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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兰来了。各个领导都知道这个消息。其实,一个干部假期完了按时回单位报道,就像人口渴了要喝一杯水一样正常,除了一个办公室的觉得人数够了,就不会再有新的意义。但不知为什么,常兰回来了,引起了很多人的注意。
早上的政治学习还没有开始,孙娇娇来到孙耀先办公室。
“听说常兰搬出去了?”
孙耀先不说话。因为,他准备的是常兰不搬,现在她搬了,原来的用语需要重新准备。原来自己安排她和张强兑换,她顶嘴,之后还没有人为自己说话。现在常兰走了,如果因为别的和她引起什么不快,还不知有没有人帮自己。
“现在跟她说啥?”
“现在啥也不说,我们先去政治学习。”
孙耀先和孙娇娇一起来到会议室,朱建国和朱建华不在,院长主持会议。书记不在的政治学习,在全体干部眼里,就是时间静静的流淌,就是干部生命点点的失去。学了几份县政法委的文件,会议结束了。
孙耀先来到朱建国的办公室,果然看到朱建华在长沙发上坐着。
孙耀先站在地当中,不坐也不走。
“孙院长,有什么事?”
“常兰假请到星期五,但是她星期日才到,这两天咋算?”
“什么这两天咋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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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六、星期天你上班了吗?我上班了吗?有人上班了吗?你在家呆着是合理合法的,人家在家呆着就是旷工吗?”
“你把干部惯的,他们都快上天了!”
孙耀先气哼哼的转身走了。
朱建国一直都在实施人文化管理,这一点他旗帜特别鲜明,而且从一年多的情况来看,效果很好。他不希望自己在离任后,被人说剥夺干部的权力。但是,孙耀先一直都反着来。
“你说这孙院长在想什么?”
“本性。”
“本性的东西是很难改变的。所谓的山河易改,秉性难移。”
朱建华笑看着朱建国。朱建国健谈,这是人所共知的,朱建华善听,这也是人所共知的。朱建国赏识朱建华,很大程度上取决于朱建华的倾听者的耳朵。
“社会在发展,我们的管理观念也要发展。孙院长经常说,以前从来没遇见过同他顶嘴的,现在有人顶嘴了。”
“以前都是从本地招的干部,这批来的都是外地的。以前从来没有来过省会的,现在来了一大帮。人变了,情况就会变。”朱建华说。
“就是,人变了,我们的管理方式也要变。我们的管理者就是在做人的工作。我们搞政治工作的,首先要做好的工作就是人的工作,而做好人的工作的重要一环,就是把该给的待遇给了。你看孙院长,我批了去年新来的年休假,他说我搞错了,说给不给假应该由党组定。党组是剥夺干部权益的吗?不是,党组是管理者,也是维护者。如果你该给的都不给,都给剥夺了,你无论说什么,干部都和你离心离德。干部和你离心离德,你就有可能出现上访的、告状的。如果这种情况出现,无论你做了什么,都白费。人的稳定是1.其他都是1后面的0,1都没有了,0还算什么?”朱建国讲着,朱建华听着。朱建华一直微笑着,微笑着。这笑靥吹着他谦卑的泡泡,朱建国从泡泡的反光中,看到自己政治水平之高,执政能力之强。他现在需要的,就是这种来自民意的肯定和评价,但是,他从孙耀先那里,就是得不到。朱建国每天都对朱建华讲着这样的道理,跟全体讲着这样的道理。其实,朱建国讲的是政治工作,也是讲的人之常情。这样的理,没有读过一天书的翁馊,都能听得懂。但就是这样朴素的道理,到了后来,朱建国不讲了。他会讲什么呢?朱建华心里说,前任领导刚来的时候也是这么说的,后来就变了,变成了孙耀先的灵魂附体,且有过之而无不及。但是,朱建华认为,朱建国不是前任,前任太刚愎自用,而且偏听偏信。以朱建国的性格,很难走向偏听偏信。但是,朱建华不知道,他的这种预测大错特错了。朱建华聆听着朱建国的教诲,觉得自己该让这个爱讲道理的上司听听自己的了,就说:
“我觉得朱书记你来了之后大幅度压缩案件数量,这是最正确的。”
“就是,我们少立一个案子,我们就少一个涉诉上访的可能。你告诉常兰,不要把她省会当律师的那一套拿来。能不立的案子尽量不立,实在不行了,你要把关把好。”
其实,朱建国的道理朱建华听了无数次。他的道理,有时候就是一个牢骚,或者是一个牢骚的衍生品。朱建华一直听得不厌、乐此不疲,是因为在他看来,这个书记,你同他在一起时间的长短,同他对你的信任成正比。朱建国每次都在这正比够了分数之后,才拉出自己的舌头,完成自己的使命。之后他每次都能拿出最有责任范的派头离开。
“常兰来了,我得回去看看,别过一会她把一大堆的案子都立上了。”
“那你快去吧。”
朱建华小跑着离开朱建国办公室,似乎晚一分钟,一大堆案子就立上了。如果仔细的想一想,他们的这种感觉根本就不会成为现实,但人们的粗心,掩盖了他们更深层的下意识
朱建华回到到办公室,常兰在他的座位上坐着。见朱建华回来,常兰赶紧站起来。她笑盈盈的问候道:
“庭长,新年快乐!”
“快乐快乐!你也过的不错吧!”
“肯定是好,家里过的不舒服早来了。”李小兰开玩笑
“叮!哐!”郑洁用力推了抽屉,走了。
“她怎么老是这样?”常兰望着郑洁的背影说。
“你也是,明知道她来的早,说话还不注意。”朱建华说。
“咯咯咯------,我是顺口说的,我忘了这个茬了。”
几个人正说着,有人来说要立案。朱建华问了几句,来人没有写起诉张,朱建华说让她回去准备起诉状。
“像这些个外来打工的来离婚的,基本不立。”
这一点,常兰早就明白了。能拖就拖、能压就压、能不立就不立,这些个说辞,在常兰的脑子里,已经没有多少新意了。
“如果不是到了活不下去的份,我不会立的。”
朱建华这回放心了。工作中有什么事比活不下去更难?应该是没有。
“你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叫于建华撤诉,李凤英刘正华的案子不要立。回去好好想一想,应该怎么说,不要话说的不到位人家不满意,人家到处告你。”
常兰回到自己办公室,觉得自己的头大了一圈,毛发也变得硬硬的。这阻止刘正华立案还有得回旋,这说服于建华撤诉,上哪里去找理由呢?于建华是千难万难,找了院长大人才把案子立上,李凤英是于建华案子的被告,一个立了,另一个不立,你说什么人家会满意?你怎么做人家才不告你?朱建华同孙耀先有隙,孙耀先喝令郝飞把案子立上了,朱建华是不是在同孙耀先挣高下?如果是这样,自己可能就会死的很惨。一片肉在刀和俎之间,会是什么结果?先被拉成条,再被切成丁,最后,变成泥,肉泥。常兰就处在这种境遇之中,她不是没有这种风险意识,但是,这种风险意识能给她多大的帮助呢?常兰想了一想,最好是今天刘正华不来,李凤英不来,于建华也不来,该来的都不来,自己就迎来了一个开门红。
朱建华在常兰走了之后问李小兰:
“你看,常兰会不会立案?“
“决定权在你手呀,你让立他就立,你不让立她就不立。”
“你不能这样说。”
“不是我这样说的,是你自己这样说的。”
“我什么时候这样说了?”
“你刚说的。”
两个人正争着,于建华来了。
“朱庭长,我的案子什么时候开庭?”
“不是我不给你开庭,你得提供证据。你提供什么证据了?”
“我都提供了。”
“那你给我说说,都有什么。”
“有我们单位的决定,决定里要求李凤英给我支付5000块钱。”
“嗯。”
“住院结算单,我住院花了五千多。”
“嗯。”
“我输了液体。”
“嗯。”
朱建华抬起眼皮,“都输了什么?”
“氨基酸,主要是氨基酸,还有白蛋白,维生素。”
“嗯。”
“你在那个科住的院?”
“在内科。”
“嗯。你再去收集一下证据,收集完了开庭。”朱建华眼睛看着卷,好像是在对着卷说话。
朝中有人好做官,饭馆子有人好吃饭。有副院长做主,我不相信我的案子还给撂倒半道上了。于建华的怒火被朱建华不冷不热“嗯”“嗯”的摁出来。他从朱建华的办公室里出来,直奔孙耀先办公室。
“他还让你找什么证据?”
“他就是这样说的。”
“他的意思好像是我找不来别的证据我就得败诉。”
“哼!”于建华从朱建华处领略了“嗯”,在孙耀先这里又分享了“哼”。
“嗯”鼓着他,“哼”推着他。
“我明天还来!”于建华来到朱建华的办公室门口,倔劲挑动着他的全部音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