了皱眉,便又去床上翻看,翻了几下才又颓然坐回床边,刘秋看着他像极了犯了错的孩子,仍忍不住唠叨两句,“她连十五都没有,难怪要哭哭啼啼了。”
王敦吁了口气,仰起头,随后又挠了挠,“我记得昨晚这老财主是把宋姑娘送给琅琊王了吧。”
刘秋点点头,“你堂堂一驸马酒后睡了一侍女问题并不严重,大不了你收入府中就是,反正公主向来不反对你纳妾,麻烦就麻烦在宋姑娘是昨晚石将军当众送给琅琊王的,这个套下得有点狠的。”
王敦显然还没完全睡醒,于是被刘秋拉着出去,让宋袆自己穿上衣服。到了门口,王敦倚靠在墙上,用手搓了搓脸,仿佛想起了什么,“昨晚没有把翾风要出来,有点可惜了,不过石崇好像还送了一个婢女,叫什么来着?”
“流羽吧。”
“好像是叫这个名字,我记得是送给你的吧。”
“嗯”,刘秋点了点头,猛然间想到了什么,“这个忘八端!”
话音刚落,旁边一座房间里传出一声女人的尖叫,两人对望了一眼,显然明白发生了什么,刘秋更是说道:“真的是她!”
二人连忙来到那间房门外,也不敢开门,王敦轻轻地向里面喊道:“王爷,是你吗?”
过了良久,里面才传出司马睿的颤巍巍的声音,“是本王。”
待几个人都穿衣梳洗完毕,在园中拣了处亭子坐下,王敦出去找了下人端来茶点,五个人这才聚拢在一起吃早餐。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不愿说话,只剩下满园的桃花在风中轻轻摇曳。
最后还是王敦先开了口,“看来石崇这次是成心的了,这座园子只我们几人昨晚睡在这里。刚才我出去时顺便查看过,不只园内,就是外面几十步内都没半个人影。刚才我也问过下人,这王将军今天一早已出发赴徐州就任,看来摆明了这一摊子事要我们自己解决。”
刘秋看看王敦,便对司马睿道:“昨晚之事,不知王爷准备如何应对?”
琅琊王被这一问,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最后还是王敦在旁说道:“还能怎么办,都这样了就收回府中作妾喽,本来也是在石崇府中为婢,这样也不算亏待她们。”
刘秋看看流羽,又看看司马睿,“王爷以为意下如何?”
司马睿听了,便忙不迭地点头。刘秋于是作揖道:“不瞒王爷,当初我重病养在石崇别墅中时,是翾风和流羽两位姑娘照顾经年方才痊愈,自然是和她有些情分在的,所以昨晚才求驸马相助向将军索要两人,只是不想最后被搞成现今的局面。想必王爷已看出流羽姑娘本是胡人,还望王爷以后不要嫌弃她才是。”
司马睿默然地看着刘秋,没有任何表示。刘秋只好看了看宋袆,便又拜道:“王爷不必疑虑,在下当年虽被两位姑娘服侍,但与她们绝无私情。小人虽无以自证清白,但于男女之事历来谨慎,以致如今仍旧孓然一身,自然不会随意与女子苟合。”
王敦在旁也作揖道:“王爷此事大可不必挂怀,这位哥哥我相识了十数载,别的不敢说,守身如玉这是有目共睹的,不然也不会到现在都不曾婚嫁,连个一男半女都没有。他是山阳公独子,又是张天师的高徒,不会在这种事上坏了他爹和老神仙的名声。”
司马睿的脸色这才缓和了下来,于是淡淡地说道:“既如此,姑娘便随我回府吧。”
流羽听罢,向王敦和刘秋施了一礼,“二位大人今日的搭救之情小女子没齿难忘。妾既入王府,今后就不再用‘流羽’这名字,家里虽是胡人,但汉姓荀氏,日后驸马和公子若有难处,妾定当涌泉相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