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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宣捂着脸颊, 特委屈的道:“不是说坦白从宽么?”
雨楼见他还敢狡辩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不,应该说她已经气的发不出火来了,只捂着胸口, 不停的喘粗气。
“雨楼,雨楼——”他给她顺心口, 道:“如果早知道你会这样,我就不说了。”
她使劲推开他:“滚开——”
夏宣手忙脚乱的下了床, 去给她倒水:“别气坏了身子, 你冷静点,咱们有话好说。”
她还不够冷静吗?若不是控制自己,她砍死他的心都有。她气的说不出话, 直满眼怒火的瞪他。
夏宣自从挨了她一巴掌, 便已经开始后悔告诉她真相了。不过瞒得了初一,瞒不过十五, 早晚都得跟她讲明, 说就说了,且看她如何惩治自己。端着茶盏,恭恭敬敬的递给她:“你听我慢慢解释,我……”
怕别的住客听到两人争吵,雨楼努力压制着怒火, 声音并不大:“我现在不想看到你,你先出去,让我冷静一会。”
他不想走:“我怕我走了, 你就不让我再进来了。”
怒极反笑:“十分可能。”
“我骗你,是我不对,可我真是情非得已。如果我说我还是镇国公,你一定会以为我是抓你回去的,哪还能跟我这样快快乐乐的相处。”
每个骗子都有属于自己的理由:“别狡辩了!”
雨楼痛苦的揉着太阳穴,是她大意了,居然上了夏宣的当。她明明怀疑过,也做过查证,怎么还叫他钻了空子,看着躲在床屏旁的夏宣,她问道:“邸报上明明写你被削爵了,究竟是怎么回事?”
“那个……我找人做了手脚。”夏宣再次强调自己的‘无辜’:“雨楼,你刚才不是说,看重的是我这个人,我有没有爵位都无所谓么.”
她怒的一拍床板:“是啊,我是说过,可你撒谎,不正是证明了你这家伙人品大大的有问题吗?我诚心待你,你却哄骗我,利用我的好心,天啊,这世上怎么会有你这样的混账东西!”
完了,他在她心里又退回到‘混账东西’的地步了。夏宣道:“是我的不好,你想怎么罚我都行。”
雨楼很干脆的指着门口道:“出去——”
“叫我去哪儿?”
“随你的便。”雨楼道:“天下这么大,摆不下国公爷您了么?”
来了,伶牙俐齿的讽刺挖苦,夏宣辛辛苦苦熬了这么久,一刹那回到了原点。他不甘心:“我不走,刚才咱们那么好,你怎们能狠心的立即变脸赶我走!”
她气的直咬牙:“您知道您无耻在哪儿么?明明每次做了坏事错事,却都能倒打一耙,说是别人的错。我的确有错,我错在我傻,我笨,我烂好心……”越说越委屈,本以为他洗心革面了,谁知道这厮只是暂时戴上假面具哄她。
他认定雨楼对自己还有感情,以退为进的道:“那我走了?”她厌烦的t他一眼,那意思是叫他快从她视线内滚离。
夏宣出了客房门,在外面站了一会。暗暗悔恨,早知道不这么早坦白了,还能和她多缠绵几日。
刚才的两情相悦,郎情妾意,恍如隔世一般。
他偷偷从门缝看她,见她托着腮帮坐在椅子上,凝眉沉思,似乎对自己的离去并无什么反应。
她刚才对自己那么好,也答应和他在一起了。
既然有感情,必然不会像以前那样轻易赶自己走。
还是死皮赖脸回去,哄她开心罢。
雨楼见夏宣又推门进来了,立即一脸嫌恶的道:“你怎么又回来了?”
女人心真难揣测,刚才与他那么好,转眼就冷若冰霜,他笑嘻嘻的道:“当然是舍不得你。”
她冷笑道:“所以你就处心积虑的设计了这一切?你跟我坦白后,最近发生的怪事就都能说得通了。”
“嗯?”撒谎好比织网,一旦出现破洞,整个网很快就会千疮百孔。
“我就说么,怎么忽然就遇到了我外公,荒郊野外的,那么赶巧就遇到了亲人?!我当时被突如其来的发生的事,吓懵了,只顾得纠结亲人和亲娘的事了,一时间没倒出心思想其中的蹊跷。”她像是看穿了他一样的冷笑道:“你说,是不是你设计的?”
事实告诉他,坦白没有从宽,夏宣吃过一次苦头了,可不敢再说真话了:“这个……你怎么会这么想?”
雨楼便指着头顶道:“我一向不喜欢你胡乱发誓,不过我现在觉得很有必要,你敢以你母亲的名誉发誓吗?”
他语气低沉的道:“好吧,好吧,是我引你去你外公那里的。”
她拍案而起:“果然是你!”仰脖喝了茶水压住怒气,指着他道:“我都明白了,难怪你刚才极力要我认了这门皇亲呢,你想的挺美啊,国公爷,我现在配不上你,有了身份就配得上你了!厉害,厉害,这也算计得到。”
他叫屈:“雨楼,你真冤枉我了,我见到桂素心之前,真的不知道你是太子的遗腹子,仅是怀疑你的身世,猜想你的生父可能另有其人。就像你说的,喜欢的是你这个人,你当初是官奴,我都想娶你了,又怎么会在这时嫌弃你的出身呢。”
此话说的情真意切,雨楼一时怔住,但很快她就发现了更多的疑点:“那你是吃饱了撑的吗?寻找我的生父,又为了什么?”盯着夏宣看了片刻,一个猜想在脑海里越来越清晰,她手指颤巍巍的指向夏宣:“证明我不是季清远的妹妹,就不用害怕他再帮我逃走了,是不是?”
被猜中了。夏宣搔了搔额角,眼睛看向别处。
“你心思如此歹毒龌龊,居然还好意思舔着脸摆出无辜的样子?!”浑身无力的瘫坐在椅子上,巴不得天降陨石直接砸死夏宣。
“这件事是我错了……”
懒得的看这厮的面孔,她低着头冷冷的道:“你哪件事没错?”
“喜欢你总没错。”伸手不打笑脸人,他竭尽所能的挤出笑容:“雨楼,你刚才不是说想和我在一起么,我一辈子对你好,你就原谅我这回吧。”
她满眼讥讽的看向他,嘴角抿出一抹笑:“我都知道您的爵位还在了,镇国公大人,您何必再做这般低三下四的凄苦样呢?”
夏宣道:“如果我不骗你,我的爵位被削了,那么你肯正眼好好看我吗?你也发现不了我身上的优点。”
“什么优点?把我当傻子玩弄于鼓掌间吗?”
“不,不是。”他忙道:“雨楼,你别说违心话了,如果我不好,你怎么会愿意跟我在一起。你自己说过话的,你总不会这么快就否认吧。”
她听了,嘴角的笑意渐浓,但眼中却无半点暖意:“我是说过想跟你一起生活。可你听我说,我爱慕你了吗?”
夏宣懵了:“这有什么分别?”
她轻哼一声,才似笑非笑的道的:“这次远行,让我明白,居家过日子,还得有个男人做依靠,搬搬行李,赶赶马车,必要时壮壮胆子。不得不说,我外公突然出现的时候,着实吓了我一跳,但我意识到你在身边,我很快就踏实了。”
听到自己能给她踏实的感觉,夏宣心里暖意融融。可惜接下来她的话,就让他若堕冰窟,刺骨的冷。
她道:“既然找男人搭伙过日子,就远不如就近,知根知底的,也好相处。你没了爵位,是个平民,又学会善意待人了,会点功夫能保护我,正符合我的要求。我哪点说错了,遇到一个自己满意的男人,假如他能对我好,我当然跟他过一辈子了。”
“就是说……你想找个男人过日子……我看着还不错……于是你就凑合了?”夏宣不信,心酸的道:“你说出银子,让我拿去兵部打点,你明明对我这么好。”
她面无表情的道:“招个上门女婿,给他出钱摆平一些麻烦,有什么奇怪的吗?”
原来她对他一直没什么感情,夏宣偏执劲儿上来,不相信的质问道:“你允许我和你亲热,难道也说明不了什么?”
她一摊手,轻描淡写的道:“我既然动了选你做未来依靠的念头,自然会给你点甜头拢住你。”说完了,直视夏宣的眼睛:“你还想说什么?”
亏得他当初沾沾自喜,以为自己俘获了她的心,结果却是这样:“如果其他男人能做到这些……”
她想都没想就说:“我当然也会选。之所以选你,不过因为咱们是旧相识,知根知底。我去找别的男人,太麻烦,害怕挑个金絮其外,败絮其中的家伙。”自嘲的笑道:“幸亏没出去选,近在咫尺的人,都看走眼了,别说其他人了。”
夏宣眼圈泛红:“你……你……”
不等他说话,她就站起来,与他针锋相对的道:“你想说,我找不了其他男人罢。告诉你,你真想错了,现在我对外是寡妇,是不是处子,根本就不重要了。我不是非你不可的!”
夏宣被堵的说不出,自以为近在眼前的美景,被证明不过是海市蜃楼,现在更是轰然倒塌。
或许他真的变了,以前她拒绝自己,他还会暴跳如雷,现在的他,也不知是习惯了,还是被伤的么了发怒的力气。他咽掉眼泪:“……现在……你已经不想要我了,对吗?”
又被抛弃了。
亏他还有自知之明:“是我配上您,地位上就不说了,心机上,咱们也差了一大截。我害怕哪天被你卖了,还帮你数钱,所以……”
“所以你又想赶我走?”这是第几次了?被她搂在怀里,又一脚踢开。
“怪我吗?”她恨道:“你自己想想你都做过些什么?!谎话连篇!卑鄙,阴险!”见他杵着不动,便道:“别装可怜了,这招不管用了。”
“我帮你认亲,你成了郡主,嫁给我不好吗?”
她抱着肩膀,说的口干舌燥:“嫁给你?被皇上发现我给你做过奴才,他会放过你吗?”
“只要不取我性命,让我承担责任,娶了你,我就愿意。”
“可我不愿意!我既无才能,又无口齿,做不了国公府的女主人。做过奴才,卑躬屈膝的模样被府里的人瞧了个清清楚楚,转身回去就想做主子,能服众吗?我不想前面走,背后被人戳脊梁骨。”
夏宣立即笑道:“这不要紧,咱们去边关。不在府里生活。”
“你上次还说去边关呢,你去成了吗?你说你升任了中军都督府佥事,中军是管京畿驻军的吧,哪里是什么边将。”
他想起了她离开时,他求而不得的伤痛,而他眼看就要再度沦落到当时的境况:“雨楼……我……”
她现在只觉得夏宣开口便要说谎,没好气的道:“巧舌如簧。”
她恨夏宣,也埋怨自己,如果不是他良心发现告诉自己真相,还不知要被瞒到什么时候。
“我做些都是为了和你在一起。”
“所以我该原谅你?”
他忙不迭的点头:“我为了你什么都愿意做。”
“是‘什么都愿意为我做。’还是‘什么都能对我做?’,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你改不了了。”雨楼连连摇头:“你没救了,夏宣,你真是没救了。”
一想到这厮或许还藏了别的谎言,她就不寒而
他小声说:“我不是故意骗你的……我想不到别的办法。”
她强迫自己忍住发火的冲动,可听了他这句话,她终于忍不住了,气道:“想不到办法就能骗?没钱了,想不到办法,是不是要抢?生气了,想不到办法,是不是要杀人泄愤?”
夏宣连连后退:“……我承认,我在登州见到你,动过抢你走的念头,可我忍住了。‘骗’总比‘抢’好吧,‘徒流死罪,俱有等差’,我心是好的,只不过编了点谎话,你何必动这么大气呢。”
雨楼被他的狡辩震惊了:“有人本来要杀你,但是临时改变主意,只打断了你的胳膊腿,你是不是要感激他?”
再吵下去,不会有结果的,她回身去抓包袱。夏宣快她一步,按住她的手:“你去哪儿?”
“没有你的地方。”
“你别冲动,我不会缠着你,让你害怕的!你这样出去太危险了,没人保护你,路上坏人太多了。”夏宣道:“这样吧,你想去哪里是你的自由,我不会困住你,你若是想回登州,咱们在这里等等。”
“等什么?”
夏宣用细弱蚊蝇的声音道:“我派人去京城拿房契了,约好在南京之前送给我。咱们等到来人,你不想见我,就叫他们送你回登州吧。”
“天呐!连房契的是都是假的!”雨楼想摇晃夏宣的脑袋,问他究竟还有多少事瞒着自己:“算了,比起你前面编的谎言,这个根本不值一提。”她双手捂脸,手肘支在桌面上,沉默着,她累了,说不动了。
夏宣见她半晌不说话,担心的问:“你没事吧。”
“闭嘴,不许出声。”
他便沉默了半个时辰,而雨楼则一直保持着扶额沉思的姿势,他小心翼翼的凑上去:“我是骗了你,但我改过自新是真的。”
“你不觉得矛盾吗?撒谎骗人算哪门子的改过自新?”她喃道:“是我蠢,居然会信你的话,居然会信太阳能从西边出来。”
“那你总该承认,我对你是真心实意的吧。”
她抬眸,眼中写满了疑惑:“你是在说笑吗?真心实意?你是真心实意的骗我罢。”
他所有的努力都付诸东流了,他最后一搏:“……起码我在你眼里不像以前那么讨厌了吧。”
“……”
她的迟疑使夏宣窥见一线生机:“雨楼,我恨不得把心掏给你。我爱你,这么久一点没变过,我是做错了,你能不能给我一次机会?”
“再骗我的机会?”她想了想,很镇定的道:“你还是不明白我想要什么的生活吗?我记得我说过很多次了,自由自在,无牵无挂的小日子。我不想做郡主,也不想做国公夫人,既然咱们不是一路人了,你就别强人所难了。”
“国公夫人哪里不好?”
“哪里好?正妻不是暖床丫头,叫您睡的舒服就行的。府里的事就不用说了,外面还要和京城其他的命妇夫人们走动。人人都要笑我做过奴才!”
“可是卓雨楼死了,你是郡主,说敢谈论你?”
“太子的遗腹子,私生女就好听吗?人人嘴上不说,心里难道会不想吗?我就想躲起来,做个隐姓埋名的普通人,找个普通男人做依靠!”她大声道:“就像一双鞋,做的再精美,可我不合脚,终究也是不行的。”
“……我为你什么都可以做,你难道就不能为了我,不在乎流言蜚语吗?”
“不能,我对你的感情没有深到可以牺牲那么多!”她又补充了一句给夏宣致命打击的话:“更别提我对你仅有的那么点好感,也被你骗光了!”
夏宣再也说不出什么,喃道:“我明白了,我明白了……”双目失神的向外走:“……没关系,我再想别的办法……”
可他这一次,真的想不到别的办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