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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尔朱荣被斩首的那一刻,所有人都停了下来,这可是天柱大将军,这可是尔朱大魔王,这可是天下第一大权臣呐!竟然死了。终于死了。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除了一个人。
尔朱度律。
尔朱度律扫了一下全场,发现尔朱荣被斩首,元天穆被砍成肉酱,尔朱菩提被被砍死,三十个契胡武士几乎死伤殆尽。尸衡遍地,满庭浸血。尔朱度律的视线瞬间模糊,不知道是泪,还是血,抑或是血泪。
“大仇一定要报。”这是尔朱度律心里唯一的想法。
所有人都沉浸在尔朱荣死后的喜悦和放松中,没有人注意到尔朱度律已经悄悄的开始潜逃,乃至显示无踪。
拓跋铁龙城死后,竟然没有人能够主持大局,谋划接下来的事情,真是可悲。
尔朱度律浑身是血,一路狂奔,跑到了天柱大将军府。
“二叔,大将军他,他被元子攸那厮杀害了,上党王和菩提也被杀害,只有我一人逃了出来。我们一定要报仇。”尔朱度律一进门就急急忙忙的说道。
“什么?大将军竟……”尔朱世隆看着一身是血的尔朱度律,轻声说着,“我就说洛阳城来不得,来不得,都是圈套,唉。”
尔朱度律喃声说完,对身旁的诸位将军下令道:“诸位即回本部,召集部下,我们立即从西阳门出洛阳,一个都耽误不得。快。”
“二叔,你,你趁此皇宫守备不强的时候,一举攻破,为大将军报仇,竟……噗……”尔朱度律一句话没说完,一口血喷出,本来就身心疲累,此刻又气急攻心,昏倒过去。
“大嫂,洛阳危险,我们人手不足,还是撤回晋阳,召集兆儿,天光,仲远他们,一起来报此深仇大恨。”尔朱世隆对尔朱荣的妻子元氏说道。
元氏看了看身边刚刚十岁,昨日还无忧无虑的儿子尔朱文殊,点了点头,说:“一切听从二叔安排。”
“带上三天的军食,其他东西都抛下,我们立即出发。”尔朱世隆再次下令,“来人,抬上度律一起走。”
尔朱荣死后,尔朱世隆就是职位最高的,他率领这四千五百契胡武士,往西阳门赶去。
“你们是何人?”西阳门守将李彧眼见这么多赶来,不管是进城还是出城他都不得不有所防备,因为天柱大将军在城里,他不敢不小心谨慎,因此,在看到那么多人赶来的时候,早已下令关上了城门。
“我们是天柱大将军的武士,奉命出城……”有人汇报道。
“胡说,天柱大将军的杏黄旗我能不认识吗?”李彧下令道,“传令,戒备。”
原来尔朱世隆怕张扬被追杀,下令把尔朱家的杏黄旗全部落下。
“不能再耽误时间了,等会元子攸那厮就该派兵追来了,硬闯吧!”尔朱世隆下令道。
李彧刚刚转头对传令兵下令,一支冷箭偷袭而来,李彧下意识一低头,自己的缨红头盔就被射落。
“敌袭,敌袭,还击。”李彧一边隐藏自己,一边下令还击。
城上箭落如雨。城下也开始射击。
眨眼间,双方就打的不可开交。
永安殿内,众人竟然还沉浸在诛杀尔朱荣的喜悦之中。
“陛下,陛下,不好了,不好了,尔朱世隆跟西阳门守将李彧打起来了。”一个小寺人传话道。
“迦楼罗,我们,我们该怎么办?”元子攸这时候竟然还没有意识到拓跋铁龙城已经死了。
何其悲哀。
“陛下,迦楼罗已经死了。”元徽提醒道。
“啊?那,那朕该怎么办?”元子攸惊慌失措。
“陛下,不如下令,让李彧放他们走,不然,如果尔朱世隆反过来为尔朱荣报仇,试问谁能抵挡?”元徽说道。
“好好好,就这么办,快快去传令。”元子攸听到元徽说的在理,赶紧下令。
“陛下,不妥,不妥呀!”高道穆说道,“陛下,必须将这些人杀死在洛阳城内,如果他们逃出去,他们一定会去通知汾州的尔朱兆,徐州的尔朱仲远,陇西的尔朱天光,尔朱家的人,都是手握兵权的一方霸主。一旦尔朱世隆逃出去,他尔朱家的人不来洛阳报仇吗?”
元子攸一听,有道理,想到尔朱家的人确实各个手握兵权,内心惧怕急了,说道:“卿言之有理,言之有理那,那就下令……”
“陛下,此言差矣呀!”元徽说道,“一来,我们去哪里找兵杀死尔朱世隆?他手里可是有四千五百虎狼武士,洛阳城谁是他的对手。二来,假如我们有能力灭了尔朱世隆,但此等惊天消息是不可能隐藏的,尔朱家的人迟早知道,如此,死在我们手里的尔朱家的人命,岂不是更多?仇恨岂不是更深?”
“阳城王此言有理,那就依卿……”元子攸再次犹豫。
“陛下,我们应该杀了尔朱世隆,然后传令天下豪杰,到洛阳勤王,诛杀尔朱家族……”高道穆又说道。
就在众人争论不休,元子攸犹豫不决的时候,有人帮他解决了这个难题。
小寺人传话说,尔朱世隆已经攻破西阳门,往北中城方向逃去。
随着尔朱世隆的出城,尔朱荣被魏帝元子攸诛杀的消息,也不胫而走。人们传播消息的速度,总是像阳光普照大地一般,哪里有人,哪里就有消息。
函谷关的东面出口,一些从洛阳入关的商人经过。
马浪尘等人此人这时刚刚过了函谷关,距离洛阳城已经不远。
“大哥,尔朱荣终究还是被杀了。”王乐天说道。
“老五,你还记得当日我们在独孤将军的府上吗?说到的那人,正是拓跋铁龙城,谋划了近十个月,如果再杀不死尔朱荣,这计就算白设了。”马浪尘说道。
“这位拓跋兄,也是你们书院的学生?”万俟道洛问道。
“那是当然。”谢庭答道。
“天下初定,诛杀尔朱荣,只能让天下再次大乱。”万俟道洛说道。
“万俟兄说的没错,但是从魏帝的角度来看,此时不杀尔朱荣,那么他元氏的百年基业就要毁于一旦了。”马浪尘解释道,“尔朱荣功劳太大,权力太大。古往今来,天柱大将军这样的封号,只此一家。况且,大魏的爵位,以王为最高,尔朱荣又是太原王,又是大丞相,天下的军、政、爵都已经是最高的封号了,再进一步,就是帝位。尔朱荣能不动心?”
万俟道洛沉吟一下,叹了一口气。
“帝王政权,百姓受苦。”慕容容若道出了万俟道洛那声叹息的含义。
“从传闻来看,迦楼罗应该是身殁了,高敖曹跟他是结义兄弟,这下子岂不会将洛阳城掀了?”王乐天加了一句。
“嗯。”马浪尘嗯了一句,看了看洛阳城的方向。
北中城下。
北中城的守将是奚毅,此人曾经是尔朱荣的手下,被派到洛阳,安排在元子攸身边,却背叛尔朱荣的知遇之恩,投靠了元子攸。但元子攸因为他的身份,始终不愿意相信他。
“奚毅,你可曾忘了大将军对你的救命之恩?”尔朱世隆要回自己的老家并州,必然路过北中城,他抱着能不打就不打的原则,来劝奚毅给他放行。
“开国公,属下自然不会忘记天柱大将军对属下的救命之恩,和知遇之恩,但我等读书之人,忠君大于天,只能把对将军之恩放在后面了。”奚毅在城上说道。
尔朱世隆被封爵位乐平郡开国公,所以奚毅称他为开国公。
“奚毅,我等只是借此路一过,回并州,永不踏入洛阳城。如若不然,我等杀回洛阳,你觉得洛阳城能敌得过我这四千契胡武士吗?”尔朱世隆威胁道,并说:“借此路一过,我可以放过你在太原的妻儿父母。”
奚毅一听到自己的妻儿父母,心中犹豫,也罢,如果尔朱世隆真的打回洛阳,洛阳城里的守军一定是打不过契胡武士的,“开国公,也罢,从今往后,我与天柱大将军的恩情一笔勾销了。”
“好!”
奚毅下令开城,尔朱世隆领兵从北中城而过。
过城之后,他们在黄河边修整,此时,尔朱度律醒来。
“这是哪里?”尔朱度律问道。
“回将军,我们已经出了洛阳,这里是河阴之地。”尔朱度律身边,都是他的护卫,以及自己的亲兵亲将。
“河阴,河阴。”尔朱度律坐起身来,接过护卫递过来的水囊,喝了一大口,问道:“给我说说我昏倒之后的事情。”
于是,护卫将他昏倒之后的事情,一五一十讲述了一遍。
“二叔胆小,胆小误事。”尔朱度律一把将手里的水囊摔在地上,水囊炸裂,水花四溅,“诸位,大将军平时待诸位如何?”
“天柱大将军爱兵如子,我等最为服膺。”诸位回答。
“我欲杀回洛阳,为大将军报仇,哪怕此次力量不够,也一定要把大将军的遗体要回,让将军落叶归根,诸位可愿助我一臂之力?”尔朱度律说道。
“我等愿追随将军,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好。”
尔朱度律派一个人给而尔朱世隆和尔朱荣的妻子元氏带了一些话,说是去洛阳城迎回大将军的遗体。
尔朱度律带领自己麾下的一千契胡武士,杀往北中城。
“奚毅匹夫,你这个忘恩负义的东西,你敢不开城门?”尔朱度律手持战刀,指着城头的奚毅打骂。
“尔朱度律,刚刚我才给你们放行,不要太过分了,你当我我奚毅是好欺负的吗?”奚毅也恼羞成怒。
“攻城。”尔朱度律也不废话,直接下令攻城。
事实上,奚毅把守的北中城确实不堪一击,一千人的攻城,不足半个时辰,就城破人亡,奚毅本人也被尔朱度律一刀砍死。
一千人死伤仅仅二百。
尔朱度律带领八百人,又杀回洛阳城。
“陛下,告急,尔朱度律领兵杀回洛阳城,预计一个时辰,就会来到西阳门外。”传令兵道。
自从得知尔朱世隆领兵“出”了洛阳之后,元子攸听从元徽的建议,在洛阳城张贴告示,说皇帝陛下英明神武,设计诛杀了逆贼尔朱荣,又派兵杀退了尔朱荣的帮凶尔朱世隆,举城大捷。并且告示说,五日之后,在阊阖门,举行普天大赦。还昭告天下一些忠心王室的将领,前来勤王。
传令兵来消息的时候,正是元子攸在太极殿大宴群臣,大肆庆功的时候。
元子攸听到此消息之后,再次吓得手足无措。群臣也停下酒宴,有些人更是开始悄悄的退出宴席。
由此可见,洛阳城的人,对尔朱家有多么的恐惧。
“有多少人马前来?”高道穆尚且有一些清醒,问道。
“回御史,据悉只有尔朱度律一部,近千人。”那人回答道。
“一千人,哼,这尔朱度律也太小瞧我等了。”高道穆对魏帝元子攸说道,“恳请陛下拿出府库财物,在洛阳城招募勇士,并且召集城中御林军,与尔朱度律决一死战,敢请陛下登城观战,为我大魏将士助威增势。”
“既然如此,那就快快行事。”元子攸听到有人给他建议,他就匆匆忙忙的执行。
一个时辰后,尔朱度律兵临城下。
与尔朱度律遥遥对峙的,是通直散骑常侍李苗,此人本是南朝将领,他生在蜀中,为人耿直悍勇,因南朝梁帝萧衍杀害了他叔父一家,才降了北魏。
元子攸在召集御林军的时候,大部分的将领都称病不出,只有这个李苗,说:“朝廷有不测之危,正是忠臣烈士效节之日。”元子攸感慨其忠勇,方才命他为将,率领招募而来的三百勇士以及两千御林军,在城外与尔朱度律进行对峙。
“来者何人?”李苗举着一杆丈二黑铁枪,大声问道。
“是你尔朱爷爷,还不下马跪降。”尔朱度律说道。
“什么什么?猪?二猪?”李苗故意道。
“唉,口舌之利又有何用?还能拯救你洛阳城的平安吗?”尔朱度律此时非常冷静,面对对方的故意激怒,他一点都不在乎,“本事不在嘴上,而在手上。”
“谁愿出阵,杀了这头小猪,赏千金。”李苗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