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候疤癞被关进司狱大牢时气焰还很嚣张,即便从他娘嘴里得知,简宁是平南王府的大小姐他都不带怕的。王府是闵侧妃当家,只要闵侧妃不倒谁能奈他何?
他满心以为闵侧妃能把他捞出去,直至被转到刑部大牢进去看到王闵安也在,他后脖颈顿时一阵寒凉,骤然感觉到被死亡笼罩的恐惧。
待狱卒将他提溜到刑迅室,进去看到平南王一脸怒容立在一口沸水翻滚的铜鼎前,他两腿一软,直接跪倒在地,哀嚎着大呼饶命!
平南王缓缓侧过身,双目灼灼逼视着他,“从实招来,她因何要替你谋提督一职,若有半句虚言,或是知情不报,本王便将你扔进沸水里,活煮了你。”
“快说!”李侧妃的长子段宏上前,一脚踹在他头上,怒声喝斥道。
事情到了这一步,候疤癞知道此番已是在劫难逃,招与不招都是死路一条,只是招了能落个痛快,心一狠,竹筒倒豆子般将事情原委说了个明明白白。
他娘彭婆子和闵氏姐弟压根不沾半点亲,倒是带点故是真的,彭婆子年轻时在庆国驸马府里当差,和闵氏姐弟的娘同在膳房帮厨。
庆国的敏慧公主身怀有孕后食不下咽,无意中吃了闵氏娘腌制的酸泡菜,胃口大开。之后在得知她男人病死后她一人带着两个娃艰难度日,便把她女儿召进驸马府先是在膳房做烧火丫鬟,后又送去学刺绣做了驸马府上的一名绣女。
九年前,彭婆子无意在上元节撞见闵氏带着两个女儿在逛灯会,又看到随行的王闵安,一打听,才知她嫁给平南王做了侧妃,且王府一应事务都是她这侧妃在打理。
彭婆子可不是等闲人,她在王府外蹲守了数日,打听到府上两位侧妃身世都不低,那闵氏一个绣女能有多高的出身?她脑子稍一转便知有猫腻。
候疤癞是西城区有名的泼皮无赖,她怕啥?她带着候疤癞先去找了王闵安,因握有闵氏冒充皇室的把柄,她的目的又不外乎求职求财,闵氏这才不得不帮她。
“好个贱人!她眼下可是藏身在你家?”
“这,小人,小人不知啊。”
平南王没想到闵氏竟有这般天大的胆子,他原不过顺口问下这事,本是为着让他交代闵氏是否躲去他家了才找到刑部大牢来,不想顺口一问竟问出这么个大秘密。
他料定候疤癞也不敢欺瞒自己,问了他家住址,带着段宏等人出了刑部大牢,正要往西城区那边候疤癞家去找找,简宁同着段煜就到了。
一行人按候疤癞说的住址找去他家,他家院门虚掩着,此时天色已昏暗,段宏推开院门,简宁还在院里就感觉不像有人在家的样子,她紧走几步率先推开了正屋大门,一眼看到悬挂在房梁上的彭婆子。
简宁仰目看了看,才让跟来的家丁把彭婆子的尸体弄下来,她检查了一下颈部及勒痕,“不是自己自缢而死,她颈部有深红色的淤血,这是被人勒死后挂上去的。”
她又摁了摁彭婆子的脸和颈部,“死了不到一个时辰,这婆子膀大腰圆凭她一人如何弄得死她?难道除了王闵安她还有帮手不成?”
简宁又细细勘察了一下四周,最后在灶屋看到一点紫红粉末,她用手捻了点还没凑近鼻端便觉有些晕眩,忙拿帕子揩净手指。
“她用迷药迷晕了那婆子再下的手,回春堂之前鼎字号一直有人暗中蹲守着,怕是霍锦成带着阿蛮回来后把人给撤了,爹爹先前可有打发人去回春堂找过? 这迷药她多半是从回春堂里弄来的。”
“为父知道回春堂,因想着她必不敢去那儿藏身,故尚未去。”
“这人胆子奇大,连公主都敢冒充,还有什么是她不敢的?她若没出城,兴许还真藏匿在那儿,咱们不妨去回春堂看看。”
“哇,长姐,你懂得可真多,真厉害!”段煜两手都竖起了大拇指,对她佩服得是不要不要的。
段宏也是一脸敬佩。
平南王更是甚感欣慰,“只要她眼下还在京城她就插翅难飞,先不急着去。”说着他命段宏带人再跑趟刑部,待仵作来后查验过尸体所下结论和简宁一般无二。
简宁看看时辰不早了,想着平南王从北地路远迢迢才赶回京城,便让他带着段煜先回府休息,她和段宏随同刑部的人前往回春堂抓捕闵氏。
平南王哪里肯?执意要一同前往,丢失多年的爱女回来了,还这般有能耐他恨不能和她多待上片刻,再者他心里那股火压不下去,回去心里也是无法平静的。
闵氏并不在回春堂,里里外外搜遍不见人影,只是药柜内被翻得稀乱,显见她是来过这儿的。
这晚京城大街小巷到处是兵马,总督闻听平南王带人在挨家挨户搜捕人犯,候疤癞一事皇上动了雷霆之怒,他也听到了风声,为带罪立功趁着圣意未决遂调动人马积极前来协助,搞得是风声鹤唳。
正一无所获时,马福全给简宁发来信息。
闵侧妃不知去向,马福全和丁有田及霍锦成在家讨论这事的时候,芍药进去添茶送水听了一耳朵,出来招呼阿蛮她们几个该洗洗回屋安歇了,阿蛮正玩在兴头上还不肯睡,她要去找霍锦成请示能不能晚睡半个时辰。
芍药拦着没让她去,告知霍锦成他们在商量正事,让她别去打扰。
阿蛮问起何事?马小麦知道一点,芍药又补充了几句,结果阿蛮眼珠转了转,跟着大喊着爹爹跑去告诉霍锦成,她知道王府里逃走的姨娘会藏在哪。
她说了四喜苑。
阿蛮是被掳走那晚听芸娘和王闵安在马车里提到的,芸娘那日在四喜苑柜上支取了银子,方知四喜苑是闵侧妃的铺子。
当晚芸娘也是心里恐慌,没话找话和王闵安闲扯借以排遣心中焦虑,她叹自己无用,掌家多年不似闵侧妃那般有头脑,背地里置下了四喜苑,便是哪日有了祸事也不必担心没处安身。
霍锦成让阿蛮去找秋哥,如今京城大多百姓都知道秋哥的存在,它还有了个响亮的名头,蛇君大人。
马福全没拦着霍锦成,只在他带着阿蛮骑上秋哥去后给简宁报了信,这头简宁得知霍锦成带着阿蛮来报信后,也没动声色,只建议不妨重点查找一下茶楼酒楼及各类铺子。
四喜苑在哪条街上阿蛮不知道,简宁就更不知道了,也不便直接说出四喜苑,反正霍锦成找来了,边沿街查访边等着他父女即可。
秋哥来得很快,它是嗅着简宁气味来的。
“娘!”阿蛮欢天喜地自秋哥身上下来,一头扎进简宁怀里,“我知道那个姨娘藏在哪,在四喜苑里,我带娘去抓她。”
总督率人把四喜苑围成了铁桶,门被砸开后,找了好一阵才在堆放柴禾的灶屋下找到一地下暗室,身上还揣着装迷药瓷瓶的闵氏被揪了上来,平南王当场黑着脸上前照她踹了一脚。
盛怒之下,平南王这一脚踹得不轻,闵氏这些年养尊处优哪经得住这一脚,身子顺着木地板斜斜飞出去重重撞在八仙桌桌腿上,当即震出一口老血,斑斑驳驳溅落在裙裾上,烛火下格外刺目。
“贱婢!"
平南王这声贱婢仿似自牙缝间挤出来的,如惊雷在闵氏头顶轰然炸响。
但不过须臾她便镇定下来,并挣扎着坐起,她一手抚在左肩胛被平南王重踹之处,一手撑在地板上,斜目直勾勾地盯着平南王,“贱婢?”
“呵呵。”她沾有血迹的唇角微弯出一丝冷笑,“贱婢倒要请问王爷,未曾跟随皇上打天下前又是何出身?若贱婢记得不错,王爷也不过是一抡锤的砸石匠,身世又比贱婢高到哪了?”
平南王一双虎目似淬了寒铁,他往前踏了一步,闵氏面上掠过一丝惊慌,随即下巴一抬,迎着平南王视线带着破釜沉舟的气势昂然道:“同为贱民谁又比谁高贵了?王爷脱下草鞋换上锦袍在世人眼里便成了人上人,而我做了王爷的枕边人在王爷眼里却依旧还是个贱婢,这又是何道理?”
她一声更比一声高。
平南王一声贱婢出口,她便知东窗事发,恨只恨她去司狱署时撞上卓父,那老匹夫问东问西延误了时机,以致候疤癞被转去了刑部大牢。
不得已,她只得匆匆去寻彭婆子,寻思着先除去彭婆子再设法解决掉候疤癞,谁想这么快就被他们找到这儿来。
她是真不甘心啊!
“什么道理都不能成为你害人的理由!”简宁亦冷声道:“我娘好心留下你姐弟,你居然恩将仇报,我倒想问你这是何道理?我姐姐心安她才三岁啊,你又怎忍心加害于她?你害了我姐姐的命还不算还要来害我,我儿又不能承袭我爹爹的爵位你都要加害于他,这些又是何道理?”
“你想知道?”横竖活不成了,闵氏索性一股脑把想说的话都痛快说了出来,“普天下的女子若是能选择自个的爹娘,试问谁不想投去王侯将相之家?谁不想生来便金枝玉叶?天底下平民百姓多了去,为何平民女子便该为奴为婢一世抬不起头来?”
她越说越豁了出去,看着简宁那张酷似王妃的脸,她恨极怨极,面部神情渐狰狞狠厉起来,“我是该说你们姐妹俩是会投胎还是不会投胎呢?谁让你们投去你们那蠢娘肚子里,她除去比我多读了几年书还有哪样强过我?”
“同是一个爹生的,凭什么她肚子里爬出来的为嫡,我肚子里出来的就该低你们姐妹一等?你俩不死我的萍儿嫣儿一辈子就别想人前抬起头来,萍儿不就因头上压着庶女二字才不得不低嫁吗?要不是我弟办事不利,你此刻哪还有命在?”
“若你不出现,此番为着嫣儿与雍王的婚事,我拼了命也会为自己争个平妻!”
“痴心妄想!”平南王怒吼道。
“妄想?”她转目看向平南王,“我的爷,若是我承诺雍王,只要他向皇上讨得旨意让王爷立我为平妻,我便打着王爷的旗号游说朝中命妇鼓动她们夫君,明里暗里支持雍王夺储君之位,王爷以为他会拒绝吗?若是皇上真个下旨命你立我这贱婢为平妻,试问王爷又安敢违抗圣意?”
平南王眼睛微眯了起来,周身散发出无形的罡气,此刻他已怒到极致,闵氏情知今儿伸脖子是个死,缩脖子也是个死,反而看开了。
她瞟眼简宁,再又看回平南王,无畏无惧地道:“适才王爷上来便怒斥我为贱婢,你的好女儿投胎到她肚子里又如何?还不是在贱民家中当牛做马十几年,受尽了打骂屈辱,让一个乡下婆子拿捏得死死的,吃得比猪狗都不如!”
“对了。”她再次看向简宁,“也不知你得了什么造化,竟从风大师手里逃脱了,偏生又让霍家父子给认出你来,我既知道了你的存在我怎能容你活着?瞧瞧,你一出现我们姐弟落了个什么下场?既然要除去你自然要斩草除根,我又怎会留你儿子一命让他长大了来替你报仇?”
“你说的风大师可是雍王府里的风清子?”简宁眸光一沉。
闵侧妃却没搭理她,眼睛瞪着平南王眸中现出慌乱之色,简宁转目看去,见平南王一身宽大的袍子无风鼓了起来,面上杀气腾腾,正迈步朝闵氏走去。
“爹爹,不可!”简宁一个箭步冲过去,让他周身散发的罡气弹得身子晃了晃,她往后跃了一步叫道:“她犯下命案已然活不成了,爹爹又何必因她脏了手?”
简宁因怕平南王听了痛心,故向他隐瞒了秀姑在老丁头家的遭遇,他在听闵氏讲述之后想着源头在她这哪还容得下她?
经简宁劝说,他才卸去一身罡气。
“爹爹,我相公已同他爹娘兄弟断绝了关系,我们一家都分出来自立门户单过了,女儿也不曾受什么苦,爹爹不必为此痛心,更不必迁怒我相公,他待我一直都很好,真的!”
简宁怕他恼了丁有田,回头找他麻烦,遂解释道。
她话落,闵氏凄凄笑起来,她笑自己本无惧生死了,方才却又本能感到害怕,左不过一死有何好怕的?
笑着笑着,她眼泪掉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