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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离源是有意或者无意，她都不得不试探。</p>
她总不能留一个不定时的炸弹在自己身边。</p>
绿萝很机灵的在门廊下打扫转悠，看着门。</p>
离源进了门，便放下了手里的扫把，站在了厅堂中央。</p>
这少年即使已经十二岁了，可是看起来陈国公府待他并不好，他的身量瘦弱纤细，只有寻常男孩子十岁的个头。</p>
江浸月把人叫进了屋内，皱着眉头，想问问离源到底是什么打算，可是又不知道如何开口。</p>
良久，黎远倒是自发的在江浸月身边坐了下来，倒了一杯清茶，递给了眼前人。</p>
茶水氤氲，香气缭绕。</p>
江浸月垂着的眼睛，看见离源修长的手掌里，几乎是长满了厚厚的茧子。</p>
她抬眼看向他，离源却是笑了。</p>
“小姐是想起来什么了？”</p>
“嗯，你我幼时，有过交集。”</p>
江浸月又垂下了眼睛，就听离源接过话说道。</p>
“那时离源年幼，记得不算清楚，但却是记得，有个姐姐救了我。”</p>
黎远也给自己倒了一杯，喟叹了一句。</p>
“小姐这里的茶，很香。”</p>
江浸月又看向离源，蹙起眉头。</p>
“所以，你那晚上就知道我是谁？”</p>
“是。”</p>
离源颔首。</p>
江浸月眯了眯眼睛，仔仔细细的打量眼前的人，虽然年龄摆在这里，可是离源通身的气质与沉稳，哪里是这个年纪应该有的。</p>
跟这么一个人绕来绕去根本没有意义，江浸月索性开门见山。</p>
“陈国公府前几日灭门，丧帖报到了老夫人那里，你知道了？”</p>
“现下知晓了。”</p>
离源放下了杯子，淡淡看过来。</p>
江浸月心下一跳，端着杯子忍不住继续说道。</p>
“你是在国公府被灭门那日，被带去了内狱？”</p>
“准确的说，我是在国公府灭门当日，被人捉去了内狱，当晚内狱失火大乱，凤字军的人把我救出了内狱，之后便碰上了小姐。”</p>
江浸月捏紧杯子：“你知道，是谁杀了国公府一门？”</p>
离源侧头，眼神平静，直视江浸月。</p>
“知道。”</p>
他回答的干脆，可是那声音里，却藏着一丝丝抑制不住的暗哑与涌动。</p>
“从我知晓了自己身份那天，从国公府还没有被灭门前两日开始，我便知道了谁会想杀太公，谁会想杀我。”</p>
可能是离源还未从陈源的身份里走出来，对陈老国公的称呼也一时间转变不过来。</p>
江浸月静静的看着离源。</p>
“所以，你那天晚上就知道，我是定国候府二小姐，也是受了十二王爷李宗煜聘礼的人？”</p>
换句话说，她江浸月如今就是李宗煜的人，离源知道是老皇帝下手灭了自己全家，老皇帝儿子的未婚妻自然就应该站在他的对立面。</p>
江浸月怕就怕在这个地方，她如今完全从主动变成被动，原先以为拿住个小少主，等那壮汉来了一手交钱一手交人，之后两不相欠就当这事情没发生过，死无对证。</p>
可若是离源本身就是冲她来的，那她才是落了把柄给人攥住，搞不好通敌卖国一个株连，九族都跟着遭殃。</p>
真是自己作大死，非得见钱眼开救个不相干的人。</p>
离源又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茶，黑瓷面釉光杯在他修长的手指里格外莹亮好看。</p>
“是，我知道。”</p>
他忽的叹了一口气，转而又笑了起来。</p>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你放心，我并不想找死，也不想拖着你一起死，我与如今皇朝是世仇，可这些跟你并没有关系。”</p>
他侧头，看着江浸月。</p>
跟她喝同一壶的茶水，便是让人感觉，有什么东西，顺着杯壁，滋啦啦的飞速攒到了心底里。</p>
离源又迅速收回了目光，克制又守礼。</p>
“离源接二连三能得小姐相助，真的只是缘分，那夜长街中，只有小姐一人有马车，我又家逢变故无处逃生，已经是穷途末路。”</p>
离源如此直白，倒是让江浸月愣了愣。</p>
再回想初时谈判，他便把自己所有的底牌毫不犹豫的告诉她，这样的人...</p>
真让人看不透。</p>
老夫人说这孩少年老成，才华惊世，怕是果真如此。</p>
只是这样一个本身就带着锋芒的人，背地里有着一个永远不能被人看见的身份，老国公不一定真的想着让这少年日后飞蛾扑火谋朝造反，可是无论如何，这样的少年，小时候便应该是平平无奇韬光养晦的。</p>
江浸月想起来了刚刚他伸出的手上，满是厚茧，再回想他拿扫把并非生疏的样子，更是让她开始不明白，这少年到底是个什么样子的人。</p>
好像偏偏，能想象出他那些许过往经历。</p>
“再说，小姐若是真与十二王爷情深意笃，那日长街，小姐便不会救我。”</p>
离源敛下眉目，纤长的睫毛在这一刻柔软了起来。</p>
“你不喜十二王爷，可是你这样的身份，这样的性格，却不得不受了他的聘礼，是吗？”</p>
“啊？”</p>
江浸月莫名的看向离源，眨了眨眼睛。</p>
这少年，十二岁的年纪，毛都没长齐呢，知道什么喜欢不喜欢吗？</p>
她那天一时意起救离源，真的那一千两占大部分的比重...</p>
离源抿着唇，少年眼中那一瞬间透出的火光转瞬即逝，仿若刚刚那能掐会算的人只是江浸月的错觉，又似乎是得到了江浸月的什么答案，不着痕迹的微露喜色。</p>
“小姐若无其他事情，绿篱告退。”</p>
“诶等等。”</p>
江浸月捂着脑门，只觉得一孕傻三年自己这脑子越来越不够用了，被个黄口小儿绕来绕去忘记了正事。</p>
“我今夜要出门，去见李宗煜。”</p>
离源微微一顿，就听见江浸月继续说道。</p>
“你若是还抱着同归于尽的想法，我肯定有办法把自己摘个干净，到时候只有你吃亏而已，你老老实实的待在定国候府，当你的绿篱，我不透露你，你也别拉踩我...”</p>
江浸月话还没说完，便听得离源忽而说道。</p>
“凤字牌在你手里，如今暗地里的凤字军，不会听从我的命令，他们只认凤字牌。”</p>
“.....”</p>
她以为自己是被动的，没想到竟然，忽然拿了个大满贯？</p>
江浸月有些手抖。</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