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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牧是早上辰时发出向味城的敌军进攻命令的,战斗到现在,已是申时。守城的敌军基本都被消灭殆尽了,仅余敌将殷山带领着七八百残军守在原来的县署负隅顽抗。
赵猛已经尝试着进攻了好几次,但都被敌人玩儿命的防御给挡了回来。如果不是陈牧给赵猛下了死命令,不许再死一个弟兄,赵猛早就带着人冲进去一对一拼刀去了。
对于陈牧变态似的注重士兵的伤亡率,赵猛实在有点从内心鄙视自己的这位将军。打仗,哪儿能不死人呢!哪一个将军不是从尸山肉海里滚出来的,命大了公侯万代,命小了活该死翘翘,换个娘老子重新投胎。
但是赵猛又忌惮于“陈砍头”的恶名,不敢不服从。这个平时看起来笑眯眯的主将,虽然有时候妇人之仁的可笑,但惹恼了杀起人来,没见他手软过。
陈牧从怀里掏出怀表看了一眼,现在是申时四刻。昨日里制定作战计划是三日攻下味县,这多半天的时间就基本已经完成了任务。
仗打到了现在,己方这边依旧气势恢弘,丝毫不见疲态。当然这是得益于后勤部给士兵制作的随身可以携带且随时可以进食的干粮,喘口气的功夫就可以吃一口炒熟的大豆或黍米,就是这玩意儿吃多了口渴的紧。
当然口渴了也有水囊里的水可以拿出来直接喝,但是水要是喝多了,那**就跟烧开的水一样,会咕嘟嘟的向外冒气。
放屁其实也没啥,吃五谷放通畅屁,百病不生!但问题是一堆人聚在一起他一个你一个连绵不绝的放,很容易有那么几个肠道健康欠佳的人,将“屁祖宗”给整出来。每当这个时候,又不能丢了阵型散开,容易导致周围的人将前面刚吃进去的东西都给吐出来。
陈牧看着跃跃欲试的众不帅,他决定今日里一鼓作气拿下味县,这也是对句酊国气势上的一次有力打击。
陈牧命令王泽和杨继慎把全部弓箭步的士兵都调过来,将县署围个水泄不通,凡是从县署出来的活物、哪怕是一只鸟,也格杀勿论。射鸟,当然是防止他们用信鸽传信。因为,陈牧决定,他还要计划在这里打一场围点打援的仗。
陈牧又下令调来了攻城锤,城门那么厚的门板都经不住攻城锤的撞击,何况县署的这厚度远低于城门口的门板呢。
在县署大门被撞开的一瞬间,句町军组织了一个约三四百人的弓箭队,向新军所在的方向齐齐射来。只可惜,他们组织的这一轮最后的反击被陈牧早就识破了。当他们的箭羽射来的时候,新军早就竖起了层层的盾牌。
句町残军气的哇哇直叫,他们没想到自己这最后一记杀死新军的招数竟然就这样毫无效用的流产了。
他们哪里知道,李安拿着望远镜站在高高的箭楼上注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呢,当他们在准备弓箭的时候,李安早已通过旗语告诉了己方的将军。
等到这些句町人把箭斛里的羽箭都射完了,就轮到新军发威了。
现在都轮不到陈牧指挥了,徐琅一声令下,新军这边万箭齐发,那三百多人立刻成了人肉靶子,挨得最少的也在七八枝箭上。
句町这几百人除了正面防御的,也有个别想翻出县署偷偷逃命的。当然也许不是去逃命,而是去给毋承报信,好叫他们针对味县的防守失败做出应对上的调整。
不过不管是去逃命还是去报信,这些人刚一露头,就被新军的箭矢射翻在地。
负责打扫战场的工兵部士兵早已等候不急,立刻就割了他们的首级,将无头的尸体拖到了固定地点放定集中处置。
句町守将殷山原来包住左眼的麻布早已不见了踪影,他的左眼只剩下一个血窟窿,隐隐还有血水渗出。只见他一手持戈走出县署大门,来到了门前的空地上站定。
相对而言,西南夷身高总体较中原人略矮一点,但是这位句町将军却是一个魁梧雄壮的人,他往那里一站,居然有那么几丝悲情英雄的气概。
他将长戈往地上一杵,高声叫道:“呔!我乃句町国国王帐下镇北将军殷山是也,北蛮何人敢与我一战?!”
陈牧见此情景,哑然失笑。自己小时候从广播里听到的由单田芳老先生演播的两军阵前骂阵的情景居然在这里上演了。
看着赵猛跃跃欲试的举动,陈牧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赵猛只好悻悻的退了下去。
见新军无人理会,殷山又高声叫道:“兀那新军主帅,可敢与本将军一战否?”
其实,这位殷山情知自己此战全军覆没,现在只想找个有尊严的死法而已。但是陈牧却连他这点要求都不肯满足,他一挥手,一支重箭就将殷山的胸膛射了一个对穿。那只箭势头不减,“哚”的一声钉在了墙上。
殷山低头看着自己胸前约小儿胳膊粗的洞口中血水如泉水一般汩汩流出,他艰难的问道:“为...为什么?”
陈牧冷哼了一声,道:“因为你滥杀无辜!”
殷山脚下一软,身体向后倒去,死的不能再死了。
县署里那最后二百多句町士兵举着白旗从门口鱼贯而出,齐齐跪在了县署门前的空地上,身旁就是他们业已死去的镇北将军。
以句町士兵如此好杀的秉性,这些人手上估计也沾染了不少老百姓的鲜血。陈牧也懒得逐个审问,命令马悝一起给“咔嚓”了,算作了马悝部的战功。
至此,镇守味县的两万句町兵无一生还,全部被诛杀殆尽。经过马悝的清理,共斩获敌人首级两万零柒佰一十三个。
陈牧命未参战的张虢部抽出一部分兵力做好防御,其余人全部就地休整。为了严明军纪,陈牧严令不许任何人做出扰民的举动,否则格杀勿论。
如何记录战功、收纳缴获、修复破损的城墙等事宜自有副将徐琅和军司马郭大用去安排完成,陈牧来到了亲兵为他打扫出来的县署休憩。虽然陈牧并未实际参战,但是从早晨到现在,他的精神高度集中。现在大获全胜,他立刻感觉到浑身无力,甚至连步子都迈不开了。
到了被打扫的干干净净的县署三堂,陈牧倒头就躺在床榻上睡着了。
别看陈牧看起来一直都是笑眯眯的,但其实他更多的是做给众将士们看的,作为一军主将,他的一举一动会直接影响士兵们的战斗士气。现在在己方伤亡五百来人的状况下,全歼敌人两万精锐,陈牧紧绷的神经终于可以放松一下了。
睡到半夜,他被尿给憋醒了。睡前忘记排空膀胱里的余尿了,导致这未能一觉睡到天亮。
听到陈牧起床的声音,柳文叔连忙也翻身起来。他拿了一些吃食,送到了自己的姐夫兼先生跟前。
陈牧摸了摸这位跟随自己已经七年之久的弟子,心里充满了暖意。原本准备撒完尿继续再睡一会儿的,但见到吃的,肚子应激性的“咕咕”叫了起来。
哪还有什么好说的,开吃!
半大小子,吃穷老子。柳文叔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他陪着陈牧一起将几个黍饼、两只烤羊腿都给吃完了。
看着柳文叔意犹未尽的样子,陈牧把自己的半只羊腿也给了他。
柳文叔也没客气,接过去三下五除二就给干得只剩下光骨头了。
吃饱了倒没有睡意了,陈牧便带着柳文叔上了城墙,暗地里检查一下城防情况。
虽然陈牧并没有叫起自己的亲兵,等他卖出县署的时候,还是有一屯的卫士悄悄地跟在了他的身后,这让陈牧感到非常满意。
“姐夫。”柳文叔边走边问,在无人的时候,还是更愿意称呼陈牧为姐夫。
“今日里句町的那位将军叫阵,咱们细柳营应该迎战,重箭射死不太光明正大呀!”没有旁人,柳文叔也就直接把心里的想法说了出来。
“这是你一个人的看法还是大家的集体意见?”陈牧问道。
“呃,大家都这么认为。”柳文叔思索了片刻,最后决定实话实说。
“这是个危险的想法,还好你及时提醒我了。”陈牧背着手,头也不回的说道。
“锄禾日当午!”黑暗中传来一道突兀的声音。
“汗滴禾下土!”柳文叔急忙答道。
这不用问,这个新军口令都是陈牧制定的,这都是他从后世的唐诗里摘得,敌人想学都学不来。
由于陈牧身材较为高大,他大踏步的向前走着,柳文叔得小跑着才能跟上。刚才遇到暗哨询问口令,他忙着应答了,没太听清陈牧说了什么。他再问陈牧,陈牧却不再言语了。
陈牧带着柳文叔转了一大圈,总共被问到十一次口令,这让陈牧感到比较满意。这细柳营不愧是老军营,这些细节的地方真不是盖的。
等陈牧巡视完味城,天也基本放亮了。陈牧洗漱了一番,就直接升帐了。今日他要将昨日的战况进行一次全面的总结,以便于在今后的战斗中避免犯同样的错误。
在陈牧升帐前,他先率领副将徐琅、长史王福、司马郭大用、军法官吴典、十部率、众幕府及全体曲候,来到了伤病营。
昨日的战斗中细柳营重伤失去战斗能力的有三百五十二人,轻伤挂彩的则上千人,直接阵亡的则达到了二百二十人。
陈牧挨个把重伤员查看了一遍,基本上卫生兵的处置达到了陈牧的基本要求。但是因为缺乏抗生素,这些重伤员一旦伤口感染,预计至少有两成的人最终还是会死去。即便是活下来,这些人也无战斗能力,只能作为伤残士兵退出细柳营。
随后陈牧带着众人来到了阵亡的二百二十个袍泽跟前。在此之前,陈牧让公孙傲带人将这些阵亡战士的尸骨细细整理了一遍,使得他们看上去就像睡着了一样。这此长眠的,除了二百零四名战士以外,还包括一名曲候,十五名屯长。
人就是这么奇怪,全歼敌军两万没人觉得这有什么问题,但是看到自己的袍泽牺牲了二百余人就让人情绪上产生了一种巨大的冲击。
陈牧什么话都没说,将自己的头盔摘了下来抱在胸前,对着这些英雄的尸骨深鞠了三个躬。徐琅等人也跟着陈牧做了同样的动作,大家的表情从昨日大胜的喜悦中逐渐变得肃穆起来。
他们忽然意识到,自己将军为什么要强调伤亡率了,原来,目睹死难的同袍,心情竟是如此的压抑,尽管他们已经无数次目睹战友从自己的身边倒下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