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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三章
“叶书文？听你说过呢！”游乐问。
游明杰很开心地笑：“当然, 没少说。和我算是一届的，都是在04年雅典奥运会后退下来的。”
韩大爷打量游明杰, 啧啧称奇：“您原先也是运动员？还参加奥运会？也是……啧啧，这个儿头、这身板儿……是那个意思！”老大爷典型的老百姓思维, 觉得能参加奥运会就不得了了，却忘记转换意识，这地界儿奥运选手一抓一把，不稀奇。
游明杰嘿嘿地笑，挠了挠后脑勺：“参加是参加了，没什么好成绩，万年预赛霸王, 倒是刚刚说那小子, 还有点儿漂亮成绩，在世锦赛上拿过一金一银，很好了。”
“奥运会呢？”韩大爷不了解状况，眼巴巴地问。
“……唉。”游明杰叹了一口气, “两届奥运会, 差不多八年了吧，中国男队的状况很不好，再来就只能看袁铮他们这一批了。”
“哦。”韩大爷若有所思地点头，不再言语。
话儿说到这份上就到尽头了，气氛瞬间就往下沉，谁都续不上。
好一会，韩大爷才拍着游明杰的肩膀问：“千禧年的奥运会我还记得, 咱们男子也拿了金牌吧？还有96年……好像也有啊。”
游明杰笑开牙，点头：“您老记性真好，确实有这么回事儿，那算是中国男子游泳的黄金一代吧，每次打比赛教练都敢拍胸口保证男队最少四金，加上女队，每次出国比赛都能带七八枚金疙瘩回来，那时候不说教练员，就我们这些小队员腰板儿都挺的特直，但凡一出场，就像刚刚澳大利亚似得，还没比就有喝彩声，那可是真是风光啊！”
一说起这些事儿，游明杰就停不了嘴了，这是他青春时期最深刻的记忆，伴随着汗水和骄傲，跟在那些老大哥的身后耀武扬威的得瑟，那都是值得一生称赞的经历。
游乐在一边听得翻了个白眼儿，早些日子没发现，这半年他和文浩陪小叔喝酒的时候，小叔喝多了就喜欢絮叨这些话，翻来覆去。文浩虽然是如今队里的老大哥，可也没抓到盛况的尾巴，所以只能听小叔扯酒经，叶书文这名字他听过，但是最多的还是那时候的“一哥”姚烨……“水之宠儿”这外号真他娘的恶寒！小铮哥都没敢说自己是水什么的宠什么的儿！
当然，换个角度，这外号是那个年代的老外赋予的，可见其厉害处，难怪成就了中国男子游泳的黄金一代。
小叔还在和韩大爷白乎，游乐向袁铮递了个眼神儿，两个人同时靠回椅背，窃窃私语。
游乐说：听见小叔那得瑟的语气没？
袁铮点头：听见了。
游乐说：照我看，你一点不差！如今再加上个我，咱们也整个“黄金新一代”吧？
袁铮见游乐跃跃欲试，于是配合着点头，想了想，抬手搭上了游乐的肩膀笑道：“我倒是没问题，就看你了。”
“我？”游乐得瑟地翻眼，“你等着看吧！”
“小样儿！”袁铮摸了把游乐的脸颊，嘴角的笑又浓了。
两个人低语聊天，气氛暧昧的粉红泡泡直冒，可问题身边硬是有一堆的“睁眼瞎”，不停地催眠自己，别看，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看不见……
游明杰背后的天线升起，和韩大爷聊的频频分神，最后心里邪火一冒，吼道：“乐乐，去找周教练，看看他那边需要帮忙不？”
袁铮收了搂着游乐肩膀的手，与游乐面面相窥，心里隐隐都知道游明杰是什么意思，想来他们在人前确实该注意一下了。
就算是个公开的秘密了，可总不能一直让别人包容吧？
游乐前脚离开，袁黎后脚就坐在了袁铮的身边，莫名地看着他笑。
袁铮视而不见自家大哥的眼神，淡定的从身边掏出平板电脑，按开了机。
袁黎见袁铮不想谈，也就不说话了，只是陪在身边看他按开平板电脑上的图标，过一会才说：“挺好，难得看你这么亲近一个人，这段时间见你几次了，也就这几天最开心……游乐在的时候。”
“……”袁铮没说话，等着袁黎接下来的结论。
果然，袁黎说：“你很喜欢游乐？”
“嗯，喜欢。”袁铮淡然的开口，那表情和眼神很难让人分辨他嘴里的喜欢是哪一种。
袁黎思考了一下，纵容笑道：“喜欢就多接触吧，你开心就好。”
袁黎对弟弟一直有些纵容，十一岁的差距，他不懂事的时候袁铮还小不记事，等袁铮记事了他也就长大了，正是因为一些年龄差距的代沟，他对袁铮很宽容，甚至是宠溺着这个弟弟。所以他不想去问是哪种喜欢，临近比赛，他不想给袁铮任何的压力，袁铮和游乐……怎样都好。
而袁铮对待游乐的方式，说不得也有些模仿他的哥哥。
上午的比赛开始，游乐他们观看比赛到十点，太阳升起阳光炙热，略微感觉到不适后就都回到了宾馆。
游乐离开前对韩大爷很道歉，说自己没兑现陈诺，也没陪到人。
韩大爷自然反过来开解，让他别介意，保持自己的比赛状态最重要，这种关键的时刻没用的都别想，拿个金牌比什么都强。
可游乐他们走了，游明杰却留了下来，打算中午跟着韩大爷回家，去拜访一下老朋友，下午再跟车回来，反正不过几十分钟的路程……可惜没看到人，据说最近回国了，游明杰只能拜托韩大爷的儿子帮他讨要个联系方式。
第二天，游乐的比赛正式开始。与往常不同，他从赛前的一天就做了细致周密地安排。
晚上22点做半个小时的睡前运动，以微微冒汗为准，梳洗后上床睡觉。
早上手机闹铃押后到7:30叫响，尽量一觉多睡一会，以保证充足的睡眠应对接下来一天时间的高强度比赛。
吃过高热量的早饭后，乘车出发。
在这辆车上，一共十一名选手，几乎每一个人今天都有比赛在身，相互对视时都可以从对方的眼底看到几分紧张和全力以赴的觉悟。
游乐收回目光看向车外，撕开袁铮递过来的巧克力棒的包装袋，一口咬了大半，嚼了七八下，囫囵吞下。
“各位……”游明杰倒跪在前排的座椅上，拍了拍手掌吸引注意力，开口道，“大家都是老队员了，心理调整这一关都有各自的习惯，我就不多说了，这里主要安排热身时间，除了谭雯、倩倩、丁丽辉之外，其余的人到了场地都下水，10x50米的分解动作，8x50米的强度，停顿的间歇自己把握，游乐、袁铮、刘浪你们几个短距离的尽量游够45分钟，罗鸣你们几个中距离的30分钟就够，都明白没？”
“明白。”
游明杰在稀稀拉拉的回应声中点头坐了回去。其实赛前的热身准备也不用详细交代，只是个例行公事，平时队员们训练的时候教练都会根据他们的年龄、生理、心理、机能、神经、体能、技能和战术能力、环境等作出最合适的安排，所以他的目光主要还是在游乐、袁铮和罗鸣三个人身上。
到了赛场，今天的观众少了一些，想来大家都等着看下午的决赛和明天的压轴接力赛，所以上午到赛场的更多是真正的游泳运动爱好者。
游乐给韩大爷去了电话，确认很快就到之后，就将接待的任务交给了小叔，他换了泳裤下水热身。
今天是很关键的时刻，他的首次国际大赛，容不得一点分心，所以在下水游完第一次50米分解动作后，脑袋里那些个乱七八糟的想法就都丢掉了。
中途，阿贝尔在隔壁泳道下水想要搭讪，结果换了游乐冷冷淡淡甚至是无视的态度，于是他笑着摸了摸鼻子，无奈游了出去。
45分钟的预热，游乐做的一丝不苟，半分不差，准点起水，换上一条干泳裤后，就带着手机去了休息区。
这个过程他没和任何人打招呼，甚至是袁铮。
最初，袁铮以为他过于投入，于是就默默跟着，可是等到了休息区，游乐闭眼躺下后，袁铮才发现自己被彻底遗忘了。
“他在队里也是这样准备比赛的？”袁铮坐在刘浪身边问道。
刘浪也在酝酿比赛情绪，本来不想回答，但是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队里没什么比赛。”
“平时训练呢？”
“……”刘浪想了想说，“偶尔文浩陪着，大部分时间自己一个人做准备。”
袁铮沉默着，眸色发暗。
刘浪看着他，欲言又止，最后到底闭上眼靠在了座椅上，幽幽开口：“马上比赛了。”
是啊……马上比赛了。
袁铮的眼眸闪动，暗自吐出一口浊气，起身离开了休息室，寻找一处空地继续做陆地热身，然后确认身体微微发热后，这才找了角落，将额头抵靠在墙壁上，嘴里喃喃自语：“确实，现在比赛最重要，要赶快集中精神，不要被游乐的事情影响情绪，他经历的那些事已经发生了，无法改变，所以不用急在一时，这两天好好比赛，再之后怎么担心都行，而且……袁铮，你的比赛在游乐的前面，如果发挥的不好，甚至会影响到游乐成绩，要专心，要专心……”
这么自我暗示着，袁铮一边回忆比赛的步骤，回忆迄今为止成功完美的那些比赛，从赛前的准备到赛时的每一个姿势和动作，将赛时画面完整的回忆，调动自己的情绪……
上午九点三十八分，袁铮先下水进行了50米蝶泳的预赛，游乐没再像之前那样陪在他的身边跟进跟出，而是继续闭目养神。
九点三十九分，袁铮带着一身蒸腾的热气从泳池的一侧起水，以22秒96，小组第一的成绩稳妥的取得了决赛的门票，纵观该项目的全部六场比赛，他的成绩可以进入前三名，完美发挥了自己的真实水平。
对此，周明、游明杰等人都很满意，比起半年前，袁铮的成绩确实有所进步，回忆当初的传闻，尤其是周明，非常庆幸自己当机立断地做了这样的安排。
队里的风气不能改变，也不能给袁铮过大的压力，只要能出成绩，什么都好说。
“时间快到了吧？”周明看着赛程表，又翻腕看了眼时间，对游明杰示意。
游明杰“嗯”了一声，袁铮的50碟比完，等女子组的选手比完了，不过15分钟的功夫，就要到游乐了。
队里，从上到下对游乐都给予了厚望。
游乐的年纪虽然还小，可是能力一点不弱，如果能够稳定发挥，进入决赛肯定不在话下，拿个牌子也不是不可能。
而且，50米自由泳的预赛除了游乐，还有刘浪，作为队里的“一哥”，刘浪被游乐力压一头也有些憋火，大家都等着他的爆发呢。
场内，女子组50米自由泳的第一组预赛开始了，随着那声发令枪响，游乐被刘浪叫了起来。
刘浪说：“做准备了。”
游乐从下往上看刘浪，眼底的战意十足，眼眸星亮的点头：“好。”
刘浪看这小样儿，一抬手给了他后脑门一下，笑道：“别冲我龇牙磨爪子，你的敌人不是我。”
游乐舔着唇角嘿嘿地笑，起身后又再次把耳机带好，扭转着脖子和腰胯，边往休息室外面走，边慢悠悠地做起了热身运动。
屋外的走廊，将近三米宽的走道上站满了牛高马大的外国选手，相互间都带着几分漠视的神情，偶尔视线对上也是面无表情，甚至隐隐还有几分敌视。
确实，上了赛场，他们就是敌人，虽然不是刀光剑影，却也是以命相搏！
游乐提着包和刘浪并肩，穿过人群往签到处走，都是目光微垂，心神守一，俩人报好名，就就近寻了一处稍作热身。
游乐先下水，在第二小组，而刘浪则在第六小组。不在一个小组让两人着实松了一口气，可是这口气也没松多久，俩人脑袋里的弦儿就又拧紧了……没有半决赛，那么就是八选一的淘汰率，拿不到小组第一，基本就和决赛无缘了。更甚至，就算拿到小组第一也不能松口气，还是成绩说话，一个强大的小组，说不定前三名能进决赛呢。
游乐反拧着肩膀蹲在地上拉着肩膀处的筋，闭着眼睛回忆比赛的步骤，将每一步都在脑袋里演练十来次，外面的发令枪一声接着一声的响，爆得他肾上激素狂飙，隐隐有些按耐不住了。
感觉身体的热度差不多了，游乐睁开了眼，就见袁铮正站在身边两米外，不紧不慢地用蓝色的毛巾擦着身上的水珠，见他睁眼，笑了一下，然后又不悦地看向对面的阿贝尔。
阿贝尔在和队友说话，他的队友是法国名将弗雷德里克。布斯凯特，是自由泳短距离的世界级种子选手，去年的世锦赛拿了银牌，仅次于巴西名将小西埃罗，可以说他们两个是最有希望继菲尔普斯后夺取“飞鱼”的称号的人。
“飞鱼”是圈子里公认的短距离自由泳最快王者的称号，并不独属于某个人，它代表的是世界上游得最快的人，就像“鱼雷”是属于短距离蝶泳的最强称号。如今的袁铮已经在争夺这个头衔的厮杀“战场”上了，而游乐则首次踏上这个战场……
阿贝尔和游乐的目光对上，飞了个眼儿，然后睨着游乐对弗雷德里克附耳低语，游乐清楚看到听着耳边细语的弗雷德里克看向了自己，从头到脚的打量，眉梢轻佻地扬起，勾起的嘴角竟然有些讥讽的味道。
游乐眸色沉了不到一秒，移开了目光不想深究，阿贝尔说了什么？他不想知道，弗雷德里克怎么看他？他更不想知道！
不要庸人不扰！不要小题大做！不要斤斤计较因小失大！
“男子50米自一组进场！”大赛的工作人员拿着话筒在门口用英语喊了一声，刘浪拍了拍游乐，示意他要做准备了。
“呼——”游乐吐出一口长气，对袁铮浅笑点头走了出去，眼角的余光看到弗雷德里克也站了起来，他脑袋光芒一闪而过……
他刻意走到了弗雷德里克的前面，单手一叉腰，腰胯刻意拧动的大了几分，踩着猫步，甩着屁股走了七八步，然后脚下一顿，往旁边让开了路。
四目交接。
“……”
“……”
弗雷德里克在第一预赛小组，竟然以第二的名次完成比赛，起水之后他狠狠瞪了游乐一眼。
游乐咧嘴，笑开了一口亮牙。
得嘞！小爷我还是一俗人！你膈应我，我恶心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