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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凤梧只觉得清歌俏皮的笑脸在脑海中萦绕,心下陡然一阵抽痛,抬袖指着他,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便是冥使认不得清歌,你呢?也认不得吗?她即便魂魄不全,也还是清歌,亏她在世时对你这幽冥之主万般尊崇……”
她说着声音已有些哽咽,想起那夜在水月阁中,清歌说起冥君时的神情,娇羞之中分明带着几许莫名的憧憬。她本以为君父以那凤尾翎代替她嫁往幽冥时,会将清歌作为陪嫁侍婢一同遣去幽冥,若是如此倒也能令她免于此劫。
可前时听冥君提及婚礼之事时,她曾特意问起此事,冥君却道君父给她陪嫁的珍奇宝物不少,侍婢却都统统都是幻术所造的人偶。待冥君识破一切,那凤尾翎倒在雪地中灰飞烟灭时,侍奉她的那些人偶也都一并随她而逝了。
残垣之中,忽然之间冷风凄凄,离凤梧忍不住打了个激灵。
强忍的泪水一直在她的眼睛里打转,本就瘦小的脸眼下看着又多了几分憔悴,冥君忍不住抬起手来覆上她的面颊,柔声道:“凤儿这急躁的性子何时能改一改?那些冥使从千百残魂之中寻她确实不易,可正如凤儿所言,我堂堂幽冥之主,何至这般不济呢?”
听他这样一说,离凤梧的情绪稍稍缓和些,自己确然心急,可事关清歌,她又如何能不心急。
她只知道,若魂魄不全,即便勉强渡过忘川河,也不能顺利进入轮回道,再世为人。只怕到时就会变成忘川河边无主的孤魂,受尽苦楚折磨。
“你倒是沉得住气,说话也总是这样不急不慢,可这事关系到清歌将来的命运,我怎能不急?”到了这时,她终究还是没能忍住,任泪水静静垂落。
只这番情景,冥君瞧了心里自是愈发不忍,只得挑眉说道:“放心!她终归侍奉过凤儿一场,又得凤儿这般惦记,我自有办法助她魂魄归位,前往轮回道重入人世。”
“真的?可否让她投生在富裕之家,一生康健无忧,不必再侍奉人前?”离凤梧眸光一亮,满怀希冀地瞧着冥君。
她与清歌虽相处时日甚短,却与她十分投缘,若能为她讨一个美好的来世,也不枉费她们相识一常想来冥君即可约束世间幽魂,这一桩小事也必然难不倒他。
果然,冥君如墨玉般的眼眸中掠过一抹柔光,随即点了点头,算是应了她所求。
如此,离凤梧心中大石终是稍稍落下几分,可抬首看着满目苍夷,断壁残垣时,心情依旧沉重非常。
“啾啾1脚下传来几声熟悉的叫声,让离凤梧沉重的心思立时一转,急忙低头去瞧,却见素白长裙下,不知何时时多了一只通体洁白的小狐狸,小小的狐狸脸,细长微翘的狐狸眼中闪烁着慧黠的光芒。
此刻正抬起一双雪白的前足,轻轻挠着她的裙角,低柔的叫唤着。
“啾啾……”
“如玉?1
离凤梧怔愣片刻,随即弯腰蹲下,抬手轻抚着小白狐毛茸茸的小尖耳朵,小白狐若知晓她的心思一般,伸出粉红色的小舌头在她的掌心轻轻舔了一下,随即又似害羞一般将小脑袋往她的手背上蹭了蹭。
只是待它哼唧着抬起头来,狭长的狐狸眼却是如墨般深沉的色泽,令离凤梧顿时清醒,一把将它抱在怀里,站起身来瞥了冥君一眼,道:“司卿然!它不是如玉!若说那夜你将如玉留在碧水,是为了我的安全着想,如今你就在我身边,干嘛还要多此一举?”
言罢,脸色微变,将攀着她衣襟的小白狐拂袖甩了出去。
她记得,他说过这一切都只是幻术而已,看着可爱精灵的小狐狸实则不过是他的一根头发丝罢了。
果然,那小狐狸尚未落地便在半空之中消失不见,却有一根银白的发丝随风落在了几尺开外的枯枝上。
“它虽不是如玉,却与如玉一般,犹如我的耳目,自可助我探寻这方圆百里有异样之处。”司卿然手指轻轻一点,落在枯枝上的发丝忽地银光一闪,仍旧化作了小白狐的模样,颤颤地抬起双足恭敬地朝他施礼,而后竟“啾啾”地叫个没完,仿佛在与他说些什么。
离凤梧只在一旁静静的观瞧着,暗中佩服司卿然思虑周到。不管谁是神澈宫血案的真凶,那人必然与神凤族的失踪有关,虽说天君座下的玄天将亲自出动,却到如今还是没有半点消息。
她虽是半路杀出来的冒牌公主,却也隐约觉得这其中大有蹊跷。
可她对这个世界的了解,着实少的可怜,只得将希望都寄托在眼前这个黑袍白发的冥君身上了。
她愣神之际,枯枝上的小白狐早已腾空跃起,小小的身子飞快隐没在神澈宫的废墟之中。
“它与你说了什么?可有我君父的行踪?”离凤梧皱眉问道。
司卿然瞥了一眼小白狐远去的方向,若有所思,“尚无消息。只有一事可以笃定,你君父与族人月余前都曾在玉虚山顶出现过。”
“玉虚山?那还等什么?快去探个究竟,或许有什么蛛丝马迹留下也未可知。”离凤梧说着,已然提步往前,可身后的冥君却并未及时跟上。
司卿然这时正在怔在原地,蓦地想起当日天君所言,炎灵泉封印受损,魔君残月方才不知所踪。依他今日所查,神澈宫之事多半便是残月做下的,可神凤族长离映天并非普通神族,怎会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臣民都死在他的手中?再者即便残月逃脱,也是重伤在身,莫说是离映天,只需神凤族人齐力想要制服他也并非难事。
但如今离映天并着神凤族人悉数不知所踪,而残月踪迹又苦苦追踪不到,倒叫他不知如何与离凤梧说清这其中的缘由,只得等来日寻到了离映天时,再细细与她解释了。
除却残月逃脱之事颇显蹊跷,另有一事也一直令他百思不得其解,想那炎灵泉的封印乃是天君步风傲亲自布下,岂会轻易被他一掌所破?当时天君说起时,他自觉有愧,也未多做思虑,再者忧心离凤梧在人间受屈,便只急匆匆去了碧水。
如今仔细一想,这其中破绽诸多,就连天君当日所言也有些怪异,为今之计却是务必要往玉虚山好好查探一番才是。
思绪至此,司卿然这才收了心神,急忙跟上了离凤梧的步伐。
“照你这般步行,只怕是再过三日也走不出这亦云城,更莫说是那崎岖险峻的玉虚山了。”司卿然说话间已牵过离凤梧的手,唤了一朵祥云,二人身影转瞬便已离开了神澈宫的地界。
双脚离地时,离凤梧忍不住望冥君身侧又靠了靠,虽然不是第一次在空中飞行,却还是忍不住有些紧张与害怕。
故而对他适才的嘲讽,也没有心情反驳,一直低垂着头,呆呆地盯着脚下的浮云,心里却是暗暗想着,你以为我不想御风驾云,片刻千里么?只偏偏白得了这神凤公主的躯壳与名头,半点术法也不懂,又有什么办法,只得诸事都要倚仗旁人了。
她只想着,若有朝一日能拥有神族该有的灵力与术法,她才算是真正的神凤公主,才对得起司卿然助她重生之恩。
司卿然见她情绪低迷,只得随口问了一句,本是想让她分分神,不至沉迷在那悲泣的情绪中不能自拔,可他的这个问题确然只是随口问的,全然未经思索。
“凤儿,你还记得往玉虚山的路吗?”
果然,他的话音未落,离凤梧已然神色微滞,她应该记得吗?她只听依稀记得君父曾与她提过,玉虚山乃是他们神凤族隐世赤炎后的圣地,那里有繁茂葱郁的梧桐林,想必风景甚佳。仿佛清歌也曾说过炎灵泉便是在玉虚山顶,至于其他,她着实再无印象。
于是,绿眸一转,抬头看着冥君,道:“我……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我在神澈宫醒来后,连神澈宫的大门朝哪边开都没搞清楚,就被你那莫名其妙的求婚吓得躲去了碧水,根本没有去过玉虚山,哪里记得什么路?”
司卿然闻言,忽地低低一笑,道:“倒是我忘了,确然如此。那夜你和清歌围着永乐门的城楼转了足足两个时辰,都没走出去,想来你确实是不认得……”
“永乐门?”离凤梧惊叫一声,眸色一沉,随即抬手狠狠掐了他的手背一把,斥道:“好你个司卿然,我就说嘛,那夜我们明明是一路往南,走了那么久,居然连永乐门的鬼影都没见到,却莫名其妙就拐到了你的院子里。原来真是你捣的鬼1
见她终于恢复了些许生气,司卿然如深潭般的眸子里闪过一抹喜色,脸上漾着暖暖的笑意,反手将她的手握在掌心,柔声道:“若早知道你那夜后逃婚之心依旧不死,我就该时时刻刻守着你,也不至令你去人间冒险,白白受了那么多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