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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折腾了好一会儿,太后才艰难地换上衣服,又坐在梳妆台前匀面理鬓,照见镜子里的自己面色苍白,双眼无神,联想到自入关以后,哲哲太后和几位太妃均英年早逝,只怕自己也难逃一劫,心中哀意更甚,又在众人的搀扶下往门外走去,院子里早跪了一地人,太监们抬了一个滑杆过来。
只走了几步路,太后就觉的心里突突跳的厉害,只稍微一用力,浑身就止不住地颤抖,冷汗俱出,刚一来到外面,只觉阳光刺眼,头晕目眩,耳边嗡嗡乱响,勉力下了台阶。
忽然两眼一黑,如堕深渊,耳畔传来苏茉儿等人的惊呼声。太后忽然昏倒,吓得众人胆颤心惊,苏茉儿一面命人将太后扶回榻上,一面亲自去干清宫向顺治禀报。
当日顺治正与洪承畴等人商量如何给赵羽治罪,猛听母亲昏倒,连忙撇下众官,一路来到慈宁宫探望,只见病榻上的太后面无血色,人事不知,心中哀痛,念及幼时母子之情,不免将往日嫌恶之心收了许多。
于是召集太医会诊,太医们细细看过脉息后,皆摇头道:“回禀皇上,太后本是体弱不足,以至于邪寒入体,如今却是虚而生火,忧虑伤脾,遂至肝木烧旺,月信延期,须得养气蓄精,不宜忧虑多思。”
顺治天性聪颖,立刻听明白了太医的话,说白了太后患的就是心病。自从他不许赵羽入宫以后,太后就一直大病小病不断,吃的人参只怕有几十斤,竟未能痊愈,如今他要处置赵羽,太后竟一下昏迷不醒,似乎有重症的迹象。
顺治心疼母亲的同时,又怨恨她放荡不伦,于是问苏茉儿道:“你向来在身边伺候额娘,给朕说清楚缘由。”
苏茉儿明知此前顺治已经下令严守消息,以隔断慈宁宫与外界的联系,因此不敢据实禀报,只说:“最近主子思忆先帝,每夜垂泪天明。”
顺治闻言心中一怒,心说她想的只怕不是先帝,而是自己的侄儿吧。可这话怎么也说不出口,只得叹息道:“额娘可曾听到外面的什么风言风语?”
苏茉儿摇了摇头道:“主子一向深居简出,吃斋念佛。”顺治心中不信,毕竟这也太巧合,就在处置赵羽的紧要关头,太后却忽然病重,如此一来,他处置赵羽就很不应景,毕竟赵羽是太后的亲侄儿、娘家人。
她刚一病倒就落井下石,难免会有人借此议论皇帝不孝。顺治立志要当个孝子给天下人看,现在也只好暂停对赵羽的处置,想到这里。
他立刻头疼不已,于是挥退众人,独自守在母亲的床边,满腹幽怨之情,心说母亲就算是憋不住寂寞淫乱宫廷,找别的男人也可,他大可以睁只眼闭只眼。
然而赵羽与他是同辈之人,这不乱了伦常吗,天底下有几个儿子能接受此事?再说未来他还会娶更多的嫔妃,若是任由男子出入后宫,只怕会闹出更多丑事来。
顺治几番想狠心离开慈宁宫,对这里的事不管不问,可他毕竟才是个懵懂少年,多年来都是在母亲的陪伴照料下长大,一直视母亲为依靠,别的皇亲国戚指望不上,只有母亲才是他最后的亲人,刚刚登基那几年。
那些所谓的皇叔皇伯倨傲不逊,公然称呼他为黄口小儿,也是母亲挺身而出,挡在他的面前,借着多尔衮的手惩治了一大批对皇帝不敬的勋贵,这才让他这个皇帝有了该有的尊严。亲政那一年。
他急于建功立业,下令清军大举冒进,结果遭到重创,各地叛乱纷起,声势浩大,大有将清廷赶出中原之势,局势将要一发不可收拾,顺治心灰意冷之下哭的撕心裂肺,连皇帝都不想当了,还是母亲站出来。
安慰他,给他建言献策,对南明定下先南后西,四面夹击的策略,这才转危为安,挺过了难关。
想到这里,顺治心中一片柔情,拉过母亲的手握着,只觉冰冰凉凉的,大有即将离世之兆,先前的几位太妃也是如此症状,不久就故去,更令他心惊胆颤,泪如雨下。
又唤来太医问诊,许下重赏,严令众人治好太后的病。众人犯了难,太后明显是心病,再怎么治疗也不过隔靴搔痒,难以根治,却也不敢明说,只得开一些养气补肝的方子来搪塞。
顺治心烦意乱地在慈宁宫走来走去,抬头瞅见案上放着的一个红漆木马,拿在手中把玩,这是他儿时的玩具,慈宁宫中到处都有,太后往往不让人收起来,想儿子了就以这些玩具为念。顺治正在感触。
忽然太医过来道:“臣等已为太后服下汤药。只要熬过秋天,或许能痊愈。”顺治被他这么一打岔,那木马儿失手掉在地上,摔成数段,慌的顺治连忙弯腰拾捡,其中一截马头钻入衣柜底下,顺治即命人挪开衣柜,却见那衣柜后面藏着一个檀木箱子。
也不知里面装着什么东西,明晃晃的铜锁挂着,暂时还不能打开。顺治被这檀木箱子所吸引,倒忘记了寻那马头,当即命苏茉儿过来开箱,平时慈宁宫所有钥匙都由她保管。
谁知苏茉儿此时已经带人去御药房抓药,一时半刻还不能回来。顺治已经等不及,命人砸开了铜锁。开箱的时候只留他一人在房间,只见箱子里装的都是玉佩、腰带之类的东西,其中一枚玉佩赫然刻着赵羽的名字。
顺治刚刚平息下来的怒火登时又熊熊燃烧起来,堂堂大清太后,竟然私藏男子随身之物,让他颜面尽失,怒不可遏,一脚将那箱子踢开,也不再多言,抽身回了干清宫。苏茉儿回来时,看见箱子被人动过,于是追问当差太监,听完众人描述,她吓得手脚冰冷,差点当场晕过去。
顺治怒气勃勃地回到干清宫,眼见洪承畴等人依旧守在外面,连忙道:“这半天过去了,你们将那赵羽的罪状可拟好了?”洪承畴道:“回禀皇上,查王向来不涉政事,连青楼也不多去,实在是不好定罪。”
顺治怒道:“朕不相信,他难道没有任何污点?”洪承畴道:“硬说有的话,顺治二年的时候,查王府发生奴仆偷盗主子财物的案件,当时王府众人并没有将犯人扭送官府,私自处刑,杖杀十五人。
又顺治七年时,查王侧福晋赵氏因奴仆聚众闹事,纵犬伤人,当场咬死二人,后来三人重伤不治。”
顺治听了道:“如此草菅人命,滥用私刑,置王法于何地?”洪承畴心说查王还算是好的,别的王爷杀的家奴只怕更多,谁敢多言?
但又不好明讲,只得低头道:“只是这些罪名还不够搬倒查王,除非他有谋逆之举,轻易开革不得,否则王爷们人人自危,只怕掀起动乱。”
顺治道:“谋反之人必定小心谨慎,藏头缩尾,也不必都要据实查证,只要朕知道查王心怀怨恨,意图不轨就够了,你们只管收拾他,出了什么事朕给你们担着。
不过你的身份还不够格处理亲王,朕即刻命六皇叔去彻查赵羽谋反一事,你只要配合他便是。”洪承畴松了口气,他可不敢轻易得罪皇亲国戚,早就想置身于外。
顺治的六皇叔便是济尔哈朗,此人多年征战,为满清立下赫赫功劳,与他一起入关那批王爷,已经死的死,关的关,唯独他一直好好的,官运亨通,颇受顺治尊敬,年纪大了之后。
就不再署理军务,一直替顺治管理着皇室宗亲。此人早前与吴克善有些过节,一听说要查办吴克善的儿子,所以格外积极。
他认为要扳倒赵羽,必须从他身边人开始查起,先就带兵捉了王府长史左向明,威逼利诱之下,左向明终于交代了赵羽派他弑父的勾当,还出具了当年从吴克善尸体上搜刮来的玉佩等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