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章 怜子如何不丈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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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菜市场其实并不远,也不长,总共也就百来米的样子,即便是步行,十几分钟也能够青衣的逛完。只是张丹青走遍了整个菜市口,来来回回也没看到那个卖鱼的老农,要知道今天可是个晴朗的天气。虽然之前下过雪,但菜市口的众多菜摊贩子,很是勤劳的,把堆雪给扫干净了。

    整个菜市口两旁,再也看不到太多积雪的痕迹,到处是摆着一些冬季蔬菜和叫卖的摊贩。可是这么多的摊贩里头,怎么找也没找到那个卖鱼的老农。

    路在口中,既然找不到该人,张丹青只好摆出一副笑脸,挨个挨个的问,可是问了好一圈,大伙都说没看到那个卖鱼的老农今天出摊,再仔细追问之下,这才明白那个卖鱼的老农不光是今天,昨天和前天也没有来到菜市口摆摊卖鱼,至于这卖鱼的老农去了哪,并无人得知。

    再仔细一打听之后,张丹青方才得知,这卖鱼的老农并不是居住在京城,而是离着京城,颇有一段路,据说他的老家都快靠近了栖霞县。而这老农到京城来卖鱼,据说是为了寻找他的儿子,长时间没有寻着下落,便只好在京城卖鱼为生,一边卖鱼,一边打听自己儿子的下落。

    盯着眼前的这个肉摊上面挂着的五花肉,听着这个卖肉的老板侃侃而谈,张丹青忍不住的开口轻声询问:“那你知道这卖鱼的老农住在何处吗?他是靠近栖霞那边的,离这可不近,总不会收摊了还要赶回家吧?”

    肉摊的老板轻轻的眯着一双市侩的眼睛,有些玩味的挑着笑容说道:“大官人若是在我这里买肉,我就告诉你他的住处!否则一概免谈。”

    尴尬的失声笑了笑,张丹青顿时一阵无语气急,但转念一想,倒也懒得与对方追究和计较,一个摊贩不认得自己身上的官服是几品,倒也稀松平常。毕竟京城的官实在太多了!大伙早已见怪不怪。

    掏出了一粒碎银子,张丹青笑着指了指眼前的这一条五花肉:“把这条给我包起来,另外告诉我这个卖鱼的老农住在何处!”

    卖肉的老板悄悄在张丹青耳旁附耳几句,又笑眯眯的把肉给他包好,完了还谄媚的朝着他摇手:“大官人且慢慢走!以后买肉记得来我这啊!小的绝对给你实惠!”

    提着肉,张丹青也没什么好脸色的都囔了两句,便顺着卖肉老板提供的地址寻了过去。

    菜市口再往南走,便是一片贫民窟,一些木板和矛草临时搭旧的草棚子,就算是简单的民宅了。和晚清的老照片简直一模一样。不是破木板就是混凝土筑就的房子,远远望去,这一片的房子基本上都一个样,显得极其低矮而又陈旧,怕是来个大风天气或者是暴雨,这些人就要露宿街头……

    仰天长叹了一番,张丹青心中满是苦涩,什么穿越者改换天地,那都是网络小说里骗人的。在这个以农耕为主要经济特色的大明朝,一个穿越者再怎么有能耐,也是救不了贫苦大众的。即便你大开海禁走海上贸易挣的盆满钵满,相应的钱财只会进了朱明皇室或者是王公大臣的腰包,怕是一点毛毛雨都无法惠及平民百姓。

    这种贫民窟,才是明清社会的京城周边真实场景。一个国家的首都附近尚且如此,其他的地方上更是不用过多言明。要是到了某些深山老林,情况只怕会更加糟糕。一阵暴风雨,或者是小型天灾,,几乎就可以让贫苦人家不由地陷入生生的绝境。

    但张丹青却无力改变更多,深深呼了口气,这才鼓起勇气往前走去,看见了一个阿嬷,壮着胆子问道:“老人家,麻烦问问,这附近可否有一个卖鱼的张五伯?”

    按照卖肉的肉摊老板提供的消息,那个卖鱼的老农叫做张五伯,这个称呼也是由于他排行老五,故有如此称呼!

    “张五伯?”年老的老妇有些好奇的回头问道!或许是年纪大了,好半天才想起这么个人,行动有些迟缓的挪了挪身子,满脸好奇的打量着眼前这个穿着官服的年轻人,眼神里尽是警惕之色!有些害怕而又戒备的微微退了一步,神色之中的戒备之色,压根就无法完全消除,颇有些小心翼翼的问道:

    “你,你找他做什么?你,你又是他什么人?”

    张丹青晃了晃油纸里面包着的五花肉,笑着说道:“老人家不要害怕,前两天我路过菜市场,向张五伯买了一条鱼,但是身上没有带铜钱,所以就赊了账,说好第2天来还给他的,结果一直耽搁了两三天,直到今天才有空过来寻他,可走到菜市口,我才发现他已经几天都没出来摆摊了,问了问周边的老板,这才寻到了这里,希望把欠的那条买鱼钱还给他,老人家,您看能否帮忙指个路,看看这张五伯究竟住在哪?”

    老妇有些警惕的指了指贫民窟的深处,并且用嘴巴努了努,将张丹青指引到那个矛草屋顶都塌了半边的泥土房,有些忧心的伤感说道:

    “看见那栋土房子了没?就是那栋茅草房顶都塌了半边的,他就住在那!是不是叫张五伯我不清楚,反正这周边,就他一个卖鱼的!你过去问问便知……老妇我年纪大了,知道的并不多!”

    张丹青连连弯腰点头,口称感谢,又从袖子兜里头拿出了一枚洪武通宝,笑眯眯的塞进了老妇人的手心里,一脸谢意的连连点头:“好的好的,烦劳老人家了,一个铜钱不成敬意……谢谢哈!”

    迟钝的老妇人抬起手心一看,发现这个穿着官服的年轻人,竟然塞给了自己一枚铜钱,连连有些慌张的摆了摆手,说话有些结结巴巴的说道:“哎……呀,小,小伙子,使,使不得,使不得啊,不过给你指个路而已,犯……犯不着收钱的,快,快拿回去吧,快……”

    这妇女一旦上了年纪,不论是说话还是行动都迟缓的慢年轻人半拍!老妇人话还没说完,张丹青便一路小跑的跑开了,流下老妇人手里握着一枚铜钱,尴尬的愣在了原地。

    虽说感情有些尴尬和不好意思,但平白无故的给人指了个路,就能得到一枚洪武通宝,从内心来讲,老妇人还是心情很高兴的。笑呵呵的,抛着手里的铜钱,像是捡到宝一样的开心朝着屋子走去,一边走嘴边还一直都囔着什么:

    “我遇到贵人了,我遇到贵人了,问个路他都能给我钱!……”

    ……

    顺着老妇人手指方向,张丹青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就寻到了,张五伯的住处所在,这样的房子,屋顶都垮了半边,要是有情调而又乐观的人看来,说不定大半夜晚上还可以看一看夜空的星河……如果黄昏有夜风的话,还可以与诗圣杜甫共同感慨一下秋风茅屋所破歌!

    但张五伯这样连温饱都无法混足的人,自然是没有这样的心情和爱好的,一个人衣衫褴褛的躺在床边,不住的唉声叹气,门外传来了一个年轻的声音:

    “张五伯在家吗?张五伯在家吗?”

    隔着门都能听到有人呼喊自己,张五伯心中更是一阵感慨和郁闷,也不知该庆幸自己的听力灵敏,还是该吐槽这破房子不隔音又格外通风?

    但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声音自己听着很陌生,隔着门,张五伯警惕的回了一声:“你谁呀?咱们好像不认识吧?好端端的寻我做什么?”

    “我乃张丹青啊,刑部衙门的,老伯且开开门!”张丹青忍不住的扬高了些许声音!生怕对方年纪大了,听得并不真切。

    一听的对方是刑部衙门的,张五伯的心中忍不住的升起了恐惧之感,顷刻间嘴唇说话都变得哆嗦起来,警惕的说道:“我,我可没办法!你们刑部的好端端的选我做什么?莫不是要捉我进大牢?”

    门外的张丹青,顿时一脸懵逼,这叫什么回答呀?难道底层的百姓已经惧怕刑部衙门到如此地步了吗?

    真是有些不明所以!

    考虑到对方是个老年人,张丹青顿时变得耐心起来,笑呵呵的解释说道:“老伯不要慌,前两天我穿着官服走过菜市口,向你买过一条鱼,整整10枚铜钱,当时忘了带,就像您赊账来着,并且当时还打算把腰带上的玉佩抵押给您,结果您没敢要,老伯记起来了吗?”

    哦了一声,张五伯斜斜的躺在床上,浑身的疼痛感让他无法顺利的起床,有些艰难的朝着外头,扯着嗓子喊道:“大官人,用力把门推开就是,我大门只是轻轻带了带,并没有锁上门栓!”

    微微一愣,张丹青顿时全都明白,古代的门只有大户人家才会上铁锁,穷苦百姓人家家里,很多人家的大门都是采用内置的门闩(门栓),说白了就是一快活动的木头,用来别在两扇门中间,从而起到了,紧闭两扇大门的作用。

    按着他的话,重重一推大门,果然简陋的大门便轻易推开,张丹青抬脚就跨了进来,看着对方脸色蜡黄的样子,躺在床上似乎并不怎么灵活和便利,便有些关心的走上前去:

    “老伯,这是怎么了?莫不是病了?看大夫没有?”

    张五伯艰难的摇了摇头,满脸的苦涩,显得更加历尽沧桑:“大官人说笑了,我这是风湿病,乃是不容易治好的病症,这么多年的老毛病了,又岂能是说好就好的?!哎,就因为我这身毛病,我家婆娘离开了我,儿子倒还孝顺,可是为了筹钱给我治病,来京城挣钱,就一直不知道在哪卖苦力?”

    别人的困苦家境,自己与他并不相熟,倒也不好插上什么嘴,只好有些讪讪的低头不语,张丹青从袖兜里掏出了十几枚铜钱,随意的在手掌心掂了掂,脸上满怀歉意的尴尬说道:

    “老伯啊,本来第2天我就应该把钱给你送过来的,只是我衙门里事情又多又忙,便一直给耽搁了,直到今天散衙散的早一些,这才有空去菜市场寻你,可左找右找都没找到你,按照肉摊老板提供的消息,便寻到了这儿来,现在把这些钱都还给你,啊,对了,我还买了一条五花肉,你将就补补身子!”说完把十几枚铜钱重重的塞到他手心里。

    眼前的这个年轻人,身着崭新的官袍,一脸的英俊,偏偏为人处事还如此的重信誉,讲承诺!不由得让张五伯顿时好感大增,赶忙在手掌心数了数铜钱,一些吃惊的抬起头:

    “大官人,说好10枚铜钱的,你怎么多给了5枚?还有啊,这五花肉可金贵着呢,你还是早早拿回家,给你媳妇孩子补补身体吧,我可听说过,你们这些大官俸禄,可不怎么丰厚!你也是要养一大家子的,大伙谁都不容易!我也不能多收你的钱,更不能要你的五花肉!10枚铜钱,是我的就是我的,不该是我的,一丁点我都不会多要……”

    说完把剩下的铜钱和油纸包好的五花肉重重的塞到张丹青怀里,一副无功不受禄的样子!坚决的给拒绝了……

    这是个讲人品重信誉的封建社会,眼前发生的这一幕,让张丹青不由的好感爆棚,对这个张五伯好感更加浓郁了,满是关怀的问道:“那你看过大夫吃过药了吗?要不我替你喊个大夫,好好给您瞧上一瞧?”

    无奈的挥了挥手,张五伯脸上满是惭愧之色,态度坚决的摇摇头:“罢了罢了!我这个老毛病啊,是治不好的,除了浪费钱还真没什么指望!因为我的这一身病,气跑了我的婆娘,又害得我儿子背井离乡,来到京城挣钱,虽说每一两个月都有钱寄回家,可我这孩子脾性有些跳脱,最近几个月一直没有动静,我怕他出意外,便寻到了京城,找了一两个月也没找到他的下落。只好一边卖鱼一边继续打听,哎!我这个命哦,只会连累子女……”

    张丹青愣了一愣,眼见无法说服对方便换了个话头:“那你知道你儿子来京城做的什么营生吗?不妨告诉我,你儿子所做的营生,还有他的姓名!说不定我可以也帮你一起找一找!”

    原本张五伯暗澹的目光,一听对方愿意帮忙,顿时便显得炯炯有神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