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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罴的心思正是想再最后验证,或者说考验一下马浪尘的指挥能力,所以欣然应战。他的心里藏着这样一个想法,就是:此人会不会跟那白袍男人有何关联呢?同样的沙盘演兵,同样的天才指挥,甚至连演兵时,那种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挥指间敌阵丢盔卸甲的从容气度都有那么七分相像。在王罴的内心深处,虽然相处不多,虽然只占自己杀场岁月的一小段时光,却始终是自己最怀念,最流恋,最心驰神往的时光。
王罴不由自主的笑了,似乎又现在了那个白袍男人的身旁,指挥若定,谈笑风生。
“将军,你怎么……”蔡佑不明白,自从两年前被王罴收为弟子,几乎不苟言笑的将军,怎么今天败了,却笑了。
“承先,你不懂,不过我相信,有一天你会懂的。”王罴慈祥的看着他,说。
“大哥,你从王罴的大帐出来之后,去了哪里?”行走在回山中营地的马浪尘几人,还是侯莫陈崇的问题最多,他需要一一得到答案。
马浪尘回想了一下。
几人从王罴的大帐出来,本要离开的,马浪尘看见王罴大帐不远处,有一个小小的营帐,还亮着一盏孤灯。他就让人先走,跟慕容容若两人走了过去。
进了帐,看见一个满头银发的老婆婆,跪在一个一尺高的木头佛像前,手里捻着佛珠,念佛。佛前供着一盏油灯,马浪尘掀起帐门,带入的夜风,让油灯的灯芯跳动了几下,忽明忽暗。
“你不是佑儿,”老婆婆依旧念佛,连头也没有回,听声音也没有一丝害怕或者惊讶或者其他什么情绪,如同跟认识的人唠家常一般,说道,“佑儿血气重,走路有虎风。另一个是个女孩儿,寨中可没有几个女孩儿。你们是谁?”
看来马浪尘心里的猜想是正确的,这位老婆婆是蔡佑的老娘,蔡佑此人必是至孝之人,做了帐下将军,还不忘让老娘随在身边,方便照顾。不过,看样子,蔡佑的老娘是个瞎子。
“在下是宇文将军的说客,来请王将军出山相助。”马浪尘没有隐瞒,有些人眼瞎了,却是心明之辈。
“难道这天下已经不姓魏了吗?”老婆婆轻轻的问了一句。
马浪尘没有急于回答,他看了看佛像,左手执持药器,右手结三界印,尊身着宝佛衣,结跏趺坐于莲花宝台,原来是东方琉璃药师佛。药师佛行菩萨道时,曾发下十二大愿,每愿都是为了现众生愿,拔众生苦,医众生病。成佛后,他始终实践着大愿,人们又称他为“消灾延寿药师佛”。
马浪尘为此微微一愣。此处供佛,不是释迦佛,不是弥勒佛,而是药师佛。供释迦佛,为来世求富贵;供弥勒佛,为死者求极乐;供药师佛,为生者求安康。
马浪尘似乎懂了这位瞎眼老婆婆的博爱众生之心,走上前去,从佛案上拿起三柱线香,点燃,心里默念药师佛心咒:
南谟薄伽伐帝。鞞杀社。窭噜薛琉璃。
钵喇婆。喝啰阇也。怛他揭多也。
阿啰喝帝。三藐三勃陀耶。怛侄他。
唵。鞞杀逝。鞞杀逝。鞞杀社。三没揭帝。莎诃。
拜了三拜,将线香插入佛前的香炉三缕白烟袅袅,淡淡的檀香晕染开来。
马浪尘说了两句话,两句似乎前言不搭后语的话:“男儿何不带吴勾,忠国忠民不忠君。”
前一句寄托的意思是,希望大好男儿能够带剑出山,不要在这山中终老。山河很大,可山河很乱,需要带剑的大好男儿出山平乱。
后一句似乎在回答老婆婆的话,又似乎在改变老婆婆的话:何必在意这江山是谁的?江山本就不是一家一姓的。就让带剑男儿尽忠为国,尽忠为民,不去想谁是君。
说完,两人就退了出去。
马浪尘相信,这位瞎眼的老婆婆一定能明白他的意思。
“结一段善缘。”马浪尘回答侯莫陈崇的第一个问题。
“哦,神神秘秘的都不知道你要做什么!”侯莫陈崇喃喃道。
“士兵不需要知道主帅在想什么,只要全力以赴完成主帅的命令即可。”马浪尘回答。
“大哥,你把咱们攻入大峪军寨的办法全部告诉那个老将军了,怎么还敢答应三天后攻寨呀!他们还不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侯莫陈崇完全不明白马浪尘为什么要这么做,“再说了,咱们去哪儿找五百兵跟他们干仗?”
“哈哈,大个子,别人吃饭都是为了活着,而你活着就只是为了吃饭呀!你整天吃那么多,只长个子不长脑子是不是?”谢庭嘲笑他。
“谢小妹,你给哥讲讲,大哥是怎么想得呗?”侯莫陈崇摸了摸脑袋憨笑着问。
“哼,就不告诉你!”谢庭故意逗他。
“大嫂,大嫂,百爪挠心啊!求求你,给讲讲吧!”侯莫陈崇转向慕容容若。
“你们男人的事。”慕容容若听到侯莫陈崇的口无遮拦,脸还是一阵发烫。
“小五哥,虽然吧,你这人不爱说话,但我知道你人最好了,就可怜可怜兄弟吧,不然今天晚上我就睡不着觉了。”侯莫陈崇又转向王乐天。
贺若霸跟在大家身后,很奇怪的看着自己的将军,以及其他几人。今天晚上,在军帐里的沙盘演兵,令他闻所未闻,内心却是佩服的五体投地,虽然他跟侯莫陈崇一样,从外表看,十分鲁直,但内心还是个很精明的人。
想混的好,没有脑子是不可能的。
不过这会儿,虽然看得出来几人是在插科打诨,但他也知道,自己是没有插嘴的余地的,哪怕现在他比侯莫陈崇还要好奇,还要“挠心”。
“尚乐兄,我可是比你小一岁,你叫我哥,这不合伦理!”王乐天也故意吊他胃口。
“哥耶,于长史说过什么,达者为先,不以年龄计。你就告诉我吧!”侯莫陈崇急切道。
“是啊,是啊,还请先生讲讲。”贺若霸最终还是没忍住,不过他不知道该怎么称呼马浪尘几人,只好称作先生。
“我说大个子,”谢庭还是忍不住说了,“如果你是那位老熊将军,马浪尘把赢你的办法告诉你了,你还好意思厚着脸皮重新布防,严加防守,看我们能不能无功而返吗?”
“老子当然不会,一定要真刀真枪干一场,光明正大的赢……”侯莫陈崇自己说着,突然就想明白了,“呀,原来如此啊!”
“其实老将军从心里已经认可二师兄了,只不过,他还想再考验他一次。”慕容容若说的话,跟王罴的想法一模一样,她看了一眼正在看她的马浪尘,说道:“那就在让他败一次咯!”
她的话,总能正合他意。
“先生,这可是两千对三十七呐!”贺若霸插话。
“不,是五百!”王乐天解释道,“大哥已经说了自己只有五百人,老将军不会占我们便宜的,只会派出他的五百精兵。”
“贺若霸,你还错了一点,是三十七对五百。”马浪尘还是说话了。
五百对三十七,意思是“五百”是强,而“三十七”是弱。
三十七对五百,意思是“三十七”是强,而“五百”是弱。
这,是势。
是无所畏惧的势。
是勇往直前的势。
是迎刃破竹的势。
“十三个打一个,还不得再次被揍成王八犊子?”贺若霸替那些人担心了。
“丛林有丛林的打法。”马浪尘说着加快了脚步,众人都跟上,“安之,又该你费力了。”
“嗯!”
接下来的三天,马浪尘几人带着前锋营的所有士兵,在大峪附近的曲峪,布置御天八阵。御天八阵,分为:天覆阵、地载阵、风扬阵、云垂阵、龙飞阵、虎翼阵、鸟翔阵、蛇蟠阵。
此地地形最是复杂,土地绵软,又沟壑纵横,既利于布置各类机关,又利于隐藏自己;此处植物繁茂,品类繁多,高乔木,低灌木,荆棘林,野毒花,就地取材,就势布阵,简直就是得天独厚的地理条件。
三十三人在马浪尘四人的指导下,在此地的四维布置八阵,只不过,他们将休伤杜景,生死惊开八门中生死机关全部布置成只伤人而不死人,所有的毒针毒镖以木为基,全部涂抹曼陀罗花的麻醉之药;陷坑中本应该三尺高的尖木,一律改为一寸竹针,同样涂抹曼陀罗花汁;绊发的飞筏、兜网、雷木、覆毡等等杀人的机关,全部改尖头为钝头,改杀人,为困人。
另外,王乐天建议说,在八阵的八门之外,又布置了八个小阵,名曰:锁门阵。御天八阵内有无数个大大小小的机关,机关不能自己被触发,必须需要人为,不管是无意中被动触发,还是有意触发,哪怕用一群乱跑的兔子去莽撞,都需要一个触发者。马浪尘人手不足,八阵的每个阵中只有四个人。
不过由于这次人手稍多,时间也相对充裕,此时此地的御天八阵比当时马浪尘在无名小山上布置的御天八阵,要有用的多。当时的布阵,其目的只是分散敌人,又隐藏自己,便于刺杀。而如今的御天八阵,不仅比当时的更具备分散“敌军”,隐藏自己的功能,还加入了“杀人”的功能。而且,武林人士,身手灵活,善于隐藏自身,伺机而动,比单纯的战场凶兵,更适合藏伏在八阵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