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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是姓顾的,都是嫁与嗣子,顾彝的命比顾皇后好了不知多少倍。
邺侯家的生存形态比一般人家略特殊了一点,他们家儿媳妇妇地位略高。邺侯夫人是个运气不太好的女人,先是没儿子,不得已邺侯纳了妾,还是没儿子。憋气憋了许多年,眼瞅着邺侯也快生不出来了,只好过继,为了嗣子也是操心费力,还为他订了婚事,蒋卓又搞了一出“私定终身”,换了蒋睿来。
蒋睿是过继来的,还是顶替了哥哥过继的。顾彝是蒋、顾联姻嫁过来的,虽则是说嫁给邺侯的嗣子,这嗣子原该是蒋卓――论起来是蒋氏对不起顾氏。这就造成了顾彝在邺侯家的话语权比较高,蒋睿在婚姻生活上也比较老实。顾彝能生,她与蒋睿育有两子一女,对比邺侯夫人来说,足够用了,蒋睿也就老老实实,至少是没蹦出个什么庶子出来。
邺侯夫妇因自己夫妻之事,倒也看得开,子嗣这种事情,真是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又因庶子不得袭爵之事,对于生个庶子的要求也变得很淡,便由着小夫妻折腾去了。
儿子的婚事,顾彝有极大的发言权。她也是考虑了很久了的,她是很看好池春华的,用她向蒋睿列出来的优点就是:“模样好,家世好,人也好,笑盈盈的喜气。池家和睦,阿郑出自宰相家,都说郑相公如何狡猾,家中却实在是门风淳朴,这些个世家都有所不及。耳濡目染之下,阿郑家中也是清静。且郑氏多子,京兆池氏本都快要绝后了,阿郑过门,家业两旺。她又是帝师,我看她素日行事机敏,当家主母需有决断却不刻毒,女肖其母,池家小大娘也不会次了。”
蒋睿也是个机灵人,他想的是:“邺侯之位到我身上只剩伯爵,待到大郎,还要再降,只恐池家看不中他。” 两人长子蒋昭今年十四,次子蒋明年十二,幼女蒋智因中间有邺侯夫人之丧等事,比蒋明足小了六岁。算来蒋明才是与春华年纪相当的,蒋睿直接把次子给否了――不是不好,而是恐怕条件不登对。
顾彝道:“正因如此我才没敢贸然与阿郑提及。”
蒋睿也是感叹:“不知道要便宜了谁家小子!”
顾彝犹豫道:“我只盼阿郑钟爱此女,没有为她早早定下,若大郎自己有出息,也不是不可以提一提的。当年池长安家业败落,她也没曾嫌弃,何况我家总比当时池家好太多。”
“也要大郎出息了才行。”
“还要与阿爹说一说呢。”
“也好,阿爹总比我们见识高。若有不妥,他也能看出来。若是妥了,也能为大郎谋划谋划。”
邺侯因是过继来的儿子,又是曲折来的儿媳,自妻子去后,只对家庭大方面指点儿子一二,其他事情一概放手给小两口。嗣孙之婚,他也想了不少――自然都是世家――终究拿不定主意。他因觉自己一系血脉单薄,想为嗣孙找一有助力的岳家方好。
听蒋睿一提,邺侯是见过郑琰的,对这个在郑靖业身边的女人印象颇深,他只有一点疑问:“韩国夫人不似深宅妇人,我恐其女多事。”
蒋睿道:“大郎之妻虽非蒋门宗妇,也是家中长媳,家中遇事,无法置身事外,倒是明敏练达为佳。”
邺侯采纳了这种看法,仍略担心:“池氏复归谱系,家世既好,家族又盛,欲求娶此女,大郎须上进。”
蒋睿道:“正是。幸尔大郎是家中长男。”
邺侯道:“圣人年轻,与大郎年纪相仿,听闻韩国夫人进言,请圣人择少年子弟入侍,与之俱长。便走动走动,为大郎活动一个亲卫的名额罢。”
蒋睿又与哥哥蒋卓商议,复通过了亲生父母,蒋卓与弟弟倒是一般心思灵活,没有多大犹豫就接纳了这个建议,却道:“大郎须努力。”蒋父蒋母因儿子已经过继,心中固存疑虑,也暂且压下了。
直到蒋昭成了亲卫,顾彝看儿子也长开了,模样也不坏,学问也使得,自家侄女又成了皇后,便到顾益纯面前求情:“请叔祖给看看,若使得,还得请您代为转圜。我知阿郑疼爱女儿,既诚心求娶,成了就是一家人,便会诚心以待。若叔祖看着不好,我也就不去讨这个嫌,倒惹得尴尬。”
顾益纯对蒋家的感情略复杂,蒋卓办事不太地道,幸亏顾彝过得不错,他才没有翻脸。因顾彝与庆林大长公主亲近,顾益纯没少见蒋昭,年幼虽小,也是煦煦君子模样。乃道:“且看看,两个孩子都年幼,还不定性,总要登对才好。”
――这是三年前的事情了。
等周王太妃与李神策一齐求娶,顾益纯心中一动,这俩货是真不如蒋昭!池春华像她爹,早熟些,与她一般大的男孩子在她面前都显得小而呆笨,蒋昭恰长两岁,人既敏达,其稳如山。
不由开了这一回口。
长辈既允,男丁们去看蒋昭。郑琰便与顾彝接触,两下见面笑着且说不出话来。还是顾彝先开了口:“实没想到会有这般顺利,真是我们阿昭的福气。”
郑琰笑道:“阿昭我常见,不意还有这段缘份。”
顾彝开心地道:“我常存此心,又恐不相般配。春华实在太好。”
郑琰道:“春华活泼了些,我常担心她日后在婆家格格不入。若是你,我还真能放下些心。只是……你是知道我家的,从来是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顾彝道:“但凡女子,莫不怀此意,我亦然。”
“我实说,你莫恼,凡事先说明白了,以后免得起争执。我想邺侯必重嗣,你也知我,久婚而得子,我恐蒋氏等不得。界时再生事端,你我恐不好相见。”
顾彝犹豫了一下,复断然道:“既是门当户对,断无中间再添个阿猫阿狗的道理!老夫人在世,没少忍着酸意为家里添婢妾,还不要过继。池郎君心意坚定,方得如今家业兴旺,一饮一啄莫非前定。且我看好春华,她不是个没有福气的,阿郑多虑了。再者,还有阿明呢。”总不叫家里绝后。
郑琰心中大定:“这样我就放心了。从来真心换真心!”
顾彝也喜:“好!”
回到家中,与蒋睿一提。蒋睿自己就被老婆吃得死死的,取笑道:“你们婆媳亲家倒是一路。”
顾彝丢他一个白眼:“从来真心换真心,池长安待阿郑如何,阿郑便还他如何,你还看不明白吗?”
顾彝非常明白,玩手段,整个蒋氏门内,也许大伯子蒋卓还能招架一二,其他人,在池氏夫妇面前,走不了两招就要完蛋。既然是看好了人家闺女,也是相中了人家家世,就再没有后悔的道理。因为生孩子的事儿,结了怨,就算生了庶子,全家被整死了,还有个p用!
选了就选了,没得怨!
蒋睿道:“也罢,起手无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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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昭听说未婚妻是池春华,登时欢喜得说话都结巴了。他见过池春华,还见过很多面,他的母亲交游甚广,而最让他感谢的就是他母亲与韩国夫人关系很好,由此也让他见到了当时还是小小萝莉一枚的池春华。
一见钟情这个词汇的存在,足证好相貌对于感情缘起的重要了。池小萝莉粉嫩美丽,当时还是正太一枚的蒋昭一看到她就被电到了。小萝莉年幼未能盛妆,桃红纱裙粉绿半臂,嫩黄色的鞋子在她跑跳的时候露出一点点鞋尖儿。脑袋上两个小揪揪用彩带扎着,一晃一晃的。
在未通男女之事的时候,蒋昭的眼睛就只认这一道亮色了。此后每逢顾彝要带他去池家走动,他都很开心――池家长男比他小太多,池春华总会与弟弟一起执行小客人们。蒋昭发现,每见一次,都会更喜欢小萝莉一点,她笑起来甜甜的,像蜜。说起话来声音脆脆的,像别业里那一泓清泉。她会琴棋书画,会玩各种玩具,会照顾弟弟,会被三个一模一样的弟弟围着围圈圈成星星眼,然后跳脚:“再转让你们推磨推个够!”
真是太可爱了!每见一次,就更喜欢一点,只可惜他和她都要读书,平日并不得见。
小少年情窦初开之际,正是皇帝大婚之时,蒋昭福至心灵地想:如果能与她过一辈子就好了。后又沮丧:担心配不上人家。
这些其实都不是大问题,真正让蒋昭绝望的是:他发现自己喜欢上了她,喜欢得整个人都蠢掉了!――自打察觉出自己有那么点暧昧心思之后,凡见池萝莉,他就会结巴!话都说不顺溜了,还怎么把妹?!
你能理解当池萝莉说:“崇道堂正开辩论,听说大郎思捷,可愿一辩?”吭吭哧哧说不全一个句子的蒋昭那颗悲凉的少男心么?蠢得想掐死自己啊!
现在好了,爹娘给定了个想要的媳妇儿,顾彝红着脸,结结巴巴地就答应了――实是把顾彝愁得不行:“你怎么害羞成这样?岳父见了会不开心的啊!”
蒋昭一着急,连结巴的话都说不出来了,恨得顾彝直咬牙:“这可如何是好?人家不乐意,结不成的亲。你平日不是这般,怎么这……你不愿意么?”问题大条了。
蒋昭急过了头,话也流利了起来:“池家女我愿意的!”
顾彝拍拍胸口,再三叮嘱:“我蒋氏是守礼大族,池氏亦是和睦之家,戒淫佚,你婚前婚后,都不许与人乱来!”
蒋昭愕然:“什么乱来?”
顾彝扶额:“你是有娘子的人,以后要与池家小娘子一处过活,旁的女子可不许与她们有往来。守家的男人不能三心二意。”
“那些人又不是我娘子,与我何干?”
顾彝终于放下心来:“那就好。”
蒋昭流利地问:“那就定了,不会改了吧?蒋氏池氏皆世家,最重然诺,对吧?”
顾彝:“……”好像有什么事情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发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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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家是儿子结巴,池家是郑琰期期艾艾地问闺女:“你、你还记得蒋家的大郎吗?你们小时候常见的,后来你读书了,他入宫里当差,你们才见得少了。”到这时候再问女儿的意见,郑琰略心虚。
池春华笑道:“记得的,他小时候倒像长生,小大人儿似的,不知道怎么的,这两年他有点儿傻,说话还会结巴哩。”
“!”池之,你考察女婿都敢偷工减料,我跟你没完!
“阿娘怎么了?”
“没什么,我去问你爹?”
“哈?”
“你乖,去看看你弟弟们是不是又闹腾了!”
池之回家之后差点被老婆爆打,抱头逃到屏风后面:“这又是怎么了?蒋大郎还行啊,比我差点儿,说话却是流利的,御前奏对也条理分明。你、你不是常见他吗?他结不结巴你不知道?”
“那春华怎么说他是个结巴?不对!”这小子平时是不结巴,怎么……
池之拣回一条命来,神色也很古怪:“那小子,不是早就有什么歪心思吧?”
五好少年蒋昭,在得到岳母大人的青睐的同时,被岳父大人给记恨上了。害他差点被家暴的事另说,池之一想到在他不知道的地方有那么个臭小子已经惦记上了他闺女,他就想暴走!想想当初,他惦记上他媳妇儿的时候都脑补过神马,大概就能推测出蒋小子现在在脑补什么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他决定去收买丈母娘、大娘子、老婆的娘家嫂子、侄媳妇,嫁女儿的时候一定要帮他暴揍女婿才好!池之一如当初的郑靖业,想起女婿先是欣慰后是狰狞。
准岳父的心思总是千奇百怪的,池之玩着变脸、办着喜事。郑琰继续跟女儿谈心,池春华心道,阿肖姨已经跟我透过消息啦。装作惊讶:“原来是他啊!一切全凭爹娘作主。”说到后半句开始装羞涩。
郑琰道:“你若不愿意,纵得罪人,我也为你辞了。”
池春华小声道:“他虽是大族,家里另开一府,人口也少。他母亲我也认识的,好相处。”人长得也不算丑,脾气也挺温和哩。
郑琰:“……这些是父母为你想的,你只管说自己看不看得中。”
池春华脸红了,暗道阿娘真是的,悄悄点了点头。
郑琰放下心来。
两家要换庚贴,诸多外面的事务皆由男人们操办。双方议定,婚事要再过几年才办,郑琰要多留女儿几年教教家务,蒋家也想在这几年大力提拔一下蒋昭让他的品级高一点好般配。――以两位现在的年纪,搁其他家族里还真有立时就办了的,考虑实际情况,先办定亲礼。
定婚不同结婚,没那么隆重。但是风俗上一旦定婚,百分之九十九都是要结婚的,所以也相当重要。媒人、保人一个不少,两家结亲的消息传到萧复礼的耳朵里,他效仿乃祖亲自为媒,顾益纯为保,又请卫王为证。蒋家先予彩缎、金钱、首饰、鸿雁等为定礼,池家回以给蒋昭的衣饰等,双方交换了庚贴。
顾皇后欣喜于表弟定下了池春华,虽是定婚,也准备了一车的礼物相赠。郑琰拣看这些贺礼,把内造之金银器留下来攒作池春华的嫁妆。
两处开宴,各各宾客满盈。
李神策倒是好雅量,还跑邻居家喝喜酒来了。周王太妃正在跟他怄气,听说李神策要出席,她也到了。因人多,郑琰开了两处酒宴,借了隔壁亲家夏家的庭院宴请女客。两处才没有碰上头,否则真不敢想像一个毒舌遇上一个悍妇,会出怎样的热闹。
卫王心中非常遗憾,萧容是他亲孙,过继了也是侄孙。周王早夭,萧容确也需要一个能干的妻子、一个有力的岳家,没想到李神策要来争,两处都不得,真是造化弄人,白白便宜蒋家了。
郑琰周旋于诰命之间,琢磨着要换处大屋,又觉得现在的邻居也不错。阿庆悄悄走了过来:“太夫人来了。”
来的是钱氏,因与她接受多,郑琰把她也给请了来。钱氏再三说:“我身份尴尬,小娘子大喜的日子,不吉利。”
郑琰却认为,钱氏是个有智慧的女人,如果喜事请什么宾客就能影响到女儿的成长的话,钱氏无疑会带来好影响。硬是把她请了来,预定的位置安置在了杜氏等人那里。夏家知道了,倒是没挑剔钱氏会脏了他家屋子。楚氏还说:“荣安郡太夫人是个明白道理的人。”人都是对比出来的。
徐莹折腾完了儿子的婚事,一转眼发现女儿也十一了,开始着急选女婿,把世家惊得鸡飞狗跳。连蒋卓都慌忙把儿子与夏另一孙女定了亲,仪式就放在蒋、池放定之后。
郑琰与楚氏亲自迎了荣安郡太夫人来,钱氏进来略局促,该说的话该做的事倒是一丝不差。告了罪:“我来迟了。”又奉上礼。悄悄坐下,与杜氏等略说一二,也不高声大语,也不以皇帝生母的身份凌人。看的人都很惊叹。
连周王太妃都不忙着去李神策的家眷怒目了,对庆林大长公主道:“阿元是生得好、教得好啊。”
楚氏悄声问郑琰:“这位太夫人,真是侍女出身吗?”
郑琰亦悄声道:“英雄莫问出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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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打定了亲,郑琰倒不是很管束女儿不要与蒋昭接触,但是她坚持两人碰面必得带上随从,单独相处不能超过一刻钟。书信往来,咳咳,封建家长要检查――悄悄地查。
池小萝莉自打订了亲,好像成熟了许多,俏皮话儿照说,学也照上,倒是花在家务上的时间多了起来。郑琰交给她的谱系也认真去背,针线也多做了两样。郑琰恐她累着了,便说:“你慢着点儿,总有四、五年的功夫呢。再说针线,”
池春华狡猾地道:“我先多做些,到了那边,人人都知道我会这个,先入为主,次后少做些,大家也不觉得了,以后做多做少都是心意,不做也没什么。要是一开始就没有这些,人人提起来都说我不弄这个,眼睛就盯在这上面啦。”
“……”宅斗课开得太成功了的郑老师无语中。
更让她无语的是,她那闺女也开始了她当初的历程――会情郎。
蒋昭得了空就会禀了父母去见池春华,用一种“他以为已经控制次数,不让父母觉得他有了媳妇忘了娘,但是家人仍然觉得他迫不及待见新娘”的频率,时不时约见未婚妻。
头一次见面,蒋昭打了许多腹稿,一见池春华就说不出来了。池春华暗恨,跟阿爹说话的时候那般清晰,见了我就哑巴了。慢悠悠地道:“你来了。”
听着小少女软糯的声音,蒋昭心里一麻:“哎,嗯。你你也来了。”
废话!“你不爱说话?”
“不不不不,不是。”
“那就是不乐意跟我说了?”池春华踢踢脚下的小石头,“小时候挺好的,可见是不想娶我了,不想你说啊。阿娘跟我说的时候,我也没说答应。”
蒋昭崩溃了:“没有啊!没有啊!我喜欢你的!喜欢很久很久了。你……不乐意啊?别啊……”
“没说不答应就是答应了。”
蒋昭露出一个傻笑来:“我、我对你好。”
“不害臊,哪有夸自己的?你怎么对我好啦?”
蒋昭急道:“不、不是那个意思。”
池春华把脸一板:“你要对我不好?”姐装淑女装得很累,敢反对我就露出本来面目揍你啊!
蒋昭满头汗:“我对你好啊。”
“哼。”
“真、真、真的对你好,我、我是说、说,我会对你好,那个,不说虚话!哎呀说不清,我!咱们且观后效!”
“你对我不好了,打你杀你就有用了吗?你要真对我不好――”
“不会有那一天!”蒋昭打通了任督二脉,爆发了这么一句,抬头一看,他小娘子正冲他乐呢。蒋昭灵光一闪,伸出汗津津的手,拉住了池小少女白嫩嫩的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