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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说,大孝子承庆郡王又病了!知道内情的捂着嘴巴偷笑,叫你小子作!萧令恭想的其实并不错,他这孩子来得时机未免有些太不对,很容易让人往不好的方面联想,如今木已成舟,被钱氏给闹了出来,倒是去了他的几分嫌疑,不过是平白丢了一回脸,难免要得一个“不慈”的考评来。更有一些心思十八转的人,以己度人,据此以为萧令恭是个腹黑,对他添了些提防。
不管别人如何看,此时的萧令恭,对任何人来说,都不具什么威胁性――除了钱氏和她肚子里的孩子。
徐莹与萧令先就钱氏的去向进行了一番讨论,孕妇和婴儿都是比较娇贵易碎的物种,交到了他们手里,最好不要出什么意外。最后定了一处京郊一处皇家庄园,指派了内侍等去。在这方面萧令先比徐莹更有经验一点,亲自出面恐吓了内侍宫女:“这是皇家血脉,容不得人作贱!好生伺候着,每月一禀!衣食不可少了,敢拿什么冷饭剩菜边角余料的衣裳给他,我活剐了你们!”
――由此看来,萧令先同学小时候很吃过一些苦头。
萧令先的话给徐莹以颇深感触,她本以为这是个二货,没想到居然还知道一点人间疾苦。啧!要是正事儿上还有这股精明劲儿,该有多好?!
等内侍宫婢赌咒发誓会照顾好钱氏,萧令先才意犹未尽地住了嘴。徐莹笑道:“圣人倒是什么都知道。”
萧令先的脸色变得有点难看:“底下的门道多着呢,别看你是天潢贵胄,落到小人手里,是一点招数也没有的。”
徐莹识趣地转移了话题:“十八郎可真够心狠的。”
萧令先叹道:“他不过是太执拗罢了。”
“圣人还是劝劝他吧,这到底是他的儿子,如今不喜,以后可要怎么过?父子失和可不是件好事儿。护得了这孩子一时,可护不了一世。若是个女孩子还好,收养宫中无妨,若是个男孩子,咱们收养了,可比在宫外长大的又有一种不同。”
萧令先很乐天地道:“还有几个月呢,生下来再说,哪有父亲不喜欢儿子的呢?”
徐莹懒得再操这份心,提一提就罢了,郑琰不想接这个烫手山芋,难道徐莹就想了么?不过是“不得不”三个字而已。“周王太妃已离宫,魏王太妃行期也将近了,宫女放出的事情已经开始了。我们放了一回人才觉着,宫里人手不大够用,最迟来年春天就要再采选宫女入宫服役。圣人是个什么章程?”
萧令先道:“你是皇后,这事你作主罢。有什么疑问,也可召问阿琰嘛,她倒是会有些好主意的。”郑琰又成了他心中会办事的人了。
徐莹自己也是打的这个主意,不为别的,就因为郑琰她爹她老公都是娴于政事的,郑琰似乎还有一些这方面的天份,哪怕没有,她也有真正的专家可以请教。当今天下还有比郑靖业更懂政务的人吗?而且,她也想借此与郑氏、池之等人打好关系。就算萧令先不提郑琰,她也会提的。
“明日就让她再写条陈好了。”
被帝后二人安排了新任务的郑琰正在家里跟池之抱怨呢:“十八郎好没担当!好狠的心!亲生骨肉都能不要,就为了一个虚名。”
池之认真地说:“今天这事儿,你本不当管的。他们家的事情,也不知道有什么门道,贸然插手,别把自己给折进去了。”
郑琰长叹一声:“嗷~我也不想管啊!钱氏半道上冲了出来,也太巧了!本来我是想去看看外祖母的,已经变道了,这还能遇上。我都起了疑心了。最要命的还是路上有一路的人,我跑都跑不掉!堵着宗正的门口,我都不敢挪步,众目睽睽地把宗正给叫出来交接了人,一道去的大正宫。”
池之对郑琰的“好运”也很无语,一脸同情地道:“难为你了。”
“算啦,也没什么,这要是实情没什么阴谋,也是救人一命的好事呢。十八郎真是的,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父亲?”
“你道人人都像岳父那样好么?别说是这样与孝义沾边的大事了,更有一些人只因为子女生日不好便不举的。”【1】
“那你呢?也有乱七八糟的忌讳么?”
池之一时没反应过来,尔后开始犯傻,脸上的表情先是迷茫继而顿悟,最后惊喜地道:“你有了?!”
这下改郑琰迷茫了:“有什么了?”
池之还以为老婆怀孕了,然后有各种担忧。两人闹了个乌龙,鸡对鸭讲了半天,才弄明白,都有些不好意思。郑琰对于这么早生孩子是不赞成的,杜氏时不时提一提,她也权当是念经。池之正在新婚,虽是独子,目前对这事儿还没有迫切需求,倒也没有很失望。
两人又说了一回离京的事情:“虽是来年春天,该收拾的也都要收拾上了,不知道那里住得怎么样,要不要带家俱过去?”这是郑琰。
“我倒不太在意这个,”池之思忖着道,“当地总是会有家俱的,若是合意了,就不用这样折腾了,家里还要住人呢,咱们又不是不回来了。若不合意,在当地重新照喜欢的样子打造也不很费事。倒是这一出去,需要些人手,最好是精通庶务的。”
“这个才不用担心呢!当地难道没有人才?况且,不是我说,如今世家强盛,多少有钱有土的财主家等着一个不鄙视他们的郡守来辟任保荐呢。”
“总要有几个自己人才好。”
“看看熟人里有什么子侄,年轻人,出仕不用太高的官儿,倒也合适。只要不是眼大心空的主儿就行。”
池之心里闪过一些人,然后点头:“就是这样。”
郑琰又向他交代了一些家事的准备情况:“外祖母与舅母是不尚俗务的,咱们家里的田产,我一半拜托师母,一拜交给阿娘照看了。不过是取租而已,并不费多少事。玻璃作坊,我打算明年春天就给关了,带着匠人一道去鄢郡,看看情形再说。”
池之听完,想一想,正是此理:“这样很好。留叶远看家,叶文随咱们去罢。”
“家里是得留个老人儿照看着。咱们走之前,还要与熟人靠个别。”
叽叽喳喳商量了好一会儿才歇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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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郑琰就接了徐莹的通知去东宫。
东宫里,徐莹的正殿,空气中飘浮着躁动的味道,有些摆设已经收了起来,像是在打包。唔,苗妃已经搬出去了,徐莹这个新科皇后没有道理还在东宫住着,她得赶紧到昭仁殿去举行典礼。已经领到上岗证的她,尚不及举行庆典――没有封后大典在东宫举行的道理。
这庆典还有郑琰的事呢,她得全副披挂了,陪着徐莹参加,皇后的宝册由萧令先派遣的使者颁下递出,再由郑琰接着收好,交给徐莹过目,然后放到专门的地方存放。这才是整个仪式最核心的地方。
徐莹对郑琰道:“到时候你可要精神些哟。”
郑琰道:“以蒋相夫人、永安郡主的资历,怎么会轮得到我呢?”
“圣人与我,都意属于你。办得好了,我可有赏。”言罢,带着笑,故意昂起了头。
郑琰理所当然地鄙视了她一把:“封后大典,与者皆有赏。”想忽悠姐,没门儿!
徐莹神秘地道:“那这样,你再帮我办一件事,一准有你的好处,如何?”
郑琰耳朵动了一动:“什么事?”
“写个条陈吧,最迟开春就要再挑宫女了,事情是你开的头,下面还是你接手。”
两个女人心照不宣地笑了。徐莹自有盘算,让她窝在后宫里盯着萧令先的小老婆,她也不是很服气的,萧令先那个人,是真心不靠谱,她得从多方面对萧令先施加影响,让前朝也正视她这个皇后的存在。郑琰呢,也想借此扩大自己的影响力。她不但是郑靖业的女儿,还是池之的妻子,池家正在草创阶段,她也得努力。
这个条陈郑琰早就准备好了。宫中采选宫女,本来就有一些条条框框,以前的条例是魏静渊亲自制定的,已经是比较完美的了。比如,如果是家中没有成年男丁的人家,就不从这家挑女孩子入宫服役,多少给民间留些顶用的劳动力。郑琰要做的,只是细节上的修改,比如,各州郡的人员比例等。
修改好了条例,拿去给郑靖业看。郑靖业忽然叹了气:“魏静渊是个奇才呀!”
郑琰心说,这不废话么?不是奇才他能把自己给填坑里去?
“魏王太妃搬到晋王那里去了?”
“是啊,后日去给她暖屋子。”
“放归宫人也要开始了?”
“嗯,十七和徐九都在兴头上,尤其是十七,大概是觉得在男人身上折了面子,要拿女人来作脸。他比徐九还上心呢!”郑琰开启了吐槽模式。
郑靖业没有纠正女儿的用词问题,只是殷殷叮嘱:“你们这一去,少则三年、多则五年,要记得多与中宫通通信,让之也多与圣人通信。光有我记着你们可不行。”
“是。”
这份条例递得很快,也没有什么可以挑剔的地方。萧令先当场就笑纳了:“不愧是宰相女,亦有宰相材呀!”
徐莹笑道:“如此大才,圣人可忍心叫她屈居二品之位?就是朝上诸公,有人一辈子也未必能有这样的见识,做出这样的事来呢!再者,你与我都想要阿琰为使,可蒋进贤之妻却是国夫人,也是女侍中,就这样绕了开来,又要有人饶舌了。”明晃晃地给郑琰讨官讨爵。
郑琰自然要推辞的:“混着呗,想楚夫人在我这么大的时候,品级也没我高的。如今要我升了,未来二十年都是这个样子了,人生就没个奔头了。”
徐莹恨铁不成钢地道:“人都想往上走,就你万事不上心。”
萧令先本就想提拔年轻人,池之这样的都要直提到九卿,何况郑琰这只是升那么一级?徐莹真是摸着他的脉了,拿蒋进贤的妻子一比,萧令先哪怕本不同意的也会有三分意动。
“人主当赏罚分明!你立有大功,如何不能赏呢?”萧令先以郑琰首倡“义举”(就是宫女选拔、退休制度)为名,把她给提成了韩国夫人。国夫人,正一品,天下间达到这个品级的女人屈指可数。
此时除了帝后,人皆有品,没有“超品”一说。也就是说,从此郑琰在品级上能横扫天下了,也就见了萧令先和徐莹用意思意思行一礼,见了其他人,膝盖都不带打弯儿的。
可是郑琰真想哭,叫个什么不好,叫“韩国夫人”!她闭上眼睛一想就想起武皇的傻x外甥女,再想就想起整容国来了!姐这辈子是纯天然的美女!
女人升职根本不像男人那样讲究,前朝也没什么人会唱郑靖业他闺女的反调――除非全家都活得不耐烦了。大家都很淡定,老婆比老公品级高神马的,很正常,很正常。
郑琰的诰命是柳敏给写的,接到委任状一看,郑琰就认出这不是池之的笔迹来了,细看行文,并无不妥,也得叹服柳敏这状态进入得快。伴随着这道任命而来的,是一系列的花钱行为。衣服、发钗、车马……统统要重新整修一下,添这个添那个,还有人来道贺,郑琰更忙了。
百忙之中,最重要的是行头。她得把自己收拾得端庄整齐了,然后在徐莹的册封大典上扮演一个重要的角色呢!
入冬,萧令先以郑靖业为正使、韦知勉为副使,持节册徐莹为后,徐莹这里以郑琰为正使,永安郡主为副使相迎。
仪式结束,内外命妇贺皇后,帝后还要一起乘车奔到宫门前的门楼子上“与民同乐”。郑琰个苦逼的得穿着大礼服,顶着一脑袋的首饰全程陪同!到仪式结束,众人还家,郑琰觉自己的脖子已经僵了。
回来就嚷着:“先把这一身披挂给我卸了!”
阿庆喜滋滋地道:“多少人求都求不来呢。”
郑琰道:“你还当是好事呢!多少人那眼睛都快把我给吃了!”可不是,太让人羡慕嫉妒恨了有木有?
阿肖也上来帮忙,口中道:“娘子也就是这样说说,可没见你怎么怕呢。”
“那是,谁怕谁啊?怕就有用了么?”婢女们交换了个眼色,偷笑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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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官上任三把火,徐莹已经在烧火了,这回正式举行了典礼,干劲更足了。
三日一过,她又把郑琰给叫到宫里来,正式以皇后的身份在昭仁殿里主持了第一批宫女放归仪式。按照郑琰的建议,每年宫女放归在秋冬,由入京述职的刺史负责把退役宫女接回原籍,再依次发还家中。
特意选这个时间点,也是郑琰经过深思熟虑的:为了放归宫女再单独兴让从驿路返回什么不划算。而且宫女返乡,又不官员衣锦荣归,路上难免会吃些苦头,让刺史们带回去,多少有些照应。再者,到了秋冬,她们还能混一身冬装,比夏装实在。
昭仁殿前忽忽拉拉站了两三百号人,念到名字的上前领一份不多的路费,叩头谢恩。在郑琰的条陈中,宫女们随身衣物、首饰皆可带走,能说明来源的贵重物品(主要来源是赏赐)也可带走。
徐莹对这份工作非常满意,盘算着贤妃等过两天离宫,还要再办这样一次,已经有些期待了。
此时却生出一个小插曲来,一个宫婢扑倒于地,泪流满面地道:“奴婢家中已无亲人,孤女无依,请娘子开恩,留奴婢在宫里吧。奴婢什么活计都能做得。”早有内侍过来喝止。
徐莹与萧令先都挺怀疑宫婢里可能有太妃们的奸细,当然是不肯留的,又恐误伤好人,便说:“你不能立女户吗?”娘娘,你跟郑七犯了同一个错误,你以为平民人家的女儿跟你们一样自己有大把大把的钞票仆役啊?你们没了男人,是单身贵族,她们没有男人,那是单身劳工啊!
宫婢哭得更惨,郑琰不好意思地解释道:“孤女生存不易呢。若家中有些恒产还好,她这样,指不定要忍饥受寒。”
徐莹眼珠子一转:“既如此……你就去给先帝守陵吧。”
宫婢忘了哭,眨眨眼,看着徐莹,徐莹和气地道:“你是侍奉过先帝的人,本已辛劳过了。圣人言而有信,不多加一日之役于尔等,我给你一安身立命之处,也不必再服役。”这事儿就这么定了!
哪怕是郑琰,也不得不说,这样的处理还真是不错呢。只是,这宫婢生得不坏,去给先帝守陵,还真有点儿可惜啊!要是生在个能过得去的家庭,也能嫁个体贴的丈夫,安稳一生吧。
余下的人里,大多是领钱回家,也有两三个见此宫婢求情得留,亦请留下。徐莹也痛快地答应了,一道打发去守陵。
接下来,贤妃等一一搬离,徐莹又把剩下的宫都给放了出去。徐少君等人也从东宫迁到了掖庭居住,她们的位份不够高,只好集中住在掖庭,尚无资格在后宫住宅区里有自己的一处宫殿。
若大的后宫除了原东宫的一些宫女,就只剩些内侍了,宫女人手严重不足。徐莹不得不通知萧令先一声,先在京城附近征发适龄女子入宫服役。这件事情上,郑琰就不会管得太多了,毕竟事涉后宫。
当然,她也不是全无作为的,徐莹要给她做脸,时时宣她入宫,择采宫女的最后把关,她也是全程参与的。
一群十三到十五岁的少女站在昭仁殿前的青砖地上,逃不掉服役的家庭,条件总不是那么好,大冬天的,准宫女们穿什么的都有,虽然这大概是她们最好的衣服了,宫里的人还是看不上眼。
徐莹与郑琰连同徐少君等人都坐在殿内,待选的宫女一排一排地进去。这不是秀女大挑,还有撂牌子什么的,基本上是地上官按着服役名册点人,再有内侍省去挑。到了徐莹跟前的,基本都差不多了。她们要做的就是把特别不喜欢的排除掉,剩下的有看中的挑作自己的宫婢,其余的就统统交给内侍省去分配。这些宫婢都要由内侍省的人加以训练。
郑琰留意看着,徐莹选人也挺有技巧,那种嘴角带着挑逗意味的笑的,肯定被弄走,眼睛太亮的也不要。她又很有分寸,也留几个稍漂亮的。已经过了一次筛子的人,至少是五官端正的,徐莹也没有特别留下长得不好看的。萧令先身边已经有四个有名份的小妾了,以后还会有更多,犯不着拦着他!都是宫婢出身的才更好呢!
徐莹挑剔完了,对徐少君等道:“你们也要补些人手的,刚才有没有看中的?”四人都说:“我们并没有什么好挑剔的,圣人和娘子看着给就行了。”徐莹也不强求。
略坐一会儿,孙氏忽然有些不妥,郑琰心里咯噔了一下,算算日子,孙氏快要生了!郑琰对徐莹道:“孙宝林不宜久坐,还是回去歇息为好。”边说边认真地看着徐莹的眼睛。
徐莹不明就里,但是看孙氏捧着肚子,额上出汗,暗叫一声不好,不能让她在昭仁殿出事:“宣御医来!”
孙氏连说不必:“臣妾回去躺躺就好。”
争执间,她的肚子又不疼了,不用别人说,匆匆告退。没多会儿,她身边的小宫婢就满头汗地跑了过来:“娘子,宝林回去之后肚子又疼了!一阵儿一阵儿地!”
徐莹果断派人去找了御医,结论就是,孙氏是真的要生了。自徐莹以下,徐少君、尚氏、蔡氏的脸色都非常精彩,郑琰道:“娘子还是去看一看吧,毕竟是圣人头一个孩子。”
徐莹如梦初醒:“是要去。”
徐少君小声道:“臣妾也去。”尚氏、蔡氏都说要去,徐莹道:“你们都住在一处,不去看也要回掖庭!回去以后都给我到自己的住处老实呆着!生育本就忙,不要添乱去了!”一面派人通知萧令先。
郑琰顺势告辞,徐莹也没有心情留她,留郑七下来看她贤惠地帮老公照看小老婆生孩子?徐莹心里一阵阵一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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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郑琰收到消息,孙宝林在当天晚上生下一女,是为萧令先长女。估计萧令先不会太高兴,但是徐莹,一定会比较高兴的。
因为孙宝林生了女儿,徐莹对她的笑容就真挚了许多。孙宝林自己挺失望的,如果是个儿子,那就是皇长子,不说有什么野心吧,起码以后是个王,自己就是王太妃。要是生个闺女……孙宝林一个哆嗦,不说别的了,虽然也有公主能接母亲出宫团聚的,但是,闺女姓萧啊!一旦女人沾上这个姓氏,那就是个让人想把她塞回肚子里的存在!
尚氏还道喜来:“还是娘子疼你,那天那样乱,竟是亲自坐镇的,还不让我们添乱呢。”
蔡氏道:“是呢是呢,宝林终身有依,到时候可别忘了我们啊!”
尚氏忽然笑道:“那一位可是酸得很呢!”伸手一指徐少君住所的方面。蔡氏也跟着笑了起来。
徐少君与孙氏不太对付,是从她入宫头一天就结下的梁子,表面上看不出来,在细节里就带了出来。别看徐少君也来道贺,也送贺礼,实是不如尚氏蔡氏与孙氏来的亲密。这三个人,出身差不多,平日里免不了互相酸上一酸,但是萧令先现在不能入掖庭,倒让三人身上的酸味儿去了大半。与徐少君的表现一对比,谁比较有意见,一望便知了。
孙氏叹道:“她与我们,是不同的。”
尚氏、蔡氏一时失语,过了一阵儿,尚氏道:“也没什么了不起!”是的,后宫的女人要是没了斗志,那就混吃等死吧。有斗志的人,出身再卑微,也不是没有出人头地的机会的。像苗妃,出身比淑妃差了八百个数量级,最后等级还要高出淑妃一头来。
孙氏拍着女儿不语,心里着实担心徐少君记恨她。
尚氏与蔡氏对望一眼,不遗余力地陈述着徐少君的威胁确实很大。她俩开始觉得有徐少君在,对已经怀孕了的孙氏是个冲击,发酸的两人乐见其成。只是近来在徐莹那里,偶遇着萧令先,徐少君的谈吐更让萧令先喜欢,这两人就坐不住了。
极尽挑拔之能事。
孙氏智商也不太高,更兼心中有事,居然也听进大半,自此愈发提防徐少君。
这个时候,徐少君正在屋里读书呢,上一回萧令先偶然说了一个句子,她有印象,但是记不起全文来。回来正在恶补功课,争取把全书都给看了、背了,好与萧令先有更多的共同语言。
徐莹也不含糊,正与她的生母郡主商量对策。郑琰再机灵,在亲密与可信上,比起郡主还是要差上一截的。
这位郡主因为是皇后的生母,被封作莒国夫人,确实挺担心孙宝林生个长子,等听说生了个小公主,莒国夫人比孙宝林的妈还高兴呢!“这样最好了,这二年,谁都得不着。你趁这时候,要与圣人多处处,待出了孝,最好怀上个小太子。”
徐莹心说,徐少君怕也打的这个主意呢,看她那个黏乎劲儿!又不想让母亲担心,只问莒国夫人:“徐梁在朝中有何动向?”
莒国夫人道:“他如今道老实,梁横还真是个福星!”口气里满是幸灾乐祸。
徐莹低声道:“若徐少君再有什么不妥之处,还请阿爹阿娘给我在外面盯住了徐梁,寻着他的错处来!”
莒国夫人道:“他是郑靖业的人,不太好办。”
徐莹道:“我看郑七是一点也不喜欢那个女人的。”
莒国夫人好奇道:“这又要怎么说?”
“怪冷淡的。”
莒国夫人道:“我的傻孩子!她们是亲是疏,岂是一眼可知的?你还是小心着点儿好!”
徐莹也疑惑了起来:难道自己看错了?
郑琰再次到昭仁殿里来的时候,言谈之间似乎证实了莒国夫人的猜测。
两人说起萧令先给徐莹的五哥升官儿,郑琰忽然笑道:“娘子册封之典已过,明年又是改元,何不众乐乐?”
徐莹好奇地问道:“怎么个众乐乐?”
郑琰道:“孙宝林诞育有功,难道不该升一升?徐四上次只是受了连累,难道不可怜?你要不可怜她,等圣人可怜了,可就不好看了。这事儿,还是你提出来为好。再说,圣人守孝三年,这三年,宫里就这几个人,还个个卑微,三年一过,不知要补充多少淑女进来了。”
徐莹好奇的表情被空白表情刷屏:“我知道了。”
她最终还是跟萧令先提了那么一提,萧令先也是一句:“知道了,你看给个什么品级合适?”
徐莹拿出了她的方案,徐少君与孙宝林皆为才人,尚、蔡二人皆做宝林。萧令先也挑不出毛病来,首肯了。
徐莹不免对郑琰有了一丝怀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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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琰从最近比较少的入宫次数中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徐少君身上明晃晃的郑党标签挂着,智商正常的人都会怀疑那么一下。就这样吧,怀疑就怀疑了,时间会证明一切的。
郑琰现在要做的,是趁着有限的时候,把一应事务安排妥当,这个倒不难。有权有势就是好!不怕人敢趁机占便宜什么的。她爹还在,她家势力还在,谁敢趁她不在动她的东西,那真是“拿了我的给我还回来,吃了我的给我吐出来”!而且,她保证会收利息。
最难的不是物质上的处理,而是人际关系的处理。所谓“人走茶凉”,虽然不至于这么凄凉,但是人不能经常见面,很多情谊就可能会淡下来。在走之前,总要多见一见,联络一下感情,走了之后继续保持联系什么的。
自己娘家是必不可少的,庆林长公主那里,郑瑜处,李幼嘉家、于元济家、郑安国家,甚至徐梁那里都去了一次。念及要出远门,又拣了个出太阳的日子,跑到先帝陵前去说了一会儿话。回来的路上想起怀恩来了,复去看了他一趟。怀恩刚过五十,在这个年代算是高龄了,萧令先登基,因先帝遗诏给了他退休金,他也不好再留在宫中,索性识趣地出宫让侄子奉养,当个老太爷。
郑琰以“老翁”称之,见他过得虽然俭朴,倒也悠然,就好养些鸟来逗着玩儿。
听说郑琰要出京,怀恩眯着眼睛道:“一路小心,侍侯先帝的时候,曾听先帝说过,地方上的世家比京里更顽固,不过……你可提醒池郎,以庶抗士。”
郑琰笑道:“谢老翁提点。”
现在,她正在自家设宴招待李神策和李俊。
池之要外放的消息早有风声透了出来,李俊羡慕地道:“能出去看看不同的风景也不错。”
李神策当他说醉话,很殷切地对池之道:“这是个好机会!有干材有政绩,日后为相才会少责难。”
李俊被吓得打了个嗝儿:“鄢郡为上郡,不过从四品,你现在就说宰相,太早了点吧?”
池之心说,你哪里知道要不是我跑得快,就tm成九卿了!
李神策继续当李俊说醉话:“干得好了,回来就能转做正四品,”看了一眼郑琰,“做从三品也不是不可能。以后可大展雄材了!若是在你外放这几年狄人有变,就太可惜了!”
郑琰对少数民族的“边患”还是比较感兴趣的:“怎么说?”
李俊不干了,嚷嚷道:“你们尽说些俗事!好好的赏赏雪景喝喝酒多好!”他们正在池家水榭上坐着,关上玻璃窗,赏雪景非常地爽!人都是有惰性的,想当初,李俊是能够在四面漏风的亭子里这么干的,现在暖和屋子里呆着也能赏雪,就不想出去了。可不出去,这三个人实在唠叨,李神策一定是故意的!他故意把自己按屋里,然后说这些自己不喜欢听的话,这是报负!
李神策,张开五指罩在李俊披头散发的顶心上,手腕一用力,让李俊的脸对着桌子:“吃!”
李俊郁闷地低下了头,一顿狂扒菜。
李神策带着淡淡的笑意开口:“今年正旦贺使已到了,圣人改元登基头一年么,这其中可有个了不得的大人物,啧!那气度!要是我没猜错,该是狄部贵人乔装来打探虚实的。只怕其志不小!”
郑琰“哦”了一声,这样的段子不要太多啊:“敢来就是有准备,不如将计就计,免得打草惊蛇。”
李神策矜持地点头:“已经在做了。可笑陈庆成还不知道。”他就是喜欢这种感觉!自己啥都知道,傻x的上司还在很傻很天真地说狄使里有一个家伙特别特别不懂礼貌,十分桀骜!
有李神策出手,至少可以放大半的心,池氏夫妇有志一同地开始吃饭。李俊伸出手来,谁筷子往哪道菜上伸,他就把盘子给抢过来。李神策看不下去了:“吃吃,撑傻了你!”
李俊冷笑道:“少来!你饭量从来比我大,当了这么多年的饭桶也没变笨!”
郑琰的手在桌子下面掐着池之的大腿,强忍着笑意,池之被老婆一掐,笑意被掐没了。
李神策忿道:“我吃的饭化作锦绣,多多益善。你吃的……”
郑琰连忙道:“刚才还嫌人家烦,这会儿师叔自己倒念叨上了。”
李俊一撇嘴:“你们说的这些都没有用!现在又用不上!”也不用别人问,他先显摆上了,“你知道鄢郡最难弄的人是谁么?”
郑琰反问道:“难道你知道?”
“那是,那可是大有来头的人啊!放到三十年前,你那个奸诈的爹都得跟他们施礼的!鄢郡风水不坏,但是一直出不了贤人,直到四十年前,鄢郡祁氏出了个能人祁高,一路做到了太府正卿,正经八百的九卿之一,位在正三品上,一做就是十几年。后以原品休致,自从他们夫妇回了家,鄢郡郡守就倒了大霉了,上任得先拜这位祖宗。世家门人有非法事,往他们家一跑,郡守也搜不得。要命的是,他娘子也跟他一般长寿,不但郡守,郡守娘子也兴不起风浪来。”
李神策笑得直捶桌:“他好日子到头了!”
可不是!池郡守他老婆,是个正一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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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说中的亲入虎穴探敌情的藩国王子郑琰暂时无缘得见,倒是类似祁氏这样的情报搜集了不少。
正旦,改元,萧令先的年号取得颇为大气,叫做应天。
应天元年初,池之出任鄢郡守,同行的有他的老婆郑琰,还有一大堆的行李。
池之除了随身物品还带了若干待锻炼份子,其中就包括郑琰她侄子郑德俭(郑琦第三子),御史朱寰的儿子朱震等人。郑琰带的就更多了,衣服首饰八大车,铺盖两车、锅碗瓢盆一堆(金玉器)、乐器若干、全套歌舞伎、文房四宝一车、药材一大箱、酒四十坛、侍婢五十、马十匹……
且不提小夫妻俩自己的行李,郑氏给闺女备了俩医生、两大车吃食、两个裁缝、四个绣娘、四个年老对妇人生活有经验的妇人。
郑琰是一品夫人,萧令先给足了面子,拨了支两百人的卫队给她,排场比池之还大。本来他是不太想让妻子比丈夫气派的,不幸得知鄢郡有个“祁难搞”,他是想让池之有一番作为的,最后还是把压住祁难搞气焰的事儿交给郑琰了。他相信他师妹能办得到的。
送别的队伍很长,帝后都遣使来,郑家上下一齐出动,郑党也到了不少。池之的同事们围作一团,有故意表现的也有真心惜别的。
郑琰的好友们也都到了,安康长公主与瑞丰长公主更是亲临。彼此洒泪,郑琰以两方宝墨相赠两公主。安康长公主道:“我们刚接了阿娘出来,你又要远行。到了那里,常来信,有什么要我们做的,不要客气。”
瑞丰公主道:“我们自会多向圣人、娘子提起你们的,不用多久,你们就能回来了。”
郑琰想笑,一咧嘴还是落泪了:“你们也多珍重,不多久,我必回来。若有什么不方便的事儿,师母那里,又或者我母亲那里,你们尽管去。”
娘家人平时能说的话也都说了,此时不过“珍重”二字而已。
还是郑靖业发话了:“启程罢,不要错过了宿头!”
队伍缓缓启行。
快马一日的路程,他们拖泥带水走了五天!队伍实在是太累赘了!
终于,到了鄢郡,衙门是空的!只有几个半老不老的门吏倚门打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