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枯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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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郭父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看一下张丹青的眼神都显得有些苍茫无力,甚至还暗藏着些许自卑和心酸,这些高高在上的官员,平日里不事生产,压根就不明白普通百姓的心酸和悲哀,或许这些达官贵人洗澡那都是经常的事情,隔三差五就能够沐浴上一回。

    甚至唐宋以来,每隔5日(又一说是10日),就会有专门的休沐之日!官员们可以专门去洗个澡,清理一下头发,那长长的头发长期束在头上成型,长时间不洗也会发臭!

    可普通老百姓活着就已经费了老鼻子气了,沐浴这种事情纯粹是一件非常奢侈的活动,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一年到头也碰不到个几回。

    颤颤巍巍的抹了抹眼泪,郭父一脸无奈:“大人说笑了,这农家的女子,哪像城里的大家闺秀那般,生的肤白貌美,你从村口走来,想必也应该见到了,生于农家的山野女子,平日里的装束打扮,还有那黝黑的肤质,她要不说话的话,你甚至认不出来她是个女子!

    虽说在河中洗澡有被窥见的风险,但有总比没有的强!穷苦人家吗,哪有那么多的讲究!”

    有些自顾自的自嘲一笑,这话说的倒是一点没错,甚至张丹青还能够想起晚清老照片里的那些格格们,真没几个好看的。包括老照片里的那些农村女子,常年脸朝黄土背朝天,皮肤黝黑的跟男子并无二致。

    这种背景之下,认不出来男女的确是个很正常的事情!所谓的花木兰从军,想来也很有可能是类似的这种情况吧!

    打量了这个简陋的土房子一眼,张丹青左看右看,言语之间难免有些唐突的说道:“老丈!你儿子的是哪一间房?能领我进去看看吗?”

    官老爷发话,普通的农夫哪有拒绝的权利?郭父一阵苦笑,有些讪讪的指了指东面的那个小房间,声音有些沧桑而嘶哑:

    “自从我儿子被杀之后,这房间就一直空着,大人爱看就看吧……”

    推开有些歪斜甚至破烂的木门,一间以积灰多时的房间映入眼帘。

    这大概是郭家最奢华的一个房间了,毕竟是家里的儿子,郭父和郭母把最好的一个房间给了他,还花了大价钱,至少在他的眼里看来是大价钱,给他购置了一张老花床!

    旧社会的农村,这大概是,结婚才会配置的奢华物件了吧?

    微微发愣过后,张丹青无力的摇了摇头,印象中自己的老家也有这么一张老花床,还有一个梳妆台,都是有凋花结构的,那是当初自己嫂嫂嫁给兄长之时,特别购置出来的婚嫁之物!也是全家最昂贵的一家具了。即便自己在铅山县买了一套宅院,嫂嫂依旧非常念旧的把这一套老花床,又是说好话又是请人的,把它搬了过来!

    眼前的这张老花床和梳妆台,,虽说和嫂嫂的那一件有些差异。但风格大体雷同。

    张丹青看了看身后的陈安和旁边的一些官差,轻轻努了努嘴。

    这帮子官差立即一拥而上,开始四处翻腾,试图开始寻找些什么!

    很快,一个眼尖的官差立即高声尖叫说道:“启禀大人,发现了一个银镯子!”

    话音刚落,郭母有些心疼的闯进了房间,连忙试图从官差手中抢回,一边抢夺一边悲鸣的喊道:“不许拿走!不许你们拿走!这可是……这可是我儿媳的嫁妆呢!这可是我们全家最值钱的东西了……”

    只不过一个老妇人,身材和力量都相差悬殊,压根靠不了这个官差的身!只能有些心酸孤独的吼叫着!

    从官差的手中接过这个银镯子,张丹青随意的打量了一番,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这才交还给了老妇人,有些宽慰说道:“老人家不要生气,我们只是检查而已,不会带走你家的贵重物品的!你尽管放心……”

    一顿空口白牙,并没有完全打消郭母的戒备恼怒之心,从张丹青手中接回银镯子,这个实际上并不值钱的银镯子,郭母多少还是眼神有些不善,有些警惕的连忙将镯子揣回了胸口衣物之内,并用双手紧紧捂着,就像是在保护着什么贵重物品一样!丝毫不敢大意,似乎在他眼里整个屋子的人,都有抢夺她怀中银手镯的嫌疑!

    屋内的官差还在继续翻动寻找着,老花床的席垫下,用来垫床的一些稻草都被翻了出来,长时间没有住人,甚至已经开始有些霉腐味道。

    忽然,翻腾出来的稻草堆里,一抹红色的影子,让张丹青眼前一亮,忍不住上前刨开了来,将这一抹红色小心翼翼的捧在手心里,认真的打量着!

    一旁的狐疑狐疑的凑了上来,眼睛微微眯了眯,心中一阵了然:“这是一朵红花,都已经有些干枯了!”

    “这不用你说,我认得出来!”张丹青有些不悦的叹了口气。好友的提醒虽说出于热心,显然,这不是他所想要知道的!

    有些好气又好笑的抿了抿嘴唇,陈安满脸自信的抄起了双手,脸上满是得意的笑容:“这花瓣都已经枯萎成暗红色了,不过依稀还是能够看得出,这应该是山上的红杜娟!非常常见的一种花!每年三五月之际,漫山遍野都是,开的火红火红的,甚至将它摘下来,两巴掌狠狠一拍,放进嘴里还能吃……”

    闻言微微一怔,虽说知道是一朵残花,但具体是什么花有什么特性,张丹青确实有些分辨不出来,一脸好奇的望着好友陈安,脸上表情有些微微惊讶:

    “这么说,这是一朵很常见的山花了?应该也就是今年春天的时候摘下的?”

    护着胸口银手镯的郭母,在一旁嫌弃的嗤笑一声,满不在乎的笑着:“这不就是山坡上的红杜娟吗?每年子都开的,一开就满山遍野都是,大人果然是高高在上的官老爷,连这都不认识……”

    张丹青脸上尴尬的一笑而过,倒也没打算深究她的冒犯冲撞之罪,有些自嘲的嘴上呵呵:“没办法!从小到大都在忙着闭门苦读,平日里也很少出门踏青,荒郊野外的花儿,还真没几样是我认得的,倒是让你们见笑了!”

    眼见张丹青如此解释,陈安倒也没有继续揪着这个问题不放,毕竟,像他这样的书呆子,现实中还真不少,有些人闭门苦读一生,屡屡参加科举,靠的自己头发胡须发白了,都未能考中,也是大有人在!像这样一生沉浸于科考和苦读之中,认不全山上的树种和花儿的,简直不要太过稀松平常和普通。

    现实之中,精通四书五经却对世俗间的一些常识一窍不通的,一事不乏有人在!

    看着手上捏着这朵枯萎暗红色残花的陈安,张丹青若有所思的托着下巴:“好端端的一朵花儿,怎么会放在了床垫稻草之下?”

    陈安还没来得及回答,忽然一个官差,再一次高声叫嚷嚷着:“大人,这梳妆盒里也有一朵枯萎的红花!”

    闻言微微一愣,张丹青和陈安对视一眼,感觉到这事情,或许有些许蹊跷……

    陈安手中捏着这第2枚枯萎红花,有些不可思议的望着张丹青:“想来应该是刘士放置的,一朵放在草席稻草之中,另一朵放在了自己的梳妆盒里,委实有些诡异!莫非这其中,有着什么我们不晓得的不为人知?”

    想是想不出个所以然来的,毕竟自己这一行人来到乡下也待的时间有些长了,张丹青有些不耐烦的大手一挥,直接领着官差门返回了大理寺衙门。

    刚跨进衙门口,大理寺卿周志清便有些笑呵呵的迎了上来,脸上满是关心和慰问:“哎呀丫!丹青果然不愧是心系王命!这刚刚上衙的第1天,就亲自带人到乡下去查桉去了。若人人都如你这般敬业,都像你这般戮力王事,这天下何愁不太平呀?!

    本官身为大理寺的最高长官,也不能对后辈官员的努力视而不见,既然身为大理寺卿,不如今夜就由我做东,咱们大理寺的几个官员好好聚一聚,顺便也给丹青接接风……

    这样吧,这京城之中,望京酒楼很是不错,不如就在这酒楼里好好聚一聚,顺便也让两位认识一下我们大理寺的同僚们,大伙增加一下感情,毕竟以后都要在这一个衙门里共事的,不认识一下又怎么行呢!”

    话音刚刚落,身边的一个绿袍官员便立即应承说到:“周大人此言甚是,一个衙门里的同僚,不认识,不团聚一下怎么行!要是哪天在街上起了口角,闹僵了起来,搞了半天,最后才发现是自己一个衙门的同僚,那岂不丢人丢大发了!”

    又是这些官场的陈规陋俗,张丹青倒也不好明的拒绝,只好点头答应说道:“既然是周大人极力相邀,我等身为下属,岂有推辞之理?!大人往哪里指,我们就往哪里走!”

    望京酒楼还是那般的奢华和热闹,前来聚宴的官员络绎不绝!

    这么一来,就连大理寺官员齐聚在此,也只能捞到了一个普通的厢房,位置谈不上有多好,甚至还有轻微的吵闹。

    没办法,京城这个地界,达官贵人简直不要太多。区区一个正三品的大理寺卿,能捞到这样的厢房,已经是给了天大的面了……

    在周志清的带领下,一众官员纷纷客气入座。大家都笑呵呵的说着一些违心的客套话,吃菜喝酒也是浅尝辄止,这种酒宴聚会,规矩和禁忌实在是太多了,虽说满桌子都是美味佳肴,但真正吃进肚子的,简直少的可怜。往往很多官员吃过酒席后,还会找个路边摊,或者是回家再吃点垫垫肚子。

    坐在周志清身边的大理寺少卿韩归农,有些轻蔑的斜眼望了望张丹青一眼,运气或多或少有些微微不尚:“探花郎真是让人羡煞不已呀,今岁才21吧?!就已经是正五品的大理寺丞了!真是可喜可贺啊!”

    主座位的周志清脸上微微尴尬,举在半空中的酒杯,有些无奈的轻轻放下,用手肘子轻轻的碰了碰大理寺少卿韩归农,偏偏也不好做的太过明显!

    无他,但凡能官做到这个位置的,大家都不是什么易于之辈!

    虽说是自己的副手,但大理寺少卿的职权,运作的好的话,也可以与自己相提并论!尤其是在朱元章这样的雄主之下!

    虽说自己是九卿之一,但大理寺这么敏感的衙门,即便自己官儿最大,也做不到一手遮天。所以只好做个简单的提醒,示意他不要太过分!

    酒是个好东西,可周志清也没想到,几杯酒一下肚的韩归农,借着酒劲就开始发作起来:“周大人别碰我,我韩某有一句话憋在咽喉之间不吐不快!我今年已经50有3了,就因为我不是状元榜眼探花,连二甲进士都不是,三甲呀,三甲呀!硬生生的,耗费了我10多年功夫!

    直到这个年纪,这才艰难的爬上了四品!而他呢!因为深得皇帝青睐!当场被皇帝点为探花!这才多久功夫?!一年啊,就从正七品直接跳到了正五品!啧啧啧,再要个一两年功夫,那还不得爬到周大人您的头上啊?!大伙说说,这还有天理吗?”

    将杯子重重的在杯子上一放,周志清有些满脸阴沉的冷哼说道:“韩大人!你怕是喝多了!大家都是一个衙门的同僚,这种伤感情的话怎么可以信口开河?”

    面对着韩归农的挑衅,尤其是这种酒后胡言的挑衅,张丹青倒也不想直接发怒,可是心中的不痛快却是难以直接吞咽而下,便有些皮笑肉不笑的说道:

    “是啊,是啊!张某年少无知,很多地方都要向各位大人好好学习学习,以后在这大理寺衙门呢!还望各位大人不吝赐教!张某自然会记得各位的恩情!”

    不说倒还好,一说韩归农就更来劲了,借着满脸通红的酒劲,放肆的扯着大嗓门,有些呵呵的笑道:“嘿嘿,张大人倒也颇有自知之明啊,今天我就放开了说,你们这些年轻后辈啊,眼睛可不能光盯着桉子,有时候的这些个桉子,只不过是手里的刀刃罢了,学着点吧,好好学着点吧……”

    话音刚落,只听得砰的一声,厢房的门便直接被人一脚踹开,一个粗暴的声音在耳边炸响:

    “姓韩的,喝了两杯马尿,你就不认识谁谁谁了是吧?!这么大嗓门,我连隔壁都听到了,这么欺负我妹夫,有些不大妥当吧?!”

    整个厢房的众多大理寺官员面面相觑,实在有些想不到,竟然把这位爷给惹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