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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何其大,总有那么一小撮地方的黑暗,是光明照耀不到的。而在这深沉黑暗的背后,藏着不为人知的事和物。
银城外,虹桥下,结了冰的护城河上,一行七人正踩着冰面,缓缓前行。当先一人身材壮硕,却轻装简行,只在腰间斜斜挎了一个帆布包。
他身后的六人就不那么轻松了,背上沉重的行囊,似要将他们压垮,一步踏出,冰面喀喀作响,裂开如蛛网般的裂纹。
一行人沉默的行进,除了冰裂的声音和沉重的喘息声,便是一片死寂。冰面下的河水,还在缓缓流淌。
当先那人忽然停下脚步,低头看向脚下通透如琉璃的冰面,咧咧嘴又迅速抬起头,不去看冰面下恐怖的场景。
然而,他身后的六人却不能昂首挺胸的前进,沉重的行囊压弯了他们的腰,迫使他们不得不看冰面下随波逐流,却恰似在追随他们脚步的苍白人脸。
从他们踏上冰面,就发现了冰面下密密麻麻的人脸,全都紧紧贴着冰面,压得很平整,但却可以分清眼耳口鼻嘴。
于是,当他们走在冰面上,就好似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他们。水流无声,带着无数人脸,将将跟上他们的脚步。
终于,有人受不了这压抑到足以让人窒息的气氛,闷声闷气骂了起来,“他奶奶的,这些个鬼东西,怎就阴魂不散?”
话声刚落,就有人附合,“诚哥说的对,真他娘的邪门了,老子一下来,就看到一张少了一只耳朵的脸。直到现在,还他娘在老子眼前晃悠。”
“不错不错,真是邪了,我踩的也是那从一开始就跟着我的脸。大哥,你给咱们兄弟说说,这是咋回事?”
“对对,大哥肯定知道,你跟兄弟们说说。”
当先那人听罢,脚步微顿,歪头脑袋想了片刻,不咸不淡的说:“有些东西看着吓人,就像这下边的脸皮,难不成还能破冰咬你一口?”
身后六人似乎知道大哥的脾气秉性,齐齐笑出声来,虽然依旧有些不自然,但原本沉闷的气氛,却轻松不少。
却在此时,一阵阴阳怪气的话声传来,“有些人光说不练,那牙口啊,硬得跟什么似的,可是心里呢,淌着血,咽了泪,终究不过是个怕字,求不来,所以怕。”
“谁,是谁在装神弄鬼,有本事给老子滚出来。”那叫诚哥的怒声叫骂。
可那大哥却一摆手,缓缓抬头,看向高耸城墙上一团模糊的黑影,沉声说:“你,也来了。”
那人呵呵一笑,说:“来了来了,早就来了。唉,这城啊,终究是看到了。”
大哥冰冷不带一丝感情,说:“你来做什么,安安心心在家呆着,不好?”
黑影晃了晃,嘿嘿笑着说:“家里啊,呆不下去了。再说了,我就想来看看,看看你这个躲到没人的地方,痛哭流涕的大哥。”
大哥闻言一滞,脸色很是难堪,沉声说:“够了。”
黑影继续笑着,说:“嗯,够了。哦,对了,有件事差点忘了告诉你。”
“何事?”
“你儿子,也来了,至于死没死,就不得而知了。”
“你说什么?”大哥愤怒吼叫。
却在此时,一声震天怒吼,刺破黑暗,遥遥传了过来,惊得众人心神恍惚,而那墙头上的黑影一动,纵身跃向城内,留下一句渐不可闻的话。
“我说求不来,你偏要去求去争,如今连累自己的儿子,只为那狠心的人儿,可值?”
......
大海那一刀,快狠准,巨鼠那一扑,凶厉残。
然而,畜生终究是畜生,哪怕修了百年千年,修出了满身赤红,炼出了一撮金毛,智慧也比不过人。
只见大海冲杀过去,巨鼠扑杀而来,就在那一双利爪将将要拍上大海的脸时,大海猛然曲膝跪地,顾不了凌乱碎裂满是尖刺的枯骨,举起军刀,上身后仰。整个人随着巨大的冲击力,以跪姿在跃起的巨鼠腹下,滑了过去。
军刀一刺一划,哧啦一声,顿时就给那耗子来个了开膛破肚,一堆冒着热气的心肝肠肺,便在大海身后滚出了巨鼠肚子,落在了枯骨之上。
巨鼠吃痛,发出一声怒吼,震落无数尘埃,惊得铺天盖地围在四周的子孙一阵惊慌乱叫。
‘轰’,巨鼠硕大的身体,重重砸落,将碎得不成样子的枯骨,压得更碎。腥臭的血,如泼墨般自它胸腹间的伤口中泼洒出来。
巨鼠疼得浑身红毛乱颤,眼中凶光顿时黯淡不少。我本以为它受了这致命一击,定然只有伏地等死,将将要把心放回肚中时。哪料到这老妖竟然拖着满地肠子心肝,翻身而起,快若奔雷,竟是朝我扑杀过来。
见此情形,我心中既恨又怨,这头老妖怎就偏偏盯上了我,临死之际还得拉我垫背。刚才那一击,大海跪在满地骨刺之上,一时间站不起来,若要等他相救,已是不及。
巨鼠来得太快,肚皮上被开了个豁口,一呼一吸都在漏气。虽失了喷云吐雾的气势,可这濒死一扑,却扑出了它平生之凶悍。
心胆俱寒,我手忙脚乱,想要翻身躲开,已是不及。于是,我胡乱抓起一截枯骨,闭起双眼,狠狠朝前一刺。
下一刻,我就飞了起来,枯骨脱手,双臂好似折了一般,钻心疼痛。‘哗啦啦’,落地之时,砸蹋一堆枯骨。
我喘着气,胸腹间憋闷难当,好半晌,才吃力的翻身坐起,抬头就见大海步履蹒跚,一步一拐的朝我走来。
我心有余悸,寒声说:“死了没?”
大海喘息一声,咽下半口带血的唾沫,说:“看样子,死了。”
我点点头,说:“那就好。”
说罢,我看了看大海身上的伤势,深深浅浅十几道抓痕,尤以最后跪地一击,双膝裤子磨破,骨刺刺伤膝盖,伤得不轻。
大海却摇摇头,收了军刀,憨厚一笑,直说无妨,打战时受的伤可比这要多,要重。
巨鼠一死,坑上坑下汹涌的鼠群,顿时就炸了锅,吱吱乱叫,一双双疯狂的眼中,有了慌乱恐惧之色。
终于,在大海扶着我站起来时,鼠群如潮水般退去,片刻间,就不知钻到了何处,一只都没剩下。
我呸了一口,咒骂一声,说:“呸,一群鼠辈,想吃我,没门。”
骂毕,我一摇三晃,走到巨鼠尸体前,叉着腰狂笑三声。笑罢,只觉双脚一软,站立不稳,一屁股便坐了下去。这才见巨鼠左眼处插着一截枯骨,直入头颅。
想必这便是我方才胡乱刺出的枯骨,却没想到误打误撞,竟是给了它最后致命一击。此时想来,方觉生死一线间。
却也是该这巨鼠遭劫,遇上身经百战的大海,贪一口吃食,反丢了一条鼠命。
大海走到我身边坐了下来,看着插在巨鼠眼里的枯骨,咧咧嘴,笑着说:“没想到,恩人身手这般了得。”
闻言,我微微一滞,没想到古板寡言的大海,也会拿我打趣开玩笑。兴许是经历这一场死中求活的战斗,他对我除了感恩,又多了些共患难的情感。
我在他胸口捶了一拳,看着他哈哈笑了起来,大海微微一怔,也笑出声来。此时此刻,我们两人,面对着巨鼠尸体,放声长笑。
笑声激荡,顿觉周围的阴森恐怖也少了许多。磷光浮沉,照着累累白骨,和伏尸就地的巨鼠。巨鼠身下肠子心肝拖出多远,鲜血便淌了多远。
我伸手摸了摸巨鼠头顶的那撮金毛,用力一拔,竟是拔不下来,我正自好奇,就见易轻荷吃力的走了过来。
“别,拔了,就不值钱了。”易轻荷有气无力,却很是惊喜的说。
我疑惑不已,说:“值钱?这死耗子值个屁钱?”
易轻荷翻了翻白眼,说:“你懂什么,这是至少活了百年的火鼠,一张完整的火鼠皮,值个十几二十万,不成问题。”
闻言,我很是惊讶,万难想到一张耗子皮也这么值钱。随后,又问那撮金毛是怎么回事,又得了一顿白眼,才知道那代表这只火鼠的年龄,一根金毛一岁。我啧啧称奇,又揪了揪那小撮金毛,粗略一看,绝对超过一百根。
小五躺在坑边不知死活,库尔斯基失踪不见,我们三人坐在火鼠尸体前,歇了许久,才恢复大半气力。最后,剥皮的任务就交给大海,我和易轻荷去看小五。
踩着枯骨,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到小五身边,将将伸手要将他扶起时,就听他一声大叫,豁然坐了起来,着实将我和易轻荷吓得不轻。
小五的状态很是不妙,脸上蒙了一层死气,浑浑噩噩说了几句哀求别丢下他之类的话,便又昏了过去。
眼见小五还活着,易轻荷面露一丝失望,转身走了。我摇摇头,扶着小五躺下,一时间也没了办法,是生是死,全看造化了。
拾掇完小五,我这才有空看周遭环境,一看之下,才发现竟是一间石室,磷火幽光下,周围物事却看不真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