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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老伯,今天您是来复诊的吗?”叶浅予对着门前经过的一位老人打招呼。
正在桌子后面提笔开方子的叶青阳闻言也抬起头来,果然看见是一位平日在永安堂调治老寒腿的病人,便点点头微笑道:“我估摸着时间,您的药差不多是该吃完了。”
没想到往日里向来和善的老人却有些面色尴尬,勉强挤出一个笑来:“啊,不,今天先不瞧病,不瞧病。”
叶青阳和叶浅予微微一愣,王老伯的儿子却按耐不住,不耐烦地说道:“哎呀爹,这有什么可隐瞒的?现在谁不知道萧氏医院比永安堂厉害地多?您这腿在永安堂治了好几个月,也没见有什么起色,谁知道是不是给庸医耽误了!”
“混账东西,怎么跟叶大夫说话呢!”老人,回过头来带着歉意对叶青阳解释,“叶大夫,我不是信不过您的医术,只是这孩子听人把那萧氏医院的手段吹的神乎其神的,说哪怕同样的病,那位萧大夫治起来也要更快些。这不,非拉着我去试试……”
叶青阳连忙笑着拱手道:“王老伯客气了,您请便,不管在哪里治好了病,我们做大夫的都替大家高兴。”
王老伯的儿子冷哼一声,扶着王老伯转身就进了对面的萧氏医院。
短短的三天时间,这样的情形已经发生了无数次。
昨天萧赋一人力挫陵城最负盛名的两家医馆永安堂、太生堂的事情不出一个时辰就传遍了城里城外,还没等吃完饭的时候,茶馆里甚至已经有了相关的新鲜段子可听了。
大家一反之前对萧氏医院的漠视和质疑,这两天来看病的人差点把萧氏医院的大门挤破,与此同时,来永安堂看病的人急剧减少,不用猜都知道,太生堂肯定也是差不多的景象,其他名气差些的小医馆甚至会更糟糕。
“唉。”
叶青阳放下手中的毛笔,站起身来到永安堂的门口,看着对面萧氏医院的车水马龙,轻轻叹了口气,神色中难免露出几丝落寞。
叶浅予也跟着出来站在父亲身边,看着他惆怅的模样,心中不由得难受:“爹,都怪女儿不好……”
要不是她一时冲动,就不会造成现在这种局面。
叶青阳摇摇头:“不关你的事。你的医术是我亲手教出来的,你又天赋过人,现在说一句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也不为过。既然那萧赋能胜过你,那说明西医确实有过人之处,倒是为父上次去申城参观了洋人的教会医院,却走马观花,毫无所得,可见我果然是老了,眼界和心胸都大不如以前啦!”
“父亲……”
叶青阳从怀里掏出一张纸,交到叶浅予的手中,拍了拍女儿的肩膀:“去,给萧赋那小子送去吧,愿赌服输,无论什么时候,咱们永安堂的信誉都不能丢!”
叶浅予打开一看,正是回春散的方子,叶青阳随身带着,显然是早就写好了的。
她还有些犹豫:“父亲,这可是咱们祖传的灵方……”
“嗨,什么祖传不祖传,说到底也不过是个治病的方子。”叶青阳挥挥手,神色已经恢复了平日里的从容儒雅,隐隐透着几分大气,“我一直把这方子留在手里没传出去,不是因为舍不得,而是没有合适的人,万一流落到不怀好意的手里,以此牟利,反倒毁了祖先留下的一片苦心。”
他说着又往萧氏医院看了一眼,仿佛能透过大门看到里面的人:“为父看人的眼力还是有几分的,那萧赋身上带着军人特有的金戈铁血之气,不是个简单人物,难得的是他目光坚毅刚直,是个心地善良的孩子,这方子交到他手里,才能发挥出最大的作用,比留在为父手里敝帚自珍强之百倍,说不得甚至可以泽被苍生啊!”
萧赋姓萧,难道是跟东北那位有什么关系?如果真是这样,那这小小的陵城恐怕还真是来了一条了不得的潜龙啊……
叶浅予从来没听父亲对人有这样高的评价,不由得心里有些泛酸:“什么泽被苍生,父亲把他捧得未免也太高了!”
叶青阳笑了,没有反驳叶浅予,只是催着她快点把回春散的药方给萧赋送去。
叶浅予答应一声,笑着下了台阶往萧氏医院的方向走去。
刚走了两步,忽然听见叶青阳在身后咳嗽一声,叶浅予疑惑地回过头来,只见自己那向来端方的父亲面上难得带了点窘迫,双眼看向天空:
“那什么,要是萧大夫得空,我儿不妨向他请教一下那起死回生之术……”
叶浅予不由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就知道,父亲表面啊上装的很淡定,但是对这些新奇又有效的医术而言,恐怕没有人比他更好奇的了!
“遵命,父亲!”
萧氏医院里病人极多,但是只有萧赋一个大夫,因此非常忙碌,问诊,开药,连赵林等人也忙得飞起,赵林连注射的时候都顾不得手抖了。
叶浅予顺着病人的队伍一直来到萧赋所在的位置,一间挂着“门诊室”牌子的房间。
萧赋正给一个小伙子诊完病,正在低着头开处方,修长的手指握着钢笔在笺纸上写下几行字,铁画银钩,力透纸背,跟他的人一样刚毅挺拔、锋芒毕露。
叶浅予不知不觉看的有些出神,这个人,长得实在是好看呐……
萧赋对来自别人的目光非常敏感,几乎一下子就感觉到了叶浅予的凝视,他皱了皱眉,刚想起身,但是又一个病人已经在他面前坐下等待问诊了,萧赋只好重新坐下,给了叶浅予一个微贷歉意的眼神,示意她稍等片刻。
叶浅予这才回过神来,有些慌乱地别开了眼。脸颊瞬间飞起了薄薄的绯红。
看一个男人看的神思不属什么的,实在太丢人了!
这一位来看病的是个年轻的姑娘,萧赋蹙着眉头看她:“我不看女患者,还请另请高明吧,对面的永安堂就不错。”
自从比试之后,萧赋就发现了西医给女子看病的不便,为了避免产生纠纷和误会,他干脆不给女子看病了。
这姑娘身穿浅蓝色的喇叭袖短袄和及膝的黑色中裙,脚下蹬着雪白的纱袜和黑色皮鞋,露出一截纤细优美的小腿和脚踝,一身女学生的打扮,连头发也剪成了时下最摩登的齐耳短发,显得甜美而俏丽,一看就是那位大户人家里娇宠的大小姐,而且是洋派的大小姐。
那姑娘一听萧赋不肯给他看病,小嘴顿时撅了起来:“我才不要!那永安堂是你的手下败将不是吗?”
萧赋丝毫不为所动,眸光冷淡,声音凌冽:“抱歉,男女授受不亲,西医的看病方式想必小姐应该有所了解,我确实不方便为你看诊。”
那姑娘听了这话,有些泄气地瞪向萧赋,这一看,忽然脸色诡异的红了起来,咬了咬嫣红的唇瓣,小声说道:“其,其实,我不介意的,我在申城看过西医,也不是不能接受……”
赵林正好配药经过萧赋的身后,听到这话吓得眼珠子差点掉到地上,自家少爷这是被**了吧?是吧是吧?
他们少爷在东北的时候那是可止小儿夜啼的存在,没想到换了个地方,隐瞒了身份,居然都能有姑娘主动**他了?
但是再看看萧赋那张俊美的脸,穿着一尘不染的白大褂,硬生生多了几分禁欲的诱惑,连那一副生人勿近的严肃表情也显得格外有魅力起来。
好吧,他完全可以理解!这个看脸的世界!
说起来他们少爷从来不近女色,这都已经二十好几了,是该有个少奶奶陪在身边了。
赵林还在傻乐,只听萧赋波澜不惊的开了口:“对不起,我介意。”
赵林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一个手抖差点摔了手上的玻璃药瓶,被萧赋瞪了一眼,灰溜溜地跑走了。
那姑娘在家里大概是骄纵惯了,从来没有人拂逆过她的意思,因此一听萧赋不同意,立刻恼火起来,一拍桌子怒道:“大胆,在这陵城还从来没有人敢这样跟本小姐说话!我把话撂在这儿,今天这病我还就看定了!”
萧赋的眉头皱了起来,他最反感这样嚣张任性的女人,上一个敢在他面前这样叫嚣的女人,现在还在煤窑做苦力呢。
不过,现在是在陵城,他只是一个普通的西洋医生,所以还是低调些行事吧。
“赵林,带人来把这位小姐请出去!”
赵林虽然脑海中刚刚补完自家少爷跟学生装大小姐的二十本折子戏,都演到子孙满堂了,现在一听萧赋的吩咐,立刻面色一肃,带着几个青年就冲了过来。
那大小姐果然是个不好惹的,气急地站起来,迅速从手中掏出了一样东西指向萧赋:“我看谁敢!”
萧赋看的清楚,那是一把小巧的勃朗宁手枪。
在那姑娘暴喝出声的同时,从外面哗啦啦挤进来一群身穿西装的壮汉,虽然没拿武器,但是一个个目露凶光,像是一只只伺机而动的恶狼,显然只要大小姐一声吩咐,他们就会扑上来,把敌人撕成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