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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越国都破了。
大庆的铁骑势不可挡, 沈眠还在睡梦中,就猛地被人拉起来。
他一时都分不清发生了什么事,懵懵懂懂的, 因为睡得太熟,脸蛋儿还泛着红润光泽,问身旁的大宫女,声音都是软软的:“姑姑, 怎么了啊?”
名叫明月的宫女是一直照顾沈眠的, 此时她的脸色并不算太好,看着这个不谙世事的小太子,都已经将他当成了半个儿子,可如今, 却不得不作出这样的决定。
“太子殿下,陛下说了,让您登基为帝。”
沈眠不懂的看人脸色,他没有学过, 一直一来他都是最受宠的那个, 也不用去学。
所以他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还很惊讶的:“为什么要登基呀, 父皇不是还在吗?”
他听人说,都要让上一任皇帝死了太子才能登基的。
明月掩下眼底的苦涩, 身旁这么多人也没一个开口说话,他们各自忙着自己的事, 看起来略显慌乱。
“这是陛下的旨意, 奴婢也不知道,殿下还是快些起来穿衣吧。”
沈眠本来是有一点起床气的,但今天却出奇的没有发作。
其实他不闹脾气的时候都很乖, 虽然有点骄纵,但并不严重。
今天也很听话,而且他在洗澡穿衣的时候后知后觉的发现大家好像有那么一点不同了。
以前都要逗逗他跟他说会儿话,今天一句话都没有还特别严肃,好像快要发生什么大事了一般,脸上都是一些害怕的表情。
宫女们的动作也不够轻柔,好些时候都弄的他有点疼。
“好疼啊。”
他像以往一样撒娇,却没人搭理他。
沈眠有些困惑,但到底没当回事,就是觉得今天大家心情都不好,他待会儿一定要去御膳房拿些好吃的来分给他们。
穿好衣服后,明月就让沈眠去大殿坐着了。
但是大殿上空无一人,连门都紧紧关着,倒是有个一直跟在父皇身边的刘太监。
沈眠觉得有些不对劲,问明月:“姑姑,父皇在哪里,我想见父皇。”
明月道:“陛下今日有事,恐怕没时间见殿下,殿下就在这里等着吧,等一切结束,就好了。”
她说这话时眼里闪过一丝心痛,但比起沈眠的命,她自己也想活。
略带复杂的看了边上的刘青一眼,就下去了。
沈眠有些委屈,往常父皇都是最疼爱他的,想要什么都会给,可今天不知道为什么,见都不让见了。
他有点慌张。
再看刘青冷着个脸,也有些害怕。
但也不知该做什么,就安安静静的坐在龙椅上等了。
坐了一会儿他就觉得不太舒服。这龙袍不知是不是赶出来的,针线粗糙,尺寸不合,外面还有线头,咯的他很疼。
沈眠越坐越觉得心里闷。
委委屈屈,眼眶莫名其妙的就红了。
刘青也不大看他,左右今天这小皇帝会成为刀下亡魂,得亏大越皇帝能想的出来,把自己的亲生儿子作替罪羊。
沈眠实在是坐不住了:“刘公公,我想去找父皇。”
刘青:“明月姑姑都说了陛下没时间见你,殿下还是再等等吧。”
沈眠皱眉,小脾气也上来了:“不要,我要去找父王了。”
他刚跨出一步刘青就拦住他,就在这时,闭着的大门也从外被人推开。
训练有素的士兵迅速包围整个大殿,他们有的还站着两列,像是在迎接谁的到来。
沈眠愣愣的,他就算再不谙世事,也知道这些人穿的不是大越士兵的衣服。
他一时没了动作,不知道怎么办,就这么待在原地。
刘青见状,拎着他的领子就把他往下拖,然后直接把他扔到了地上。
沈眠被这突如其来的一下给整蒙了,趴在地上呆呆的,突然间身旁有人跪下,恭敬道:“参见殿下。”
殿下?
除了他还有一个殿下吗?
沈眠没抬头,但他看到了一双黑色的靴子,往上是黑金的袍角,他慢慢抬头,很吃力的,看到了一个长得很好看,但是也很凶的男人。
男人长的很好看,至少在沈眠的记忆里,除了陆准,他没有见到过这么好看的人,这人甚至比陆准还要好看。
但这人和陆准又有很大的不同,沈眠不怕陆准,陆准周身的气质没那么锋利,这人浑身就像刀一样,看一眼好像都能把人割伤。
冷冰冰的,没有一点人味儿。
好像世人皆蝼蚁。
眼眸很深,带着摄人的寒光,看起来高不可攀,危险如同深渊。
沈眠把头垂下去了,心里头非常害怕,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场面,他不知道父皇到哪里去了,也不知道陆准还会不会进宫来。
想完以后又暗戳戳想:他是哪个殿下呢?
楚迟砚略带厌恶的看了一眼地上趴着的沈眠,问:“处理好了吗?”
刘青道:“宫里的人大多都处理好了,大越皇帝跑了,剩下的这个是大越新登基的小皇帝,不知殿下要如何处置?”
“小皇帝?”楚迟砚的语气很冷,慢吞吞屈尊似的蹲下,用手挑起沈眠的下巴。
此时沈眠处在又懵又怕的情绪中,刘青说父皇跑了,刘青背叛父皇了,父皇是丢下他,不要他了吗?
怎么会呢,父皇明明就是很宠他的。
沈眠有点想哭,加上他本来胆子又小,此刻眼睛通红,眼泪顺着脸颊就流了,一张小脸吓得惨白,软弱无依,但也正好映出他漆黑的瞳仁,宝石一般的,无辜又可怜。
他没忍住,都不敢直视楚迟砚,长睫微微垂下盖住眼睛,他知道这个人肯定是和大越有仇的,不然父皇也不会跑了,所以只能带点哀怨的小声地:“疼……”
这一声又软又绵,像是只用鼻音发出来似的,要哭不哭的样子。
楚迟砚微微挑眉,手上力道不减,眼里却是冰冷的:“那你是要疼,还是要死。”
沈眠抖了一下,无声地流泪:“我、我不想死……”
“是人都不想死。”楚迟砚冷笑一,声:“倒是生了个好相貌,大越皇帝倒也不傻,不过就这么个玩意儿换他的命,恐怕不值钱,活该是千人骑万人压的货色。”
他冷漠的甩开沈眠,从怀里抽出帕子擦了擦手。
只一句,就给沈眠判了死刑。
“先关在牢里,等回去的时候一并带走,老皇帝会很喜欢的。”
沈眠被关进了牢里。
他想不明白明明只是半天的时间而已,自己怎么就从太子变成阶下囚了。
没有父皇了,也没有姑姑,陆准也不见了。
他想哭。
压着他的人一点都不在乎力道,沈眠一身娇身冠养的好皮肉,受不得这么大的力。
但他痛也不敢说,他知道自己亡国了,大越被别人占领了,他不是太子,是犯人了。
不过在去地牢的路上他还是忍不住问道:“你们……知道我父皇在哪里吗?”
压着他的士兵一愣,随即不怀好意的笑了起来:“我说,你还当这是在你大越皇宫里呢,你父皇早跑了,带着美人和珠宝,还要你这么个什么都不会的拖油瓶干什么,你早就是一个废棋了,陛下。”
最后两个字他们说的很重,是完全在嘲笑。
沈眠不管他们超不嘲笑,但他听到父皇抛弃了他就想着反驳:“你们、胡说!父皇怎、怎么会抛弃我,他不会的……”
“不会那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其中一个士兵还去掐他的脸蛋儿:“啧,养的这么水灵真是白瞎了,你父皇早不要你了,不然为什么他跑了你没跑掉,不然他为什么不带你走?如果不是一个傻子就别再自欺欺人,还不如好好想想怎么讨好我朝陛下。”
沈眠躲开那人的手,他的脸已经红了,虽然他很想哭,但他却不想被别人这么碰。
他这动作惹怒了士兵,一人扯着他的头发:“装什么清高呢在这儿,你知不知道你生来就是给人上的?叫你一声陛下都是看得起你,你看看现在还有谁把你当回事,我呸,四皇子都发话了,我看等回了大庆,你这小屁股会不会被人操-烂了都还不好说呢哈哈哈哈哈!”
沈眠觉得他们说话实在是太恶心了,但他又打不过,也说不出什么狠话,头皮痛得发麻,眼泪顺着眼角流下,他被人踢了进去。
他闷哼一声,慢慢爬起来蹲在了墙角。
“妈的,还别说,那小东西脸是真的滑。”
“可不嘛,大越就这么一根独苗,看也看得出来娇生惯养,刚才我摸了一把那pi股,真是又软又弹,要是给我干,我肯定能干上个三天三夜哈哈哈哈哈哈!”
两个士兵终于走了。
沈眠生平第一次来牢房。
这里阴暗潮湿,活像一个地狱。
他缩在墙角,双手抱膝,眼泪根本止不住,他什么都做不了,也不敢死,他害怕。
父皇已经不要他了,那陆准呢?
陆准是他的好朋友,从小到大都陪着他的,陆准知不知道自己被抓了?
“呜呜,陆准……”
接下来几天沈眠都过的心惊胆战,他怕有人突然进来。
给他送饭的人也是看守他的狱卒,他吃的东西很差,有时一天就一个馒头,有时还没有。
就算好不容易有几个菜,那也都是馊了的。
起初沈眠是非常不习惯的,吃几回吐几回,但他吐不吐,或者他生不生病根本就没人管他,吐出来了就会饿肚子,饿肚子就会没力气,沈眠饿了几天就被饿怕了,所以不管后面送来什么他都能吃下去,他想活下去。
狱卒有时会聊天赌钱,沈眠听到他们说四皇子屠城,又杀了大越多少多少人,他心里就很难过,好像做了这么久的太子,和半天的皇帝终于有了一点点使命感,那些是他的臣民,现在却被无辜屠杀了。
是他没用。
心情不好,吃的也少,营养跟不上,沈眠瘦的很快。
他不知道自己还要在这里待多久,也不知道自己会被怎么处置。
每天吃了睡睡了吃,睡醒了就发呆,然后就是处于极度的恐慌中。
一天夜里,牢房的门突然被打开了。
沈眠听到声音惊醒,不过他看不清东西,也不知道来的人是谁,下意识地往边上躲。
那人打开房门以后,轻轻唤了一声:“陛下?”
是陆准。
在那一刻,沈眠所有的委屈都找到了发泄的口子,甚至在听到陆准声音的那一瞬间就崩不住了,带着哭腔道:“陆准……”
陆准过去抱住他,沈眠也努力的把自己往陆准的怀里挤,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陆准……呜呜呜……我好怕,你去哪里了呀呜呜呜呜……”
陆准拍了拍小皇帝的背,他觉得沈眠瘦了很多,安抚了一会儿:“不怕,我这就带你走。”
沈眠刚见了陆准安心了很多,他就知道陆准是不会放弃他的,他太高兴了,陆准要带他走。
陆准解决了狱卒,牢房就关了沈眠一个,所以并没有很多人守着。
他将沈眠拉起来,将自己的披风盖在他身上:“能走吗?”
沈眠:“能的,我可以走。”
陆准摸了摸他的头:“嗯。”
他们一路走出了牢房,朝着城门口走去。
但没走多久,陆准就突然停了,脸色一下变得凝重。
沈眠还有些奇怪,小声地问:“怎么了呀?”
陆准没说话,只是更用力的握紧了他。
没一会儿,又听到了熟悉的脚步声。
士兵们打着火把将他们重重包围,沈眠怕的朝陆准身后躲了躲。
所有人都在等着。
然后楚迟砚来了。
他毫不意外,甚至好整以暇地说:“你带不走他。”
陆准脸色很难看:“他只是一个孩子而已,所有的一切跟他无关,你放了他,他没有错。”
楚迟砚笑了一下,像冰冷的夜,他在笑陆准天真:“不是没有错就能置身事外,你应该怪他生在这个乱世,我不是菩萨,也不喜欢做善事。”
陆准:“我可以为你效力,多少年都可以,你放了他。”
“不可能。”楚迟砚也冷了下来:“你以为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跟我谈条件?”
陆准没说话,沈眠却感觉到了他的紧张。
楚迟砚不想再废话了,挥了挥手,淡淡吩咐:“拿下。”
士兵们一拥而上,陆准一只手牵着沈眠,另一只手用于阻挡进攻。
他武功高强,即便是带了个沈眠也影响不了多少发挥。
沈眠被他扯的生疼却也忍着,不哭不闹,他不能给陆准造成负担。
渐渐的,围攻的士兵越来越少。
楚迟砚的眼神也越来越冷。
他拿过身旁一个侍卫的弓箭,举起,毫不犹豫的对准了沈眠。
然后。
蹭——
箭矢飞出。
沈眠甚至来不及惊叫,就被射中了肩膀。
剧痛在一瞬间袭来,他再也无力支撑,缓缓倒下。
他一倒,陆准就行动不便,自然也分心了。
“陛下!”
他没再动手,跑过去将沈眠抱起。
陆准眼睛发红:“楚迟砚!”
楚迟砚笑意很淡,似乎觉得这并不是一件大事:“他对我无关紧要,就算死了,也是该死,如果你非要带他走,不仅是他,你也活不了。”
沈眠又痛又怕,但他更怕连累到陆准了。
陆准对他那么好,他不能害陆准的。
“陆、陆准……你、你还是走吧……我也、也不是很痛,你、你先走吧……”
他痛得嘴唇发白,却还是忍着扯出一个虚弱地笑来。
陆准身体在发抖:“陛下……”
沈眠不想哭,但他忍不住。
陆准被人架开了,剩沈眠一个人孤零零的躺在冰冷的地上。
楚迟砚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带了点似有似无的笑意,他就看着沈眠痛苦,看他发抖,看他哭都不敢哭。
鲜血染红了他白色的衣袍,看起来脆弱又十分美丽。
这是个美人。
楚迟砚第一眼就知道。
但他没兴趣。
他蹲下,然后将沈眠肩上的箭给抽了出来。
沈眠痛的大叫一声,额上冒出汗水,眼泪跟决堤了似的:“好疼……疼……”
“知道疼还学不乖,就是不够疼。”
楚迟砚很冷血,他没有一点怜悯心。
沈眠太怕他了,怕到甚至不敢将楚迟砚的脸记得太清楚。
楚迟砚看了半晌,没叫其他人,自己伸手将沈眠抱了起来,然后朝牢里走去。
沈眠回到了他待了十多天的地方。
楚迟砚摸着他的发,问:“想知道你的父皇在哪里,想知道他的下场吗?”
沈眠一动也不敢动,颤颤巍巍的:“父、父皇……”
楚迟砚使了个眼色,立马就有人拿来了一个黑色的东西。
楚迟砚:“看好了。”
沈眠看过去,黑色布袋子打开,里面赫然就是他父皇的头颅!
睁着眼睛,死不瞑目!
沈眠都被吓愣了,肩上的痛苦好像都忘记了。
好一会儿,他才发出一声绝望的嘶叫,即便这样,他也不敢叫太大声。
他只是很痛苦,不仅仅是身体上,精神和心理,都在承受着十八年来从没有经受过的打击。
他痛得脑袋昏沉,恍惚间只感觉楚迟砚朝他靠近,手指沾了些他身上的血,然后抹在了他的唇上,问他:“知道错了吗?你也不想这样对不对?”
沈眠全身都在发抖,牙齿都忍不住打冷噤:“错、错了,我知道错了……对不起……对不起……饶了我……求求你……”
楚迟砚的手在沈眠唇上肆意□□,直到把嘴唇磨破,他说:“惹我生气就是不对,再有下次,你的下场,就和你的父皇一样。”
沈眠哭着点头:“我知道了,我再也不敢了……”
他哭起来也十分好看。
真的很像沾了雨的梨花。
楚迟砚去帮他抹掉眼泪:“别想跑,你根本跑不掉。”
沈眠睁开了眼睛,他看不清东西了,哭得模糊。
眼睛里含着泪,润的像一汪泉。
楚迟砚静静看着,好孱弱,失去庇护的小宝贝,下场好惨。
他的心里无波无澜,手在沈眠的脸上停留许久。
声音都透着一股寒气,偏偏沙哑磁性。
“会哭没有什么用,想活,就要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