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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间,不是他人,正是敌军俘虏。
在后撤期间,有两百将士驱赶着三百左右的俘虏。
烈日炎炎,行军迟迟。
“王老五,等等我,等等我,”马浪尘穿着一身士兵的衣服,军帽歪在一边,提着枪头,拖着一根长枪,追着前边的王乐天,看那样子,就是疲兵一个,也是痞兵一个,“水水水,来给老子喝一口。”
说着,马浪尘就去抓王乐天腰上的水囊,王乐天一个踉跄,猛地睁开眼睛,慌乱中拿起自己抱着的长枪,摆出一副刺杀的样子,嘴里就要喊:“敌袭。”
“娘的嘞,是我是我,你小子行军都能睡着,真是佩服佩服!”马浪尘说着话,就把他的水囊抢在手里,一仰头,“咕咚咕咚”往下灌水,然后使劲擦了一下嘴上的水渍,眯着眼睛看着太阳,说了句,“****的大太阳,想要老子的命呀!”
王乐天一把夺过水囊,挂在腰上,闭上眼睛,继续边走边睡。
“哎哎哎,别着急啊,老子还没喝够呢!”马浪尘说着又追上王乐天,跟他并驾齐驱。
“我说,你小子可知道咱们去哪儿不?”马浪尘瞧瞧的问。
听到“去哪儿”,被绑着双手串成一串的俘虏人群中,有一人立起了耳朵,此人本是个什夫长,出营栅跟贺拔岳的部队斗了三次都安全返回,因赚了些军功,再加上百夫长被打死了,他就荣升为百夫长。怪只怪自己贪功,又得意忘形,倒霉催的,最后一次碰上了侯莫陈崇,只一个冲锋就被冲散了,还好他还没有换上百夫长的衣甲装备,被当成小兵绑了起来。
“不知,也不想知。”王乐天一副冷冰冰的样子。
“哎,你这人怎么这么无聊啊!”马浪尘说着,然后压低声音悄悄地跟王乐天说,“咱们要撤出五十里。”
“撤个屁,将军可是说了,咱们马上要赢了,”王乐天做出一副幻想与家中妻儿一起到田中收麦的场景,嘴里喃喃道,“最好能够夏忙时候归家。”
“想瞎了心吧你,”马浪尘打破他的幻想,接着说,“不过,割麦倒是能够满足你。校尉说了,夏季天热,这天根本不利于打仗嘛,我们先到秦川去收麦,等入了秋凉,再来收拾万俟丑奴这帮王八羔子。”
“哼!”王乐天显然不信他的话,闭着眼睛继续往前走。
“哎,你别不信呐,这话可是贺兰校尉说的,你可知道贺兰校尉是谁?”马浪尘继续一个人叨叨着,“贺兰校尉那可是咱们宇文大将军的亲外甥呐,他的话,那还不是咱们大将军的话,哎哎哎,我给你说话,你听见了没有……”
王乐天不管听没听,反正那名百夫长听的一清二楚,也记得一清二楚,他不动声色的,开始谋划……
入夜。
大军驻扎在一处距离泾水稍近的地方,周边便是大片的麦田。
一群俘虏被围在一个栅栏里,周围多是军帐,看守俘虏的二百军士,也散落在周边。
“大家都注意,”那名百夫长招呼自己手下的兵卒,“都躺着,不要乱动,我给你们说,今天我得到了重要军情,官军准备后撤,待秋凉才会再打回来。我们今夜一定要逃营,记住了,不管谁逃出去,一定要把情报报告给大将军。”
“是。”众士卒低声应命。
“我们先想办法,把绳子弄断。”百夫长说。
“我来咬断。”一名士卒悄悄地往百夫长身边挪动,挪到他背后,开始用力的咬他背后绑着双手的绳子。
“大家伙儿一起来,这样几率大一些。”百夫长又悄声道。
一阵悄悄地挪移的声音的。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有人绳子咬断了,腾出手来的人,又开始帮其他人解绳子。
直到所有人都被解开,但他们小心翼翼,还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假装睡觉。
百夫长悄悄地挪向栅栏的边缘,偷偷地往外看去。
有些士兵实在是太累了,这一段时间,从之前的十日行军,到了安定城又十五日几乎是隔一日一战,浑身的弦紧绷,如今终于后撤了,虽然不知道主帅为什么撤军,终归是撤了,将军还下令,除了正常的警戒和守夜,其余人等可以脱甲安睡。只有负责俘虏的几处营寨,还是之前的严守、严戒。
俘虏被分成七八处,分散看管,避免他们人数过巨,一旦逃脱哗变,就军营来说就是大难。
而马浪尘之所以选择这个俘虏营,就是因为马浪尘考察了好久,发觉这个百夫长最是精明,且懂得藏拙,是个绝好的侦察兵,可惜了,是敌人阵营的。
不过,再好的刀,也是刀,杀敌杀友,要看此刀握在谁的手里。
从营中的传柝声来看,过了半个时辰,在这半个时辰的观察中,那名百夫长发觉,巡察兵士一共到此处巡察六次,每次是一支十人小队。在此周围,一共有二十处看守士兵,没处十个,每处设有火盆照明,不过大部分的看守士兵都在睡觉,只有一两个清醒在守夜。
唯一一个可以利用的绝佳条件是,从关押的栅栏往西,不足两里处就是泾水。
“大家听我安排,”那名百夫长观察之后,开始下令,“大家缓缓挪到栅栏周边,悄悄地把栅栏底部刨出来,动作要小,小心谨慎,其他人就呆在中间开始睡觉,等丑时末,寅时初,我们开始行动。到时候,大家从四面逃窜。值得注意的是,往西逃亡的人一定要多,而我往西北逃,十个人跟着我,另外几个方向人数大致均等。”
丑时末,寅时初,正是人最困的时候。
往西虽然是最近的,但也是营寨最多的,所以百夫长的计划,让更多人的往西,是调虎离山,他自己则以少量的人往西北逃窜,目标小,有水有麦田,利于逃脱。
马浪尘一直盯着这边的动作,见此人并没有盲目行动,心里暗暗称赞此人不急不躁,沉得住气,是个人才。
时间一点点过去,残月,渐至西天。丑时将末。
百夫长将小心翼翼,将周围的人叫醒,让众人恢复精力。
过了子时之后,巡察的士兵,由半个时辰的六次,渐少到了三次。这就意味着,在理想状态下,他们有了多一倍的逃匿时间。
寅时的金柝,当当,微弱了传了两声,便悄无声息。
火盆里用来照明的火光,由于无人添柴,也渐渐暗淡。
守卫俘虏的卫兵,翻了个身,继续入眠。
百夫长轻轻地将栅栏向内放倒,四面八方,众人猫着腰,四散逃去。
马浪尘专门等了半个时刻,大喊一声:“不好,俘虏逃了,快追,快追。”马浪尘用刀柄使劲敲着枪杆,开始预警。
逃亡者被人发现,开始加速逃亡,甚至冲入军帐,开始厮杀。
“往西,往西……”往西人最多,大量的追击者,往西追去。
百夫长悄然暗行,时不时躲过一些匆匆忙忙的追击者,身边也有暴露目标,而被杀死的人。
营寨被震动,动静越来越大,追击者越来越多,之后,动静越来越少,逃亡者,渐次被杀。
百夫长终于逃出了军营的驻扎地,他身边只剩下一个追随者。
马浪尘骑着马追击而至,百夫长的大部分追随者,都是马浪尘射杀。
百夫长终于跑到了泾水河边,从河边的芦苇荡里折了一段芦苇,便轻轻地潜入水中。
马浪尘恰恰追到河边。望着水里那根探出水面,一动不动的芦苇杆不言声,心里想着:“还真是个人才。若能收了就好了。嘿嘿。”转念一想,道:“这次也多亏了这么聪明的你,不然,这等重要的消息又如何传递出去?”
百夫长在水下,一动都不敢动,生怕一个小小的涟漪,引起马浪尘的警觉,他仅仅距离河岸不过三五尺的距离,案上的追击者,只需要一个投枪,自己就铁定完蛋。就连这时候,一条游鱼在轻轻地啄击他的眼皮,他也一动不敢动,挺尸一般。
这时候,百夫长的那名随从,从芦苇荡里嗖一下窜了出来,飞快的往麦田跑去。
马浪尘快马追过,手里长枪破空而出,将他钉在地上。
“哼!”马浪尘冷哼一声,骑着马“哒哒”的走了。
百夫长依旧一动不动。
片刻之后,马浪尘骑着马又折返回来,并没有发现异常,这次才真真正正的走远了。
百夫长悄悄探出头,尽可能地激起最小的水花,扭头看了看并没有什么异常,才长大了嘴,呼哧呼哧使劲地呼吸起来。
“兄弟们,多亏你们了,我,还有将军,一定不会忘记你们的牺牲。”轻声说完,对着军营的方向遥遥拜了几拜,这才扭头往定亭方向逃去。
过了良久,马浪尘从旁边的芦苇荡里走出来,看着百夫长逃走的方向,列了一下嘴。原来,第二次,他只是让老马哒哒的走了,他自己则藏身在芦苇荡里,他还要做最后的验证,验证此人是会回定亭,还是会一个人逃跑。如果是个逃兵,马浪尘不介意杀了他。还好,“不失所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