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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这人质,正是距他不足一丈远的自己。
大意了……没有闪。
宁心方才闲适地为旁人感喟扼腕了半晌,看热闹看得很是风凉,摇身一变成了人质,一时难缓。别的不说,有生以来首次人质体验,竟莫名有些兴奋新鲜,觉得这才是江湖儿女必修课。
之所以没生出正常的惊惧之感,盖因扼她喉咙那三根指头实在太松,松的不似挟持人质,更似过家家。对此宁心猜想,恐是伤躯在倏起、瞬移、挟持一系列动作下累得透支,致扼喉时无力可使。
当然,她也有一瞬疑是怜香惜玉之心作怪,但毕竟对敌心软便是对己残忍。虽说他此番折腾已属自残行为,合该有些限度。
“把剑还我!”这是烛照第四次提出此求。宁心想他大概也是被逼无奈,三求无应,只得采取措施。况这剑似对他十分重要,大约到了“剑在人在”的程度,故而对他恩将仇报以她为质的行为,少许有些理解。
然此等非常人得以练就的以德报怨心态,身为正常人的另三位自认做不到。烛照揽其为质的同一刻,其余三人极有默契地同时向他逼近两步,这两步行得刚刚好,使双方距离不近不远。
偏洛浔阳擅自多跨一步,大喊道:“不许伤害她!”突破了安全距离,使得烛照不得不携着宁心后退一步。
洛浔阳却不死心,意欲再逼前一步,幸而被理智尚存的季芙莜拉住,否则对面二人怕是要被逼进神像里。
“把剑还我,我就放她!”第五遍,宁心觉这要求实在不高,左右不过要回自己的剑罢了。
“你先放了她!”洛浔阳讨价还价。烛照不语,更不放人,洛浔阳恼火,斥道:“她方才救了你,你如此恩将仇报还讲不讲江湖道义!”
烛照依旧不睬他,一心只索要枭戮剑。邱桓宇望眼烛照,又瞥眼洛浔阳,觉得再僵下去熬到天亮也未果,提议道:“二位也别僵着了,一手放人一手还剑可好?”
他这话本是好意,给一个台阶两边好下,偏有人不肯领情。不领情的,偏还是洛浔阳,“不行,先让他放了小师妹!”
“六师弟!”
“他是苍酆阁的人,谁知会不会出尔反尔!”宁心看得出,他说这话时,眼中满是怀疑和鄙夷,是名门正派对邪魔歪教的鄙夷,看得她微有一瞬的惝恍。
“苍酆阁又怎样,你们轩辕难道不会出尔反尔,枭戮还我,我就放她。”
邱桓宇有些头疼,这二人一个赛一个的轴,偏又涉及了双方最在乎的,担惊之下不肯让步,委实教人挠头。
此时困扰的不止邱桓宇,还有被挟为人质的宁心。已近人定,一日奔波,身心俱乏,只是发现少年并之后一连串事件挑着她的精神。
此时两边一时胶着,来来回回车轱辘话,混没新意,瞌睡虫兀自爬回,困意驱走一切别绪,先腾出个睡觉地方要紧。遂略略思考片刻,堆出个友好的笑来试探道:“二位兄台请听我一言。”
此言一出,众人目光均自投来,包括身后烛照。吼间力道陡增,宁心默默颔首,这便对了,这才有做人质的感受。
虽这感觉仍没多强烈。
宁心晓他此为乃反应性下意识举动,意在防她耍花招,遂安抚地拍了拍扼喉的手,道:“小兄弟别紧张,我不过是想提个两全其美你好我好大家好的建议罢了,我不会武功,耍不了什么花招的。你不也是因为知道我不会武功,才选择挟持我的,对吧?”
她自晓烛照挟她是出于就近原则,至于他知否她不会武功,根本不重要,这话不过与他一粒定心丸,毋论方才知否,这会儿皆可因她这句就坡下驴。
吼间力道果然渐松,宁心见势一鼓作气,“既然你们双方都不信任对方,怕对方出尔反尔,那不如互相让一步。六师兄,你把剑放在原地,然后和二师兄、三师姐一块退到门口,这样的话,这位兄弟有足够的时间去拿剑,若是他拿到剑又不肯放我,你们既守住了唯一的出口,他肯定也跑不脱。”说完扫过众人面色,除身后那位,补上一句:“各位觉得我这个建议,提的还算中肯嘛?”
“中肯!就这么做吧!”邱桓宇附议道。随即朝也看向他的洛浔阳一记颔首。
洛浔阳万分不情愿地将枭戮剑徐徐放下,与邱、季二人退至紧闭的庙门口。
烛照虽未回应,却安静地待三人放剑退开,方携宁心横步过去,边推开宁心边俯身拾剑。或许是身体尚虚的缘故,这一搡一俯的,看着有些踉跄。
洛浔阳瞅准时机奔过揽宁心在后,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剑,兀自放对,似不肯就此甘休,非与之再较数十数百回合,以解“夺未婚妻”之仇,诚不管对方伤重的半只脚已入土。
宁心方在洛浔阳身后站稳,便听他挑衅道:“出招吧!你既说你是苍龙君,又说是枭戮剑的主人,想必剑术也是一等一,今日正好叫我等见识见识。”
瞧他这架势,宁心有些怵头,这番叫嚣实在好没道理,对方目下情状他岂会不见。本想着自己困乏交加,不理也罢。眼风不留神扫去,见烛照以剑支地虚弱不堪的形容,莫说打斗,大动几下性命堪忧。
即便方才挟她为质,下手也不重,看来确无伤她之意,心头一软,圣母劲儿井喷式冒出,箍住洛浔阳手臂,劝道:“六师兄,算了吧,他...”
洛浔阳却一反常态没听她的,“小师妹你别管。”又朝对面扬声道:“出招吧!”眼见着便要挺剑上前。
宁心见劝解无效,即将目光投向邱、季二人,企他二人可阻他罢手,正听得邱桓宇道:“六师弟,别胡闹了。”语气平和随意,不掺威吓。
洛浔阳本已提剑欲刺,闻言竟停了动作,收剑退后,怏怏作罢。
一番争吵打闹后,破庙内终复宁静。双方休战后,各在破庙一角休整。
烛照盘膝打坐,双手胸前画圆,似在运功疗伤。
宁心首见运功疗伤真人秀,不禁好奇,在这一角探头探脑遥望那一角,心中激动,觉着动作同剧中倒似,只双手间并无彩光闪烁,周身也不冒白烟雾气。
洛浔阳方才与烛照一战,虽说对方早已负伤,也未下重手,仍教他受了轻伤,此刻也在闭目养神,只无运功疗伤其他动作,是以并未吸引宁心目光。
闭目调息片刻,又提前服过“培元丹”,已无大碍。睁目便见心上人似急似忧地遥望另一人,醋意陡袭,心中一阵烦闷,真气不达,一阵呛咳。
宁心的注意力成功被引回,不知他何恙,也不敢胡乱替他拍背,怕他亦在运功,不慎拍成走火入魔岂不遭。只能关切一句:“六师兄,你没事吧?
洛浔阳感宁心关切,暖意漫漫,欲答无事,却怕她再分心旁人,话到嘴边改口道:“头有些晕。”
宁心道:“头晕啊,那就赶紧躺下睡觉吧。”
洛浔阳凝视着她,眼中神色莫测,半晌道:“不行,不能睡,万一那小子半夜起来发难……不可不防。”
宁心心中暗暗白眼,“他都那副半死不活的德行了,还能发什么难啊?”
不过作为一个初入江湖、经验为零的小白,她不可否认洛浔阳的担忧非无道理。毕竟“江湖险恶、人心难测”八字,在哪个时期哪个朝代,皆是可被完美套用的真理。
然是夜未遇任何意外不测,宁心甫卧,便一阵困乏袭来沉沉睡去,直睡到平明才醒。醒来时,破庙那侧的少年烛照已不知去向。宁心几人收拾停当,用过早饭,便也出发了。
破庙又恢复它原有的冷清和平静,等待着下一批江湖客的造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