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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神策跟废太子混过,现在又在她未婚夫身边擦来蹭去,郑琰不可能放心。打听他们俩的交往过程也很方便,找个天气晴朗的日子,直接问池之,很快就打听到了他与李神策的“交往”过程,听完之后默默无语。
李神策从来都是一个不走寻常路的男人。
出身世家,应该与家族休戚一体,最先领教他毒舌的就是血亲,他的攻击从来都是无差别的。他有家庭责任感,希望这个家族变好,但是他选择了一种让家人无法接受的方式。他默默努力,又不跟家族很好地沟通,既不能从家族里得到助力,家族也不放心他是不是会帮忙。
就连找学生,也不肯主动表现出青睐来。
他要是只受,一定是只别扭傲娇受。
池之就是那个倒霉地没看看中的学生!
李神策的不寻常还表现在抢学生上。但凡有本事的人,总不希望自己的一身功夫被白白埋没了,父子相承是一个好办法,如果儿子不争气、不合适,那么最好的选择就是找一个学生。
李神策素有相人之能,可惜嘴巴太毒,人家巴不得他半闭嘴,如果他开口了,连自家爹娘都恨不得先堵了他的嘴巴。他气性也大,不想让我说,我还不说了呢!除了拿自己家里看不顺眼的某些家族成员开涮之外,他很少品评人,是以知道他有这能耐的人并不很多。
他给自己找老板,找上了废太子,也不算是看走眼,只是他没有充分估量好对手而已。再强悍的太子,也架不住这样集体挖坑。坦白说,只要阻力稍微小那么一点儿,李神策完全有可能把东宫给盘活。饶是如此,他还顺利脱身了。
这一回找学生,他看得更是精准,直接对上池之了。
李神策对池之一开始的评价就不算太低,这小子眼睛毒,一下子就拜到了顾益纯这个当时名士的门下。虽有借势的嫌疑,也不能不说是一步好棋。真正让李神策对池之刮目相看的,乃是那本不知道得罪了多少人的《氏族志》。看到《氏族志》的那一瞬间,李神策拍案叫好!
李神策一生,不知道为世家发了多少愁,世家越来越显颇态,固步自封,不思长进。等等弊端,他看得明白,却又屡唤不醒,所以才会骂。又看着国家在这群人的把持之下前行之路举步维艰,多少年了,世家再没出现过带领国家走向辉煌人人物了。
李神策是痛苦的。直到池之出手,这小子有前途!
要不怎么说李神策不走寻常路呢,他家九族把池之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他偏对这小子欣赏得不得了。就是该这样,有上有下,有危机感,才能时刻保持警觉,才能一直有进取心,才能保持世家的活力。
“吾得之矣!”李神策拿着《氏族志》直拍脑门儿,吓得他老婆以为他在练头顶开砖的绝技。
就是他了,这小子好。李神策宁愿跟顾益纯去抢一个有资质的好学生,也不要另寻一个还没有拜师的略差一点的!他合适,那就抢过来好了。李神策的身上,果然还保留着李家老祖宗刚刚发家时的狠劲儿和冲劲儿。
抢,也是有讲究的。
就像你看到一个漂亮姑娘,直接上去说:“妞,给大爷笑一个。”你会被正义侠义追杀,成就人家的好事。你要是穿一身飘逸的白色长衫,手持玉箫,呜呜咽咽来上那么一曲,再幽幽地看上姑娘一眼,吟两句酸酸的小诗,起码姑娘不会讨厌你。又或者,姑娘被猪头恶霸调戏了,你上前英雄救美,哪怕姑娘已经有了未婚夫,也会对你心生感激,不一定以身相许,至少会有点好感。
李神策就是要抢一个已经有了老公的美人儿。
池美人儿长相好、出身好、才学好,早就有了一个定了亲的老婆,这让李神策颇觉无奈。摸着自己的良心,李神策也得说,他闺女略有些配不上池之,木木呆呆的,吵了无数回架,他也没能从老婆手里把女儿的教导权给抢回来,直把女儿教成了个标准的大家闺家。在李神策看来,这样的标准世家女的模样,无疑是腐朽的家族文化的一部分,是不好的。唉。真不知道他那位名门出身的老婆,为什么战斗力也如此的彪悍。你说你跟我干仗的时候彪悍了,怎么就不把闺女教彪悍一点呢?真是岂有此理!
行了,顺手抢个女婿来的计划被画了个大叉,李神策只好接受了他的学生将会有一个权臣岳父的事实。至少郑靖业在他那里的评价比其他人都要高一些,在李神策看来,这差不多是一个对手样的人物,这也是间接承认了人家的水平。而且郑靖业有活力啊,肯上进啊,比他家李俊强多了好吧?李俊被郑靖业抽打的时候,李神策为家庭的面子脸疼,心中也不无恨铁不成钢的快意――让你不乖不认真,被抽了吧?
好吧,那就接受吧,至少要处得和平一点。存着这样的念头,他才比较痛快地接受了鸿胪寺少卿的任命,这个职务的级别并不高,比起皇帝之前想让他做的官来还差了一截,他也接受了。
原因也简单,学问很不错的李神仙知道,像狄人这样的游牧民族,它就少不了动乱和分裂,下一个混乱期快来了。郑靖业这样的统观全局的人,是不可能放弃培养自己阵营里的人熟悉外交事务的,在郑家长子被派出去的时候,池之是首选,也是最方便能够安插到鸿胪寺帮忙,完事后调走的人。他是中书舍人,本来就可以四处游走的。
但是李神策这个人呢,他又是个傲娇的货,不肯直接表明善意。于是各种压榨,各种讽刺,各种欺负。池之都扛过来了,李神策是个有干货的人,态度再恶劣,在池之看来,那都是毛毛雨。世家最让人难堪的态度,是那种表面温和,却从骨子里透出来的瞧不起,池之对这种态度并不陌生。他从李神策身上感受不到恶意,他从恶劣的态度,循序渐进地诱导着池之去了解狄人。
池之是个敏锐的家伙,对于生存有一种动物的直觉,否则他就不可能在父母双亡的时候不但守得住家业,还要照顾寡居的外婆,居然还能抓住机会成了顾益纯的学生,拐了当朝首相的幼女。
两人心照不宣,一种奇怪的默契在两人周围萦绕着。顾益纯与池之亦师亦父,池之当然不会想背叛他。李神策确有善意,况且还这样尽心指导他,他也不好拒绝。这样最好。
李神策也相当满意,嘿,顾益纯又怎么样?他学生还不是被我抢了过来了?没行拜师礼又怎么样?池小子对自己的态度,那可是改变得很明显的!最明显的例子就是,池同学还邀李老师喝酒来着,唔,珍藏版的酒肉啊。揣两瓶澄酒回来,馋死李俊那个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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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这样了,”池之作总结陈词,“教导的都是实情,很有启发的。他不点破,我也不好说,总是承他的情了。”
“用不用准备些礼物相答?怎么也教了你不少东西啊,就是怕先生面上不好看。”
“何必多做准备?有什么事的时候,拉他一起踩一脚就行了,”池之对李神策倒是很了解,“我想,咱们,咳,成亲的时候,写贴子请李神仙来喝喜酒,如何?”
这“李神仙”三个字叫得好亲切,就跟你管你下铺叫“猪头”似的,郑琰暗叹一声,对池之道:“你觉着合适就行。安排座儿的时候小心些就是了,别让他跟那位李先生碰头就行,选好陪客。”陪客难选啊。
池之却是上了心:“我省得。”
说到喝喜酒,郑琰突然想起一件事儿来:“接下来几个月,京里婚嫁何其多,你都准备好了?”
池之笑道:“我还没娶媳妇儿呢,应酬也有限。娘子心疼我,早些过门儿,这些都委于娘子之手,我一个不字也不说的。嗷~”
郑琰最恨有人拿这个来调戏她,她算是半个习武的人,池之的胳膊被她一掐,嗷的一声叫了出来。
阿成连忙跑了过来:“怎么回事?”
池之吐血。他岳父对一直是一种矛盾的态度,这个已经习以为常了,有他老师作解说,他也算理解这种岳父心态。最近感觉很坑爹的来源是他那位岳母大人,以往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有趣,对他感观很好,现在杜氏好像成了他感情路上的新障碍。杜氏现在很喜欢把她的婢女也指派那么一两个跟着郑琰出门,只要不是去老师家里学习,必有杜氏心腹跟随,那婢女年纪也不小了,估计早是孩子妈了,眼神像牢头。池之再有什么小念头,也不敢在这样的女士面前造次。
池之忍着疼,在阿成狐疑的目光中笑道:“没什么,说到高兴的事儿,乐的。”才不是!
阿成,点点头,本来是远远缀着的,现在只是退后三步,死活不肯挪窝。
郑琰抛下池之,跟阿成打商量:“明天我给阿宣一天假,你要见她,可到我这里来的。”让你们婆媳相处一下,联络联络感情,如何?
阿成想了一想,又用看色狼的目光狠盯了池之两眼,正色对郑琰道:“成交。”
竖起耳朵偷听的池之差点没跌倒,不愧是他岳母派来的。眼看交易做成,阿成退回原位,池之对郑琰道:“我明天还去先生那里。”约好了时间,包庇学生谈恋爱的老师神马的,最有爱了。
郑琰笑弯了腰:“好啊好啊。”
早日过门的话题告一段落,池之又想起一事来:“义安郡王纳妃,圣人让我做男傧相。”
咦?当伴郎啊!不是吧?那就是个炮灰啊,人家娶媳妇儿,你负责挡酒、闯关、卖笑,最后洞房没你份的那种。“会很累吧?襄城侯家八个儿子,徐九的堂兄弟还没算进去呢!”打得过么?郑琰有些不放心。
“郡王之婚,一切都有法度,襄城侯家难道不想嫁女儿?还是能压皇子一头啊?”池之倒是看得开,“义安郡王人也不错,看着长得很魁伟。”
郑琰点头附和:“不错不错,要是人家打杀威棒来,你就躲他身后去,反正是他娶媳妇儿。”
池之笑着掐了掐郑琰的脸,没敢留印儿:“最近京里婚嫁很多?岳父要给德兴他们几个说亲了?”
“是啊,已经透了意思了,”郑琰点头,“这种事儿,自然是一说就成才好,郑重提了,又被拒了,多闹心?不过,我们家的都差不多了。”把郑靖业的安排一一说了。
池之与郑琰交换情报:“徐烈那小子将娶镇南将军的爱女,徐熙结姻太常少卿之女。哦,他们家三娘,新近也定了,嫁与原齐王舍人欧阳述的儿子。”
“咦?这么快?”她怎么不知道?
“可不是。”池之对徐家的感觉一般,倒不是因为他与郑家利益相关,从旁观者的角度来看,郑靖业提拔了徐梁,徐烈也是因为郑靖业的照顾才能在京中顺顺当当地生活,这小子毛还没长全就要单过,怎么看怎么不是东西。
郑琰眼珠子一转,笑道:“他倒结的好亲!他们家四娘呢?”徐少君很着急有一门好亲事的吧?她的兄姐们结婚的门第都不怎么高,恐怕她想高也高不了呢。
“没听说呢。”
“哦,对了,阿舅给他孙子求娶了唐家女儿,也很般配的。”
两人叽喳半晌,终于被阿成给分开。池之站在地下看着马车走远,郑琰撩着帘子,直到马车拐了个弯儿看不到人了才嘟一嘟嘴坐下。对阿成抱怨:“小时候在阿娘身边,还叫阿成姐的时候,好温柔的。”
阿成嘴角抽了好几下,才平静地道:“从前在夫人身边伺候,七娘也没有总出去见小郎君,好可爱的。”
郑琰别过头去,能在她娘身边混的人,都是有两把刷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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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郑党小辈的婚姻状况渐渐尘埃落定的时候,皇家也进入了一个结婚的高-潮。
从二月开始,以祁王开头,一个接一个的迎娶下嫁。郑琰每次都有份去喝喜酒,与以前受到的敌视不同,如今很多人对她表现得非常热情。郑琰心知肚明,立储之事进入了关键时期,当朝首相的态度很重要。
对于各路人马的套话行为,是从来都以“不晓得呢,阿娘把我关得好惨,还让学女红”的理由给打发了。这种场合,一是向主人家表明立场,二也是展示自己还在京城社交圈儿里混着,三是扩大、巩固自己的关系网。郑琰是很用心的,只是今天有些例外――这是义安郡王的婚宴,她未婚夫要当伴郎。
被她担心着的那一位现在的情况还是挺好的――他正在被同情着,未来的boss在心里打定主意,以后不让他吃亏。
男人在一起,女人是一个逃不开的话题,尤其是在结婚的当口儿。新郎倌儿是个很精神的小伙子,甚至有一些英俊,浓浓的剑眉,薄唇抿起的时候带着刚毅。年岁并不大,个头已经很高了,劲瘦,穿衣显瘦,脱衣有肉。
男傧相不止一人,如郭靖这样的表兄弟、萧深这样的堂兄弟也被拉来凑数。皇帝只想着给他儿子装点门面,却忘了伴郎太出色是会抢新郎风头的。围观群众很开心,抄起手中的小件物品狂砸伴郎。萧令先是郡王,所以他迎亲队伍的组成里有部队的,横起手中长矛阻止乱扔瓜果蔬菜的人,勉强维持住了秩序。
新郎、伴郎狼狈聚在一起,互相打趣了起来。郭靖道:“十七郎今日成婚,还这样抢手!”萧令先回道:“你们也有份的。”萧深道:“总是在最前。”
萧令先笑笑,结婚的日子,他欢喜得紧,听说,他那媳妇儿是个很懂孝顺的贤良女子,江阴大长公主的身体萧令先是有数的,久病床前无孝子,徐莹小小年纪,坚持陪在祖母身边,耐心一定超好的,肯定是个温柔的好女子。想着想着,傻笑了起来。
郭靖捅了捅萧深:“瞧十七郎,乐傻了。都要娶媳妇儿,再几个时辰就见着了,还这样猴急。”
萧令先雷达全开,被嘲笑了自然不肯干休:“谁急啦谁急啦?”
萧深一拉郭靖,打圆场道:“池郎媳妇儿都定了,到现在岳父还不松口让过门儿,他急了。”
萧令先颇为同情地看了看池之,不说话了。他对郑靖业的印象还不错,不管别人怎么说,郑靖业关心他的学习生活,尽心给他找老师,也不歧视他。在他看来,男人就该有事业心,应该有点霸气,所以郑靖业修理世家的时候,他是很开心的。
好可惜啊,这样的一个男人,他闺女怎么就也霸气各种漏了呢?郑琰是京城闺秀圈儿里的领军人物之一,给萧令先的印象就是有些张扬。萧令先同学,他不喜欢张扬的女生。
再同情地看一眼池之,这样的好男子,居然被定给了那样一个女人,好可怜。好男人就是值得一个温柔的女子温柔对待而不是像太常王柏那样被个凶悍的媳妇儿追出八条街!郑琰要不是郑靖业的闺女,也嫁不到这样的好男人吧?郑琰要不是郑靖业的闺女,萧令先好想横插一脚,对池之说:你改嫁吧。
池之这个心黑手狠,一肚子坏水儿,想尽各种办法把人家心爱的闺女拐到手的boss级别人物,逼是被这位新郎倌儿给脑补成了一个可惜巴巴、强权压迫下被强推的小受。
造化弄人!
正在感叹的新郎倌儿还不知道,他那个温柔贤良孝顺懂事的贤妻,在战斗力上比郑琰或许差一点,但是在脾气性格上,那是一点也不差的。
造化弄人!
都说在孕妇怀孕的时候,不要看难看的、不要闻难闻的、不要听难听的,就是怕孩子长歪。同理,男人在娶媳妇儿的时候,千万不要胡思乱想,不然也很容易娶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