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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院档案考核并不理想。”
“有什么不理想的?和往年不一样吗。”
“我认为不理想。你看呀建国,我们硬指标没有扣分,全都是从档案里的差错找出来的问题。人家给我们归类的被扣分的问题是:立案时间在后,结案时间在前;立案时间在后,开庭时间在前;立案时间在后,送达时间在前,结案的时间在前,开庭的时间在后,等等等等,这些个问题都不是因为工作有难度,而是工作不细心。我们把最难做的工作都做好了,却把简单的没有做好,这样丢了分不可惜吗?”
“那就在会上强调一下。”
“在会上强调一下是我的事,其它事情你来做。”
于建国从这朱建国的办公室里出来,心想,这些个错误应该由哪些庭长来督促改正,找我个办公室主任能有什么用处?但是,既然领导说有事情要自己做,那肯定是有自己做的事情。朱建国往办公室里走着,快到楼门的时候,他飞快的转身。
李小兰在档案室里给案卷入档。几张桌子都被案卷覆盖着。这些个被印油打过标号的案卷,要等到自然干,才能再次经过她的纤纤小手。
于建国的影子,拉着他来到档案室。
“忙呢?”
“忙呢。主任,你今天怎么闲了?”
“不闲就不能来啦?”
“我这里除了常兰以外没有人来。”
“你这里太忙了,来的勤了会影响你的工作。”
“咯咯咯------”李小兰笑了。
“开心就好。当初你不想接,我还以为你会闹情绪呢。”
“不会的,你会亲眼看看,我干得好还是别人干的好。”
李小兰最拿手的自信,鼓舞的于建国两眼放光。
“去年中院考核,我们硬指标都过了,就是档案本身问题太多,才扣了分。要不然,我们是第一。”
“这个朱书记在会上说过了呀。”
“今年有可能还会出这样的问题。”
“那去跟各庭长要求呀。”
“书记说我也要承担。”
“你怎么承担?来帮我装档案?”
“那你来当主任。呵呵呵------”
“咯咯咯------”
李小兰笑的声音特别的甜美。
“你归档的时候,将案卷翻一翻,如果发现这样的问题,你就刮一刮改一改。”
“啊!那得多大的工作量!”
“现在的领导很重视业务工作,你把工作干了,领导心中肯定有数。”
是呀。一个人在单位里混,无论做什么都得领导肯定和欣赏,没有什么比这给予工作的动力更大了。
李小兰在挨批的时候为了给大家一个合理的解释,曾经把自己不接档案管理工作的理由说成是孙娇娇干得好,自己怕不如她,怕年终考核拖单位的后腿。现在,如果自己把前面的案卷都检查一遍,那拖后腿的可能就归零了。于建华将刀片和碳素笔给李小兰拿来,无不夸奖的说:“我很佩服你这点,要么就不干,要干就干出个样来。”
是的,以李小兰的能力和韧劲,她会把档案工作做的有声有色。她翻着案卷,一页一页的看。这是一个什么样的工作量,有过法院工作经验的人都知道。她趴在桌子上,脸贴着案卷,轻轻的刮,刮完了再去想一个合适的日期。
“你在那干什么呢?”
“我刮呀。快帮我看看,帮我刮。”
“刮什么?”
“日期颠倒的,比如说立案时间是4月1日,结案时间是3月5日的。”
“呵呵呵------”常兰笑了,笑的流出了眼泪。
“你笑什么?”
“本来听着就让人觉得特可笑。”
“咯咯咯------”
李小兰也笑了起来。这开怀的笑,像人们看见了猪八戒背媳妇。常兰学着李小兰,也开始在案卷上“碴”“碴”“碴”的干起来。两个人的麻利的动作和着欢声笑语,就像是丰收的农妇在打谷场上收麦粒。欢乐来自劳动,丰收创作了欢乐。两个人都觉得,累点没有什么,你工作了,你立竿见影了。还有比这更愉快的事情吗?
“唉,你不回去吗?朱建华找你怎么办?”
“我不是帮你劳动来了,我是来避难来了。”
“有一个男的,这几天每天开完会我看都在整容镜前站着。”
“没办法。朱庭长说了,他的案子不能立。”
“是一个什么样的案子。”
“交通事故,涉及到单位赔偿。”
“原告是谁?被告是谁?”
“还不知道。”
“那你咋不搞清楚?”
“不需要我搞清楚,他的案子是告政府的,在不予立案的范畴。”
“你说朱书记是怎么想的,这样人家要是告你怎么办?”
“有朱建华把关呢。”
“没出事呢,出了事你看他能不能把关。”
“应该会吧。”
“不一定。你认为既然他是把关的他会顶着,到时候他顶不顶着得看事实。”
常兰知道,李小兰是在提醒自己,但是,以目前的情况看,提醒也没有用。即使前面就是火海,常兰不上也得上,即使前面是油锅,常兰不跳也得跳。她当初要跟李小兰换工作,就是因为她有这样的预见。但是,现在常兰懒得去说,说了也没有意义,自己顶着负责立案的名,也就得承担立案工作本身给自己带了的风险。
不行!不能这样坐以待毙,人人宰割!
常兰突然站起来,她脚立地的声音发出的响声惊到了李小兰。常兰招呼没打,离开了档案室。她回到办公楼,一个脸庞黝黑的男人,站在整容镜的正当中。宽大的整容镜横在大厅中间,男人把整容镜一分为二。他双手与肩齐,一手捏着起诉状,一手握着住院病历,头却低垂着。
“你跟我过來。”
黑着脸的男人跟着过来。
男人把起诉状放到常兰的桌子上。
常兰把起诉状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然后用手在一张纸上写着什么。
“叮铃铃,叮铃铃,------”电话铃像个不停。
常兰看了一下显示屏,没有接。
“过来,有人叫你!”是郑洁的声音。
常兰写完了字,对黑脸男人说:
“你先回去吧,我了解一下情况,到时候通知你。”
“常兰,你刚才干什么了?!”
“我了解一下情况。”
“我都跟你说了,这个案子是告政府的不能立,你了解啥?看我说的是不是真的?这回你看到了,他是不是告政府的?!以后你记住,凡属于我转给你的案子你都不要立,凡属于我们处理过的你也不要插手!”
“那如果人家跑到政法委去说我不给立案我怎么说?”
“你怎么专门唱反调?!你的脑袋进水了你!”
常兰的嘴被批评鼓得很高。我负责立案你把关,如果他真的跑到政法委人大县长书记那告上一状,你是不是还说这样的话为我撇清?
不管怎么说,常兰还是弄明白了一件事:按着诉求和事实及理由来看,可能这个案子并不需要政府部门来承担任何的赔偿金。常兰给保险公司打了电话,说希望能同有关的负责人谈一谈。保险公司的分管人胡根生很干脆,他说,过去给你说。胡根生以常兰想象以外的速度在常兰的办公室现形。
“我知道这个案子,这个当事人到我们保险公司多次找过我们经理,我们经理安排我接洽这案子。”
“那你看一看这里的诉讼请求,哪些是不合理的?”
“我不用看,他的请求我早都知道。他的每一项请求都是合理的。”
“那你们把钱给了不就行了吗?”
“那我们的有结案的东西。我们像那么法院一样,每一次交通事故都做成一个案子。我们结案的前提是,必须有公安交通管理部门的调解书,或者是法院出具的法律文书。交警调解的时候,被告不同意,现在就只有等法院的了。”
常兰没有想到情况是这样的,就问:
“那被告为什么不同意交警调解?”
“搞不清楚,交警调解的时候,被告特别的别。当时不是我去的,是别人去的。去的人回来说,被告特别的别。被告说由他们自己解决,不需要交警插手。”
“如果交警插手,今天那个当事人就不会天天站在我们大厅了。”
“他当时就是天天去找我们经理,堵在经理办公室门口,他不说也不闹,就是在那站着,手里拿着病历。”胡根生学着当事人的样子,自己笑了。
是呀,现在不找了,是因为保险公司做了合理就赔付的承诺。如果自己就这样拖下去呢?不对,应该说如果朱庭长就这样拖下去呢?那自己就要每天都看见一个人形把整容镜一分为二。
我的天呀!
常兰想哭。但她知道,这不是哭的时候,眼泪即使不值钱,也不能就轻易的这么落下来。
“谢谢你这么协助我们工作。”
“不客气。”胡根生起身向外走,走了几步又返回来:“你是新来的吧?老人我都认识。这个当事人特别的难缠,被告特别的别,你注意点。”
胡根生走了,他把自己的影子也带走,却把一连串的疑问留在身后,留给常兰。
“你把胡根生叫来干什么?!”
被狐疑套牢的常兰,在朱建华的呵斥声中惊厥不已。她一激灵站起来,一身的魂飞魄散面对着朱建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