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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余晖,王罴站在晚霞里,手里捏了一个锦囊,外表平静,内心激动。
这个锦囊是马浪尘临走的时候,拜访四夫子,四夫子送给他的,当时说了四个字:伏熊则开。
马浪尘思之良久,不得其意,就没有理会。今日,御天八阵初显神威,将王罴、蔡佑带领的五百战卒折腾的狼狈不堪,丢盔卸甲时,他突然想起来:伏熊,是不是降伏熊罴将军王罴的意思呢?于是,他打开了锦囊,里边只有两句话:老熊当道卧,貉子哪得过。马浪尘看了看,思忖这两句话应该是给王罴将军看的,于是,就派人送了过去。
王罴看到自己一手带出来的百战老卒,竟然被一些丛林机关打的丢盔卸甲,败相难看,尤其是多被蜜蜂蜇的歪嘴斜眼,苦不堪言,心里一阵无名业火。
败,不是不能接受,胜败乃兵家常事,自己战场杀敌多年,虽说胜多败少,可败仗也是常态。但像这等侮辱,实在是令人恼羞成怒!
事后马浪尘送来了很多的药品,而且很有效果,战士们都已经消肿去痛,安抚休息去了。
马浪尘也送来了一封信,信里说,自己手里的兵员实在是有限,不得已才出此下策,并不是有意侮辱王将军,也是如此,才能之伤人而不致死。并且大谈特谈对王将军神勇的敬仰和对他一手带出来的战卒的敬佩,云云。
千穿不出,马屁不穿。更何况,百战老卒确实是王罴的骄傲。
这时候,王罴和蔡佑才知道,原来马浪尘根本没有五百人,甚至连五十人都没有,只有三十九人,若加上后来的李虎,不过四十人,可,毕竟还有四个人没有真正上这个战场。仅仅用了一个阵法,丛林阵法……自已一方的败在四十个人手里,实在是有些丢人了。
如果不是这个锦囊,不是锦囊里的两句话,王罴受此大辱,真就决心孤老山中一辈子了。这两句话,让王罴想起了当年。
当年,荥阳之战的时候,白日里厮杀劳累,夜里总会安眠。因为在陈庆之的指挥下,每次都能将敌军杀得肝胆俱裂,后退三十里龟缩寨中,不敢出头。夜里安睡,敌军没有一次敢来袭营的。哪怕营门大开,巡逻兵稀少,都不见敌人来袭。
这等自信,在哪支军队里,都实属罕见。
可陈庆之敢,因为他是陈庆之。
有一天夜里,敌军分明已经偃旗息鼓,不敢再战,王罴及其属军正在营中安睡,忽听帐外杀声震天,哭喊不停。王罴猛然醒来,猝不及防之下,根本来不及穿上外衣,他穿着白色睡袍,随手抄起一根旗杆就冲出营帐。只见营寨嘈乱不堪,敌军一边驰马纵火,一边四处砍杀,到处都是一片狼藉。
王罴当道而立,举起旗杆,放声大吼:“熊罴将军在此,谁敢从此过?”
说罢,挥舞旗杆,一杆打翻飞奔而来的战马,将那人打出三丈开外。他双手抓起倒在地的战马的脊背,抡起来砸向驰马砍杀的敌军,吓得其他骑兵,四散开去,根本不敢出现在他面前十丈之内。营寨中的士兵,看到主将如此勇猛,如同佛陀身边的金刚力士,顿时有了主心骨,渐渐归拢,开始杀敌,很快就将袭营的敌军消灭殆尽。
事后,白袍战神陈庆之,宴请王罴,在宴席上将此事传为美谈,并且赞叹道:“老熊当道卧,貉子哪得过。”
这句话也在宴席上说的,当时在座的那些将帅,如今或化为尘土,或杳如黄鹤,早已不知去向。还能够记得这句话的人,实在是少到,令他不敢相信还有人知道的地步。这时,王罴也越发觉得,马浪尘极有可能,就是那位白袍战神的弟子。因为白袍战神,当年不过才四十几岁,正值男人的巅峰岁月,这才两年过去……
正因为此,他才决定出山。
“承先,山下多宵小,还需我老罴当道啊!”王罴看到前来寻找自己的蔡佑,轻声说了一句,转过身来,说,“承先,你欲何去何从?”
“在下愿誓死追随将军。”
“好,承先,明日你带五百人到小峪,然后修整两日。”王罴拍了拍蔡佑的肩膀,说,“你明白我的意思!”
“遵命!”蔡佑右拳撞左胸,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翌日,老枭头以及不服王罴的一些头领的头颅,放在了王罴的案头。
王罴斜眼看着这些头颅,没有一丝怜悯,只是静静地喝了一杯酒。
全军修整、整编两日,王罴、蔡佑带领三千多人马,下山,直奔长安城。
长安城外,十里郊亭。
宇文泰携手下所有将领在此等候。宇文泰面带微笑,耐心等候。
“大哥,咱们是有点过分了,要是我,受这等奇耻大辱,即使郁死山中,也不会下山来投。”侯莫陈崇在那里嘀咕,“于长史曾经说过:士可杀,不可辱。”
“你不是他,”马浪尘看都没看他,自信地说道,“你也不是我。”
你不是他,你不会知道他会怎么想,你也不会明白他为什么会来。
你不是我,你不会知道我怎么会知道,他会来,一定会来。
宇文泰等人早已经知道马浪尘大战王罴的经过,包括沙盘演兵,和御天八阵。他不仅惊讶,用沙盘模拟战场这等奇思妙想,更惊讶,战阵杀敌,竟可利用树林、地形、机关,甚至野兔和蜜蜂。这种种手段,当真是闻所未闻。宇文泰已经在想,要用什么办法和身份能够留住马浪尘,得此一人,胜过十万雄兵!
前方烟尘大振,马蹄声声。
王罴果真带军前来。
八百骑兵,两千五步兵,列阵,无声。
“末将王罴(蔡佑),愿追随将军!”王罴和蔡佑脱离战阵,来到宇文泰身前,单膝跪地,行军礼。
“将军快快请起,”宇文泰将自己的黑色披风摘下来,披在王罴身上,拉着他的手,将其拉起,说道,“吾得熊罴将军,如久旱得甘霖啊,哈哈哈……”
王罴欲将身上的披风摘下,怎奈双手被宇文泰拉住,而其心里,却是感动非常。
看着宇文泰将自己的披风披在了王罴身上,这边侯莫陈顺和宇文导、尉迟迥都眼馋不已。
将帅亲身之物赐予属下,那是一种殊荣,代表了将军对自己的爱戴和认可。
“末将,末将愿为将军效死命!”王罴有点动情。
“说什么死命,这残破的江山,还需熊罴将军镇乱压邪!”宇文泰放开王罴,转向蔡佑,说,“承先,你可愿做我帐下都督!”
“末将遵将军令!”蔡佑抱拳。
“哈哈,得蔡承先,吾夜能安寐矣。”宇文泰哈哈一笑,又说,“承先至孝,在下没有经过你的同意,将你的老娘接入长安城中,安置在将军府。以后,准许你在我的幕府军帐旁边设立小帐,一切如在山中一般。”
“谢,多谢将军!”蔡佑再次跪拜。
蔡佑本欲带着老娘一同下山,怎奈老娘怕蔡佑分心,坚决不肯,只让他把她送到临近的山村去,着人照料。蔡佑拗不过老娘,只好同意,派了自己最最亲信的军士照料,也把自己多年来的所有积蓄全部留下来。而宇文泰倒是成全了他的一番孝心,怎能不感动,急蔡佑心中之所想,又怎么不效死命。
马浪尘看着这一切,用一件披风和一个人情就收服了两员猛将,真好手段。想要一员四十多岁的战场老卒,心甘情愿的俯身在一位二十多岁的将军麾下,是一件不容易的事儿。同时也因此卸了蔡佑的五百亲兵,虽然蔡佑接手了宇文泰帐下最精锐的三百“枪骑兵”,“枪骑兵”一律黑马长枪,是宇文泰的护卫亲兵,但,宇文泰的护卫亲兵,又怎么可能一下子效死命于蔡佑?
这等手段和机谋,是一个统帅该有的手段。马浪尘不会反感,反倒觉得这是应该。
没有手段和胸襟的人,成不了大事。
成不了大事的人,又何必与之为伍?
龙凤与之为伍的,永远都是鵬鸟麒麟。
只有雀鸟才会跟雀鸟同行。
宇文泰介绍李弼、李檦等人给王罴、蔡佑认识。并且,拜王罴为别将,领手下五百人。其他人,则打乱建制,分散给了李弼、李檦、侯莫陈顺、宇文导、尉迟迥等人。
之后一行人返回长安城。
侯莫陈崇拜为前锋大将,原蔡佑的五百战卒全部归他统领。侯莫陈崇将前锋营改名为“荡寇营”。原来的二十九个武林人士,马浪尘也如约让他们去留随意,除了贺若霸,做了荡寇营的副将,还有三个人留了下来,分别是:若干惠,刘道德,田弘。
宇文泰欲拜马浪尘为别将,别将已经是宇文泰能够掌控拜封的最高将职,当然,他也可以通过上司贺拔岳跟朝廷上书拜将,不过,这得等灭了万俟丑奴之后,论功封赏。马浪尘推脱,说自己不能长久在此,必须完成学业,方可下山。最后实在是拗不过,就以侯莫陈崇大哥地原因,担当荡寇营的军司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