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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何意？”/p>
侯景闻言一愣，一副不明所以的表情看着高洋。/p>
“你说了半天，还是没说我父兄与姐夫究竟有何矛盾，他们因何要开战？”高洋不满的撅起了嘴。/p>
高洋刚一说完，侯景的双眼便眯了起来，瞬间收敛了笑容。他直勾勾的盯着高洋的眼睛，缓缓的问道：“乐哥儿，开战之事，你是听谁说的？”/p>
看到他神情的变化，高洋自知说漏了嘴，不免感到一丝紧张，结结巴巴的答道：“那个……其实昨晚我偷听到你们在花厅所议之事了，心中很是担心，本来晚上想要去找鸢儿商量来着，没想到后来闹出那么大动静。我……我不是故意偷听的，我当时只想去找娘问点事……”高洋的声音越来越小。/p>
侯景听罢，面上的神情这才放松了下来，浮现起一丝无奈的苦笑。/p>
他轻轻摇了摇头，点着高洋的鼻尖儿叹道：“你这个小人精儿啊！这躲猫儿的功夫真不赖。俺居然从头至尾都没现，花厅里居然还藏着你这么个‘细作’，真是老了啊！”。/p>
侯景站起了身，信步踱到院子里，呵了一口冷气，背对着高洋道：“要实现宏愿，便难免会有牺牲。叔不是不想告诉你，但你现在还太小，叔担心有些事情，你还想不明白”。/p>
看不到侯景的表情，高洋索性挺直了腰杆，对着他的背影说：“叔，明白归明白，知道是知道；现在不明白的事，乐儿会等长大了再去想明白；但父兄现在不在渤海，乐儿就是高家府里最大的男子！对于城外的这些事，乐儿必须要知道！”随后又撒骄道：“叔，你就告诉我吧！”/p>
这番顶天立地的话，又把侯景给逗乐了。他转回身坐下，饶有兴致的看了一会高洋，然后一拍大腿说：“成！俺就给你这高家府里最大的二少爷讲了！但你不许外传！”/p>
“行！咱们拉勾算数！”高洋抬起右手，伸出小指，一副很严肃的样子。/p>
侯景也笑着伸出手，和高洋勾了一下小指，算是成交。/p>
然后他这才压低了声音对高洋道：“俺们确实要和你姐夫打仗了，可却是他要打俺们！元修上月，以伐梁为由，突然下旨调南道诸军入京，名为整编，实则是和朝中杨太师等一帮帝党及鲜卑权贵勾结，欲集合京畿羽林、虎贲诸军，合兵十二万，北上突袭晋阳，这一点已由丞相暗探查明，确凿无疑！”/p>
“父兄可有应对？！”虽然此前已知道消息，此时听到侯景如此直白的当面亲口道来，高洋还是颇感震惊，忙急切的问。/p>
“丞相是何许人也？！这元修的一举一动，都在俺们的监视之下，岂能没有应对？他那些没经历过战阵的南方兵，怎么可能是俺们边塞骁骑的对手。现在晋阳二十万大军早已枕戈待旦，只要这元修敢再踏出一步，下场只会是粉身碎骨！”/p>
“粉身碎骨”，侯景最后这四个字，如锤般击打在高洋的心头，他从这四个字里，听到了浓浓的杀机。/p>
“可大姐儿还在洛阳皇宫！”高洋忙道。/p>
侯景听了，默然一声长叹。/p>
过了片刻，他才缓缓道：“其实……昨日俺还有一件事，未曾向嫂嫂禀报，恐让嫂嫂平添心痛。这元修当初求娶大小姐并立她为后，根本就是别有用心！其用意，只是为了麻痹丞相。/p>
“据俺们在宫中负责元修起居的宦者细作禀报，自从大小姐嫁入皇宫后，除洞房夜外，这两年来，元修竟再未与大小姐同房而眠，却整日与自己的三个堂妹厮混！此三女均为平阳王元辟之女，居然以公主身份，公然在皇宫与自己的堂兄同寝两年，可这平阳王却连个屁也不放！甚至引以为荣，真是无耻至极！大小姐为顾全两族体面，忍辱苟安，每日只能以泪洗面。”/p>
听了这话，高洋真是怒极，两只拳头握得紧紧的，一张小脸憋得通红。/p>
“这……这元修！竟敢如此欺辱大姐儿！若还有机会，我一定要亲手杀了他！”/p>
随后，他又近乎是低吼出来：“这天杀的，是父兄让他做的皇帝，他为何还要如此对待俺们家！”/p>
“因为他是个鲜卑人，也因为他终究还是姓元”，侯景无奈的叹了口气，从一旁的低枝上，扯下一根冰凌，握在手里揉搓着，看着冰凌在手心化成的水，一点点从手中滴落。/p>
“乐哥儿，这大魏，是鲜卑人建的，在他们眼中，汉人天生就是下等人；/p>
“立国近两百年来，在那些鲜卑权贵眼中，汉人就是用来供养他们的，所以才出现了止不住的圈地和掠夺、欺凌；/p>
“所以，近百年，大魏一直民生凋敝，祸乱不绝；所以才有了一轮又一轮易子而食的灾祸。/p>
“而丞相与俺们的宏愿，便是要让这天下，重归清平，让世间重回到人人有田可耕，家家有粮可食的安乐日子。/p>
“但那些鲜卑头人们却不答应，他们虽然穿着中原的衣，吃着中原的粮，却不愿像俺们一样去种地，他们认为自己生来便是兵，生来便应由汉人养活。/p>
“正因为如此，这么多年，各地叛乱不绝，可他们还想继续抢下去，还想抢得更多。所以俺们就成了他们的眼中钉、肉中剌！”/p>
此刻，冰凌在侯景的手中，已完全化成了水；侯景的双手，也被冻得通红。他搓了搓手，拢到嘴边，“呵！”的长长呵出一口热气，却又像是在长声叹息。/p>
他蹲下身，平视着高洋：“元修终究是鲜卑人的王，他是为了他们想要的那个天下；而丞相亦是为了俺们想要的那个天下。俺们与他，都是迫不得以。”/p>
侯景的这番话，让高洋有点儿懵。/p>
他觉得自己现在好像真的没办法听懂。他不明白为什么父亲与元修之间的战争，竟然只是为了“该由谁去种地”，这样一个看起来极为荒诞的理由，而且双方居然还都是“迫不得以”。既然这么勉强，那又何苦非要闹得你死我活？/p>
想不明白，干脆不想。/p>
所幸父兄早有应对，二十余万对十二万，二比一，仅从人数上他也能数明白，应该是父亲这边胜算更大，当下便也心安了不少。/p>
所以，他便问了另一个自己最关心，也应该能明白的问题：“叔，那大姐儿会有危险么？”/p>
侯景这次却没答他，只是抬头看了看天道：“不早了，该吃饭了，下午俺还要赶回晋阳，你也该去找你娘了。”/p>
言罢，也不等高洋追问，便拨身而起，大步向前院走去，一边走一边自顾自的大声说：“乐哥儿——叔在晋阳等你！”/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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