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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仙官从隔壁洪福郡请来一位精通水利司工, 能让全千渠河道修得快,河水变得清澈。
这个消息迅速在千渠传开,当铁三牛来河道边, 所有人已停工等候。
送鸡四人队带头鼓掌,两岸掌声响彻行云。
铁三牛大惊:“这是?”
刘木匠笑道:“大家听说, 你愿意舍弃洪福郡富裕生活, 来我们千渠郡, 支援我们搞河道工事, 都很欢迎你。”
“惭愧, 其实没有富裕生活……”铁三牛报赧之余,为动:
“千渠人真热情啊!”
这样同心协力为做一件事, 所有人热情饱满场景, 从没在洪福郡看过。
铁三牛不由奇, 一个穷苦之地,为什么人们能这样快活。
不过短短半日功夫, 见过越多, 心中疑惑越多。河道虽然在赶工, 却没有鞭子和棍棒, 谁是累了饿了,随时可以去草棚里喝凉茶和酸梅汤。这样懒散规则下,居然没有人偷工减料,偷奸耍滑,大家心甘情愿顶毒辣日头挥铁锨。
等中午放饭, 热气腾腾肉汤炖菜和大馒头管饱,比洪福郡富农都吃得。
铁三牛捧一碗肉汤,向旁边人搭话:
“埋头拼命干,不累吗?”
“不累。能得一块‘开河先锋’, 挑上两匹缎子回村里,祖上有光,全家高兴。”
铁三牛一怔,知道宋仙官从洪福郡拉回了一批绸缎。竟不是为自己享受,而是发给河工。
“什么是开河先锋?”
“是奖牌,是荣誉。”旁边人憨厚地笑:“人活一辈子,得有个奔头,不能为吃饭干活睡觉吧。从前日子苦,过得稀里糊涂,现在能吃饱了,你说还图啥?”
铁三牛咬馒头,慢慢琢磨,发现千渠与想象中完全不同。即使是普通河工,有高追求。
“那几位施展法术降温,必是有修为仙师。仙师亲临河道?”悄声问刘木匠,怕冲撞。
“当然,不仅仙师们在河道帮忙,宋仙官亲自下地耕作。”
铁三牛震惊:“仙官下地?!”
“对,宋仙官喜欢用曲辕犁翻地,喜欢插秧。插下秧苗整整齐齐,每根小苗距离相等,比用尺子量过还准。种地时候认真仔细,能一口气耕作五个时辰不停歇,你跟说话,都不一定能听。”
铁三牛喃喃:“我天。”
因为震惊一整日,铁三牛来千渠第一晚就失眠了。
心中慨万千,索性挑灯画图,思索如何整饬千渠河道。睡前翻开札记,记录这一日见闻:
“……千渠是个很神奇地方。你在这里能看风沙,能看抽芽树苗。有打不出水枯井,有正在挖掘河道。生活在这里每个人,无论在挖水渠、耕地、还是种树,你都能
从身上觉无穷希望。
“千渠虽穷,但千渠人比洪福人活得快乐、有尊严。有这份希望和尊严在,千渠早晚胜过洪福。
“我很奇,宋仙官什么仙法,能让三年不下雨千渠青草重生,能让这么多人奋不顾身追随、发自内心崇敬。”
写完手札,又写了一封信,决定找人给洪福同乡亲戚们传个话。
洪福富庶,富在风调雨顺。贫农佃农生活依然不过,但千渠河工虽辛苦,但吃喝管饱,如何不令人心动。
第二日托刘木匠引荐,与河道边仙师们商量:
“仙子,我老家有几个同乡,们想来千渠做工挖河道。洪福今年涝灾,田被大水淹了,仙官拨下赈灾款迟迟不,佃农都吃不上饭了。们在乡里一无所有,没什么舍不得,有一把力气,不工钱,给口饭吃就行。”
周小芸爽快道:“饭吃?这事我们就能做主,不用打扰宋师兄,你让们来吧。”
铁三牛大喜过望。
自从两郡仙官“交”,千渠和洪福之间高墙已经打开城门,允许出入。
周小芸暗想,不过是“几个同乡”,听起来十来人。千渠别不多,荒地多得是。
多几个开荒人手,倒不坏。
在宋潜机不知道时候,百余洪福人举家迁徙,远赴千渠郡,开始美生活。
而这是一个开始。
宋潜机等待吉日开炉间隙,照旧打理宋院,栽种作物,唯一烦恼在于修为外露。
需修为驾驭净瓶中不死泉,却不愿天生异象,雷云涌动,引人瞩目。
若十五岁就结丹,人们选为年轻一辈中,超越子夜文殊第一天,青崖书院必然没面子,还可能引来冼剑尘。
时候半个修真界都来千渠看热闹,多耽误种地。
幸而前世修得一门功法,可以隐藏境界,收敛威压,让人看不出深浅。
“春夜喜雨”性温和,为何修为迎风见长?宋潜机隐约觉得哪里不对劲,疑惑望天。
有人搞我?
风沙减弱后,天空比初来千渠时干净许多。阳光澄澈明亮,云如柳絮般浮在碧蓝天穹上。
若真能开天眼,便可见八方气运汇聚,化作浓郁金光,胜日光。
那夜雨后,花架上紫藤彻底凋谢。
夏日烈阳下,大缸里荷花开得正盛,肆无忌惮地舒展身形;晶莹水珠在荷叶间打滚,闪烁不定。
风吹菡萏满院香。
这是一个很平凡午后,看起来不有多余事发生。
宋潜机认真翻地,为两株海棠花疏松土壤,享受平静愉快种地时光。
直两个熟人进门,孟河泽跑走前,纪辰追在后。
宋潜机放下手里铲子,起身迎上。
然而孟河泽人影未,声音先传来:“宋师兄!大喜事!西南线河道挖一半,开出了一座小型灵石矿——”
宋潜机一晃神,跌坐在躺椅上,怔怔望,“你说什么?”
纪辰大声抢道:“还有一条消息,东线河道底下挖出火油,油井直往上喷。”
宋潜机下意识抱紧了小靠枕,喃喃:“不吧,为什么?”
孟河泽:“原以为赵家历任仙官,使尽各种探测手段已经将千渠翻透了!谁知道还有这种漏网鱼。师兄真是气运加身!”
气运?宋潜机脑海中一道电光闪过。
对,是气运出了问题。难道有人背我进神庙了?
起身,化作一道影子掠出宋院。孟河泽、纪辰惊呼一声,急忙跟上。
宋潜机登上重重高阶,砸碎门锁,一把推开殿门。
却见殿内光线昏暗,门窗积一层灰尘。没有塑像,历任仙官和华微宗掌门、长老金身仍在,散发无人问津寂寞之意。
少了长年不熄烟火供奉,金像光泽黯淡。最初震慑人心压迫早已消散。
你供时候,是神明。你不供,就是死物。
孟河泽与纪辰全力追赶,随后进殿,见宋潜机仰望神像,神色恍惚。
巨大神像面无表情,俯视渺小人影。
纪辰担忧道:“宋师兄,你怎么了?”
师兄为何不高兴庆祝,反而跑来神庙?
宋潜机对上两人疑惑神色,心想来都来了,不干点什么事,确实说不过去,挥挥手:
“这么多金子,放浪费,熔了它!”
彻底绝了气运增益路子,永绝后患。
孟河泽忽然激动:“气魄!”
当初想锁上庙门,而宋兄谈笑挥手间,毁灭神位。曾经权力顶峰,千渠统治从此不高高在上。
“我来动手。”孟河泽道。
宋潜机奇怪地看一眼,年轻人很有活力啊,干活都这么高兴?
既然神庙没出问题,底哪里出了问题?
是谁背后搞我?
……
月黑风高夜。
树影婆娑,两道人影暗巷接头。
一人压低声音问:“我听说,最近很缺货?我二叔家真想请一尊,都念叨三天了。”
另一人声音比低:“老哥,以咱俩交情,缺有你。”
说罢从怀里取出一绢布小包,一层层打开,露出里面巴掌大东西。
月亮钻出层云一瞬间,照亮刘木匠和铁三牛脸。
铁三牛将东西捧在手中啧啧称奇:“这雕工,这神韵,当真吹口气就能活,有你做得出来。可惜就是——”翻来覆去地看,“太小,这太小!”
刘木匠急道:“还嫌小?这可是禁物,不能明搞!”
“对对!”铁三牛点头,将绢布重包,忙不迭道谢。
那东西在雪亮月色下惊鸿一现,见是一尊宋潜机彩绘木雕,发丝分明,栩栩如生。
铁三牛揣禁物,闷头而去。
刘木匠见状,满足地喟叹。
千渠什么都,唯独拜仙官像做贼。
从前去拜神庙,祈愿自身平安幸福健康,现在藏在自己家里拜泥像木像,却是祈愿对方修为进步,长命百岁。千渠郡永不换仙官,子孙后代日子能越过越。
……
河道热火朝天地赶工时,树苗和庄稼喝饱雨水,沐浴阳光疯长。
千渠夏天不寂静,终于有蝉鸣、虫吟、鸟叫。
少年们个头一日日窜高。们在大太阳下奔跑,穿过密林,点起篝火烤肉,肆无忌惮地挥霍青春。
宋潜机在田间地头劳作,苦苦隐藏、压制修为。深无奈,等压不住那天,结丹和结婴雷劫,恐怕一起劈下来。
不觉燥热减退,凉风暗起,田野由绿变为澄澄金黄。
千渠丰收秋天即将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