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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时，坐到这里来。”于教授指了指自己的病床。
于钧时有些愣，这个小名已经很多年没有被叫过了，至少自从他母亲去世就是那样。
“你那些朋友很好，别人真心对你，你也要真心对待别人。”于教授笑得很勉强。
“爸，到底是什么病？”于钧时直接询问道。
“小时，你和我很像，都是在乎数学的人，甚至为了数学可以什么都不要。”于教授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有些怀念地感慨，“还记得你小时候，我带你去A大，你还没讲台高，就听我讲数学。”
“爸，你到底想说什么。”于钧时显然是想起了不好的回忆，冷声说道，“imo结束了，我不会再学习数学了。”
“好好，我支持你。”于教授并没有像上次一样反问他，温言道，“小时，对不起，你妈妈的事，我一直都很抱歉。”
于钧时腾地站起来，语气听不出一丝感情，“既然你知道，你就应该知道我为什么讨厌数学。”
于教授闭上眼，似乎回忆起以前一家三口的幸福场面，“小时，我真的很对不起，我一直都很后悔，一直到现在，我都恨自己，恨自己为什么不及时发现。”
“呵，我妈都去世了，你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于钧时几乎是吼出来，“要不是你去研究什么狗屁数学，要不是你大半年都杳无音讯，我妈她至于走得这么遗憾吗，你知道她一直到最后都多想见你一面吗？！！”
于教授咳嗽几声，声音干涩，“小时，我知道，你恨我是应该的，那次研究我就不应该去。”
“你走之前，我妈明明说过她胃不舒服，你呢，为了赶你那个什么研讨会，你带她去医院了吗？你关心过她吗？！都是你，都是因为数学，害得我妈离开！”
于钧时嗓子隐隐也有些干，“我小时候是崇拜你，是喜欢数学，但有什么用，从小到大，你最喜欢的从来就不是我，何言也也只是其中之一。只有我妈，不管我喜欢什么她都支持我，在那些你研究数学不在家的时候，都是我妈陪着我！”
“你知道我小时候怕黑吗，你知道我小时候怕打雷吗，你知道每次周六我去A大找你学数学时路过公园，看到别的孩子都有父亲陪着玩的时候有多么羡慕吗！”
“你什么也不知道，你只爱你的数学，你所认为的美好回忆，在我这什么也不是。”
于钧时转过身，语气冷得像块冰，“你没事，我就走了。”
“小时，真的对不起！”于教授的声音竟带着哽咽，“我真的不知道我错过了这么多，以至于你妈妈去世以后我发现你已经长成我不认识的样子了，我错过了你的成长，错过了我们的家，所以我不想再错过一次啊。”
于钧时停住脚步看着他，于教授勉强笑笑，“小时，真的对不起啊，我又要错过了，我得了和你妈妈一样的病，胃癌，也是晚期，抱歉一直没告诉你。”
于钧时愣住了，有些不敢相信，“你再说一遍？”
“我得了胃癌，晚期，治不好了，小时，很抱歉啊。和你道完了歉，我就要去和你妈妈道歉了。”于教授这个中年男人的脸上划过几滴泪，“小时，以后你一个人也要过得开心，学不学数学无所谓，只要你高兴就好。”
“还有，”于教授忽而笑了，“我最满意的学生，一直都是你啊。”
“我这一生在数学上的最大成就，不是我的那些奖，而是你。”
于钧时强忍泪水，迈开脚步出了门。
他一屁股坐到铁椅上，没忍住哭了出来。
何言也看到于钧时这样，心知于教授的状况恐怕并不好。
于钧时弓着身子，把头埋在腿上，背一颤一颤的，与平日里冷静自持的他完全不同。
“听寒。”黎听寒的父亲汪筠轻轻喊了他一声，汪筠此时穿着白大褂，看着于钧时也是揪心无比。
“爸，于叔叔怎么了？”黎听寒过去询问，其余几人也立马过去。
“于教授胃癌晚期，已经没有办法治疗了。几年前，于教授的夫人去世，也是因为胃癌。”汪筠叹了口气，“你们和于教授的儿子是朋友，多多关照他。”
几人震惊地回过头，难怪于钧时会如此伤心。
明明这么恨自己的父亲，为什么听到他胃癌晚期还是会难过到哭泣，于钧时也不知道，只知道多年来的情感似乎突然就找到了宣泄的口，情绪如同洪水决堤般爆发出来。
他哭得撕心裂肺，却又压抑着自己的声音不被病房里的人听到。
右冉也红了眼，站到他面前安慰他，“于钧时，叔叔一定会好的。”
于钧时听到熟悉的声音，抬起头，朦胧的泪光中看到右冉，紧紧抱住右冉又哭起来。
情感脆弱的时候，总是需要人安慰，自己喜欢的人就更不必说了，在喜欢的人面前，情绪总是无法控制住的。
“为什么都要离开我！是我不好，我就不该活在这世上！”
于钧时的情绪处于极度的混乱，他开始怪自己，或许一开始就不是数学的错，而是他，他给他身边的人带来厄运。
“不是的，于钧时。”右冉哽咽着拍了拍他的背，“我们都还在这，你的朋友，都会陪着你。”
“还有我，于钧时。”右冉抱住他的头，声音带着哭腔，“我喜欢你的，于钧时，只要你愿意，我会永远陪着你，我永远也不离开你。”
陈悦可的眼都变得有些红，肖绍常递给她一包纸，平日里似乎超脱外物的他，此刻怎么也无法被保持平静。
他和于钧时认识的时间最长，所有事都知道，又怎么会不了解他的悲伤。
许夏渏眼眶红肿，被何言也轻轻地搂在怀中。
黎听寒无言站在汪筠旁，被何言卿牵住衣角，看着自己的朋友在生死面前那么无助。
想到之前和何言也一家吃饭时何岐生问的话。
“你是继承你爸的医院还是你妈的公司？”
本来他无所谓，但现在，这个问题突然就有了答案。
“爸，我学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