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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正浓,怜儿和两位皇子端坐在烽火台上。雷电声阵阵不绝于耳,三人端坐久了,才觉得长皇子手上的锁身铃也一直不绝于耳。
“皇兄,你这样久坐烽火台,不要紧么?”皇子戎一身貂皮戎装,由于自小和异域番邦来往得多了,话中多了很多的少年壮志。他看着侍女曲降阴从长皇子宫殿侍从手中接过的貂绒外袍,遮挡了怜儿身上的单薄。拿起腰间的精美葫芦,打开盖子,戎王对着皎洁的明月,饮了一口又一口。“本王在校场和番邦异士接触得多了,说话难免带着些异族之气,皇兄不会介意吧。”
“无碍。不过,月色正好,你我三人难得会面一聚。戎弟不妨说说这些年发生的一些事情,好让本太子也参谋参谋。咳咳。”长皇子看了一眼身边的随风不打不闹,又安静地侍立在一旁,直言道出了心中所想。“法师们都在,还有什么是大家放心不下的呢?本太子的身体,没有谁比本太子更清楚了。”
允诺……怜儿情深,一呼一吸都难以逃过两位皇子的眼眸。
此情此景,怜儿顺着外袍的手一滞,他们的谈话,被她记在了心中。“是有一些冷,怜儿谢过长皇子了。”
“不用。”长皇子掬起一手,挥退了怜儿的一揖。一身藏青色的富贵雀鸟绸缎,包裹着月白色的外夹子,更显得整个人雍容了不少。“不过姐姐出现在烽火台,会见允诺一事,诩帝和母后都已知晓。诩帝大怒,暂时也不会让姐姐出了宫廷禁令。”
“恩。”怜儿接过长皇子递过来的暖茶,她看着他在烽火台之处摆弄了很长一段时间,原来是在茶中又下了一些宫廷花瓣。“戎弟的葫芦很精致,能让怜儿看看吗?”
握在手心里的茶水,温暖四溢。见戎弟对手心的葫芦爱不释手,怜儿一时看得绝了,竟忘了回谢长皇子的一杯暖意。
“好啊。这是王妃赠送的,姐姐若是喜欢,就让王妃再送一个给姐姐。”戎王一口一个答应,说着就着腰间的细绳,一同递了出去。又说,“本王在宫中校场的这几年,也多亏了有皇兄帮忙,才能将朝中大事处理得得心应手。再有些许要件,也不过尔尔。”
怜儿未置可否,摇了摇头,又拿起杯中的茶水,暖了暖手心。阴雨绵绵,法师深处雷霆之下,布置着怜儿的囚笼。
“哦?何时,戎王殿下也能在朝臣中周旋不少的世事,不忘对本太子惦念几句客套了?”长皇子只浅浅一笑,伸手妥帖地抚平束发的锁身铃。指腹轻触,拖曳着几根银丝而下。
“一时间,众人都看得醉了几分了。也难怪,酒不醉人人自醉。不过宫廷佳酿,却没了烽火长皇子的偏爱一分。只是长皇子只饮茶水,不知的人还以为“美人思”是得了虚名了。皇兄,戎弟适才想到,皇兄自小由着何后娇惯。为了让神鬼都敬让三分的长皇子能够意愿留在烽火之中,何后用尽了所有的办法。”许是怕手中的葫芦被“美人思”无端贬了几分,戎王殿下取舍间握紧了手中的精致。随后,事及众人心弦,戎王殿下不舍地收回了小巧的葫芦,回又系回了腰间。
是啊!那时的长皇子才几岁,身体发肤借由道术延续生命。
怜儿握着手心里的暖意,半生看尽何后一势之下,可心头的异样又怎解?
“偏到最后,锁身铃是本太子自己亲手戴上,只束额发,愿为母后心安。”长皇子面对众人皆“醉”,越发地谦润了。
这现象,说不出的不适。长皇子,相处过一段时间的人臣都无法形容他的“乖张”。
天际边,闪电悄然而至,雨点细细小小落满一地。
“姐姐莫慌,这只是一般的法术,是法师用来对付宵小之徒,以免姐姐受到清扰。”长皇子明显又乖巧了很多,他清削的面庞,带着药香的身体,谈笑间就像一个虚怀若谷的少年。“姐姐是诩帝的公主,诩帝只是怕姐姐再次受到他人的伤害。所以才在雷霆之处,设立一处居所,他人难以进入。”
“那闪电、雷声、雨点都只是障眼法,为了不让他人有机会劫持怜儿姐姐。”最终,长皇子还是拿出了地上的黑夹子,递了出去。“姐姐若是觉得闷,就让这小动物破了法师的阵法。咳咳……它会带怜儿姐姐破了法师的阵法的。”
“也是,却不料法师次次法阵,十之八九的交涉都和怜儿姐姐有所碰触。”续着众人的谈笑,戎王殿下不禁“噗嗤”一笑。“法师的阵法,好坏各参一半。真要用起来,多半是毁天灭地的。”
“怜儿姐姐才是诩帝的女儿,一国的公主。所以,毁了也就毁了……”长皇子轻口一描,一言带过。
怜儿终是和长皇子太生分了,她双手接过黑夹子,捧在怀中,在众人口中转移了法师至今的恨。“是只兔子?”
黑夹子一打开,戎王也不免一惊。“长皇子一向心善,如今却忍心一只兔子去触碰雷霆之怒?”
“怪不得法师的脸色不太好。不,是越来越阴了。”怜儿不敢细说这其中的细枝末节,却不好说法师恐是要记恨怜儿一辈子了。“这日后,怕是难以交谈一二了。”
怜儿思绪不在其中,顾自说了一些。她伸手去抚摸夹子中的兔子,险险抽回了手。“果然,这兔子居然咬人。”
“呵呵呵,哈哈哈。”
“咳咳……呵呵。”随着戎王殿下预知般的爽朗笑声,长皇子也露出了多年不见的笑容。
“公主殿下。”何时何地都能出入自由的法师,蓦地,随行在长皇子身侧。他凭空般地出现,任由怜儿关紧了黑夹子。“请吧。”
“法师,那可是雷电外圈,没事也吓死个人。法师不至于这么着急,让姐姐入内吧。”戎王放低了自己,来将就法师的恨意。
“法师……两位皇子都还在烽火台之上,有他们看护,何妨免了这雷电法阵,怜儿实在不忍心……”
“公主殿下不忍心什么?舍不得一只兔子去破了法阵?”法师很生气,接着怜儿的心思开了口,面色不太好。“何后凤令已出,诩帝又令禁足,公主殿下是不是还未清楚自己的处境?”
“不,怜儿只是不忍心在两位皇子面前杀生。还是借刀杀人的那种。”怜儿平淡地诉说着自己的不愿,言如涓涓溪水,细腻流长。
“咳咳……呵呵。”
“噗!”戎王拿着葫芦偷笑着。
只有法师,面色越来越阴沉。“公主殿下对诩帝和何后的决定,还想再抗拒吗?”
“法师还是在记恨怜儿?”
“只是听令行事。”他越来越阴沉,面无变色,偏偏在场的人都能窥探他的情绪。
“有劳法师带姐姐走一趟吧。”长皇子不忍看到怜儿不解,谈吐之间,别有一番风情。
法师低头默认,如意地做了一个手势,“请!”
她点头,挥手让曲降阴等一众侍女回去。
“两位皇子,怜儿告退。”怜儿多次利用公主身份动用文职处,太医处,内侍监,甚至法师帮助自己。独独法师不受宫廷拘束,又偏偏被何后牵制,却唯独没有讨厌长皇子的命令。
就如现在,她用女权,逼迫法师在何后面前现形,不巧是逼出了他的魔化阵法。
烽火台处,三人渐渐散去,独留下了长皇子,独坐其中恋茶。
行至一处又一处,雷电声渐止于耳。法师顺手触碰烽火台下的机关,那一处要门被打开,室内布置得犹如囚笼。
“这个就是法师的障眼法,那烽火台一处的雷电枷锁才是吸引他人自投罗网的?”怜儿见法师久久不言,她亦是知晓烽火台处可以容人。“那一处囚禁之所,比过兵家必争之地。怜儿知晓两位皇子心疼怜儿受诩帝亲令,真担心了一回,怕怜儿被法师逼迫到阵地之中引诱西夷一族。所以才附属了这一处的轻微阵法之处,供怜儿暂住。”
“公主殿下真要在此守了诩帝的禁足令了?只身一人留于此地,吸引西夷一族?公主殿下不惧,诩帝和何后还不得不妨。”说着,他触碰着铜像前的武器,这一处防身法阵被他轻轻隐去。
“这两处都有雷电阵法防护,怜儿不在这里听令?”怜儿不解,回望着法师。
烽火台中机关密布,怜儿静待着法师变换着一块块青石台犹如魔方一般,瞬间移形换步比过人间魔术。
“法师要带怜儿去哪?”
“到了,公主殿下自然知道了。”法师一身袍子,就连面目都被隐藏。
片刻不到,怜儿想到了烽火台上,还有法师和长皇子安置其中的隐秘机关。
而她现在所处之处,竟是先前和两位皇子所处之地。这犹如一面显示镜,它其实是真正烽火台处的一道墙壁。
她在烽火台实处看不到里面的景象,而在这里,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和两位皇子同处烽火台观月之地。
可是,她看到了什么?那是,长皇子。他还在烽火台?
法师对着镜子里的长皇子行礼,怜儿心抖地一惊,随着法师行礼的方向而去,发现长皇子并没有发现什么。
可是,他举杯的方向偏偏受着法师的礼一般。
“这里可以了解外面发生的一切。”法师微微点头示意,瞬间将自己置身一道道墙面之中,徒然就消失不见了。
怜儿追赶几步,都没能触碰到他的身形,甚至一面机关墙壁。
可谁都知道,她知道怎么出入。就算和长皇子闲坐,对饮几杯都是正常。
那么,她和允诺在烽火台上的事情,他们知道多少?
“一道墙壁,安静得听不到烽火台实处的动静。难道,是长皇子生性如此,静谧犹如处子?所以才安静得如同身处两个世界?”怜儿兀自心想着,偏偏不信地摇头,眼神终于从那个安静的少年身上撤离。
就似预知一样,长皇子微微侧了头,依旧云淡风轻。
怜儿看了看自己所处之地,是一间简约到只能稍作休息的茶室。只是,观望了布局多时,她在茶桌前落座,都未动手泡上一杯茶水。
精致的茶具,她只是拨弄了片刻。
当她在看向烽火台观月处之时,长皇子已经停下了杯盏。
长皇子,还在。
“难道,西夷一族和他有什么关系?”怜儿不敢去看长皇子,依然随着他的目光,看着法师做法的地方。
一处烽火雷电交接处,里面全是法师设下的障眼法。它的威力,足以灼烧一个人,片刻间就能让一个生人灰飞烟灭。
另一处,外部是避雷之所。一旦外敌入侵,就会被雷电所伤,多半不能幸存。
“法师将法术施加到极致,几处雷电石之处的威力越来越大。一经使用,几乎是一场奔溃的人间地狱。”怜儿坐立不安,起身之时,已是脱口而出。
那墙外的一抹云淡风轻,细腻地观察着法师做法的阵势,锁身铃妥帖地贴合着他的手肘。
“真是难以想象,一个纯粹的阵法,竟是这般的炼狱。”她的手在发抖,貂绒外衣脱离在地。
她跑到镜子前面,却只能看到法师一如纯粹地实施法术。那一抹雍容华贵的少年身影,于月牙弯下静坐。
“难道,这其中和西夷一族真有关联?”她看得绝了,怕极了的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