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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家婆死前,在村子里的大儿子、二儿子及各自的媳妇,生怕阿婆死了要自己送葬,要掏自己看得命根子一样重的钱,都躲一边不过来。
几个人就一心盘算着,“等这个老东西哪天死了,神不知鬼不觉把她手上的玉镯子扒下来,至于送葬,我才懒得管她呢。”
这会子,听说阿婆半夜突然去了,临终前交代要将价值不菲的玉镯子,白送给江小朵一个外人,都生气眼红眼馋了,不邀自来,开始指责起江小朵来。
四个人风风火火从躲着的娘家赶回来,正巧遇到江小朵往外推脱玉镯子,张家大媳妇当着死去张家婆的遗体,不顾张家婆尸骨未寒,指着江小朵的鼻子骂:
“好你个江小朵,跟我们张家八竿子打不着,无亲无故,算你识相,这个玉镯子,你休想。”
大媳妇指着小朵鼻子骂完,跳起脚来,一蹦三尺高,试图从张家婆侄儿手里抢过玉镯子。
幸好侄儿机灵,看到四个人过来,赶紧攥紧了玉镯子,放到背后,朝旁边灵活一闪,大媳妇扑了个空,向前猛扑过去,身子晃了半天才稳住。
二媳妇见状,“大嫂要是抢到玉镯子,就是大嫂的了。这可不行,我得抢先拿到。”
所以,二媳妇也不甘示弱,趁张家婆的侄儿躲闪大媳妇的时候,冷不丁从背后偷袭,一个猛虎扑食,朝着侄儿背后生扑过来,江小朵看情势危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抢先一步拦在了二媳妇跟前,奚落道:
“婶子,张家婆在世的时候,你们一个个躲得远远的不管不顾,任由张家婆一把年纪了自生自灭。现在倒好,张家婆尸骨未寒,你们竟然在阿婆灵前明抢。你们说,你们这样做,还是人吗?”
大媳妇抢没抢到,发现二媳妇又加入了抢夺大战,心急加气闷,跑上前,用力扇了江小朵一个耳光,泼妇骂街一般骂道:“江小朵,这是张家的家事,什么时候轮到你一个外人插嘴了。识相的,赶紧滚开。”
江小朵嘴巴被扇出了血,仍然不依不饶,心里恨恨地想:“你们这些狼心狗肺的家伙,张家婆活着的时候不管她的死活,现在她死了,也不让她安生,要想抢去玉镯子,休想。说什么,玉镯子也不能落到你们这些不孝之子手里。”
然后,江小朵继续挺直腰杆,誓死不屈一样跟张家婆的侄儿一起,背对背,准备迎接这四个人再次进攻。
“哟嗬,江—-江---江小朵,我看你是—-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掺合我—我—我张家的事,假意讨好--我妈,目的就是为了骗取---她的玉镯子,好拿去换钱。我看你只怕---是早盯着她---这只镯子,穷疯了,想钱---想疯了吧。”
大儿子估计刚喝过几口烧酒,老远闻到一股刺鼻的酒味,打着酒嗝,舌头像含着一个大萝卜一样,口齿含混不清地质问江小朵。
此时,村子里的人听说了几个人抢夺玉镯子的事,爱看热闹的村里人,纷至沓来,赶过来看到底怎么回事。
等人围得里三层外三层,水泄不通的时候,村里人也开始冷言冷语,说风凉话。
“我看这个江小朵啊,家里一屁股债,算盘打得滴溜转,知道张家婆年纪大了,迟早有一天会两腿一蹬—见阎王去了,所以赶紧过来讨好卖乖,趁机哄骗阿婆,好把玉镯子独吞了。”
“我看也是。过年三十那天,我看她就端了一大碗饭菜过来讨好阿婆呢。”
说话的,是阿婆的邻居,一张嘴一撇,似乎不屑江小朵的所作所为。有意思的是,她这个邻居,也未见送点什么吃的喝的给阿婆,由此可见,人跟人,还真不一样。
“这个小朵啊,年纪轻轻,心思蛮多的,一张嘴能说会道。你们没看,前些日子,她三言两语就把张红旗说通了,没找他跟人睡觉的嫂子算账啊。”
“行了,都别在这里说风凉话了,看把你们能的,一个个有本事说人家江小朵目的心重,给阿婆送吃送喝,也没见你们一个二个送点什么给阿婆啊。人家小朵,小小年纪,挑起了家里的担子,虽说家里穷,但我看啊,这孩子心眼不坏,不像你们说的那样。要不,人家能劝住张红旗,不然该出人命了;人家能救金锁,她自己的小命不要啦。你们啦,一张嘴积点德吧,有那功夫说人家小朵,还不如回家好好反思一哈子自己。”
说这些公道话的,是上次江小朵去借钱的牛爹爹,可见,牛爹爹为人还是很公道的。
牛爹爹一番话,算是堵住了众人口舌,一时之间,围观的人群暂时平静下来。
“我看啦,张家婆这摊尸也不能一直这么摊着,得想办法给她买口棺材,再过两天下葬了入土为安。人死了,不能入土,死也不能瞑目啊。”
牛爹爹又提出一个建议,村里人沉默不语。
早年间的农村,村里老人死了,一般要放在家里摊尸三四天,等死了的人之魂灵慢慢从阳间还魂到阴间,家里人呢,讲孝心的,就安排人轮流在尸体前守灵,同时安排丧事。
有的人家呢,发现老人病了,就提前叫人打好棺材,或者买好棺材,等人死了,装入棺材里。
有的人家里,老人死得急,没准备棺材的,就拆下中堂门板,把尸体放到门板上。而且,只能拆中堂门板,不能拆房门,或者大门,不然,会很不吉利,死者幽魂会围绕屋门或者房门,游走不散的。
阿婆儿子不孝,根本没人为她准备棺材,经牛爹爹建议,村里人沉默一会之后,矛头开始对准阿婆不孝的两个儿子。
“阿婆两个儿子不是在这儿吗?让他们去准备棺材,还有丧事啊。阿婆在世的时候,这几个兔崽子不讲孝心也就罢了,现在人死了,对死人不闻不问,倒抢起镯子来了。”
“就是,这事啊,我看得去把村支书叫来,让村支书主持公道,看这两个混小子办不办。”
“谁去请村支书?”
“我去吧,我跑得快。”
一个20岁出头的年轻后生,自告奋勇去请村支书。
张家婆大儿子、二儿子还有两人的媳妇,被村里人围着,像看猴子一样指指点点,几个人就算脸皮再厚,毕竟自己的亲老娘刚死,还躺在门板上,也还是有些害臊,脸皮由红转猪肝色,又由猪肝色转白,显得惊慌失措、惴惴不安。
过了10来分钟,村支书被请来了,发现张家婆躺在门板上,村里人围着,阿婆几个儿子媳妇无所作为,勃然大怒:“你们啦,你们啦,说你们什么好呢?村里的脸,都让你们俩兄弟丢尽了。自己的亲娘死了,不操办后事,让老人早点安魂,却在这里争来斗去。去,赶紧去买棺材去,再有,后事得赶紧办起来。”
大儿媳妇事到临头,还在斤斤计较,“老太婆生了四个儿子,又不是只有这两个,就算要办丧事,也该四个儿子一起出力,凭啥就我们这两兄弟出钱啦?”
这句话把村支书气得,胡子翘起老高,提高音量,大声质问道:“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这里七算计八算计,你们有没有想过,总有一天,你们也要老的,你们自己的儿女看了,有样学样,我看你们啦,就得吃自个酿的苦果了。这样吧,你们把丧事钱一分一厘做好记帐,到时候,兄弟四个平分,说不清楚的,再来找我秉公处理。”
“那我妈这玉镯子呢?这可是张家的遗物,理当张家人得,不能给江小朵这么个外人的,那我们不服。”
二儿媳妇一心惦记着有价值的玉镯子,还不死心,继续询问村支书。
村支书想想,“也是个事,是老人的遗留之物,还是得好好处理,不然几个人打来打去,闹得村子里不得安生。”
于是,村支书问道:“老人临死之前,是怎么交待的?”
侄儿站出来,朗声说道:“我姥姨临死前,交代要把这个玉镯子送给江小朵,说她人穷心善,孝敬老人,就让她留着。姥姨还特意交待,几个儿子媳妇不孝,千万不能把这玉镯子落到他们手里。”
村支书听完,捻须沉吟一会,开言道:
“哦,是这样。我看,这是老人的遗留之物,老人有权处理。既然老人要留给江小朵,我看,这个镯子就遵从老人遗愿,留给江小朵,这也算是,惩恶扬善,特别是,好好惩罚一下你们几个不肖子孙,让你们长长记性。”
村支书说完,特意用手指了指阿婆的两个儿子媳妇。
两个儿子媳妇明显不服,咕哝着要去打官司。
村支书听到,回言道:“打官司?我看你们怎么赢这个官司?村里人都看到了,你们是怎么虐待老人的,没有一天照顾过老人。你们给我说说,你们配继承这个玉镯子吗?”
听闻至此,江小朵站出来发声:“各位乡亲,既然这个玉镯子,是阿婆一定要留给我的,我想我有权处理。这样,今天当着大家伙的面,我宣布,这个玉镯子,我打算卖掉后,拿卖出的钱,捐献给镇上的养老院,让像阿婆一样的老人,都能安享晚年,大家觉得,我这个主意怎么样?”
村里人响起热烈的掌声,纷纷表扬道:“小朵,你这孩子,人穷志不穷,人好心善,难怪阿婆跟你非亲非故,一定要把镯子留给你了。”
“小朵,好样的,之前啊,我们都错怪你了。你是个好孩子,阿婆没有看错人,倒是阿婆几个儿子媳妇,真该羞愧得钻门缝了。”
也有人不解,疑惑问道:“小朵,你家债务那么多,这个镯子,正好可以解你们家的燃煤之急,你怎么要拿去捐献呢?”
江小朵微微笑了笑,和颜悦色正告乡亲们:“各位乡亲,你们说得没错,我们家因为有江二奎这个老爸,很穷很穷,这个镯子呢,也的确能帮我们家缓解困境。但是,这个玉镯子是阿婆的祖传之物,我江小朵何德何能,能够收下这份重礼。所以,思前想后,我觉得,唯有捐献出去,才能对得起阿婆的一片心,也才能让善心,更久远广泛发扬下去。”
“说得好,小朵,你人小主意大,人穷心善,将来啊,我看你一定能飞出我们这个穷窝窝,大有出息呢。”
玉镯子风波,就这样平息了,江小朵,再次让村里人刮目相看。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