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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域的深秋深夜,已是寒风阵阵,一名花刺子模国偏将,正在城墙上巡视。这名偏将名叫马曹涅亚克,原本是名小校。塞尔柱兵败撒马尔罕,花刺子国狼主阿拉丁逃回都城乌尔根奇,大肆招兵扩军,马曹涅亚克被临战提拔,也当上了将军。
“小黑目!”对面过来了一队军兵,领头的是一个金发碧眼的将领,叫萨丁,他和马曹涅亚克曾同为一支队伍中的军官,这次又被同时提为偏将,但两人一直不对付。
“金毛鼠!”马曹涅亚克回应道。
马曹涅亚克虽然也是高鼻深目,褐发阔嘴,但眼睛却几乎全黑,而且稍小,所以萨丁就给他取了外号叫小黑目;马曹涅亚克则反称萨丁为金毛鼠。
虽说两人不对付,但也不是什么深仇大恨。两人碰上的地方,正是今夜两人防区的交界处,正好聊会天。
萨丁怨道:“本以为当了将军该享福了,不想夜夜被驱来巡城。”
马曹涅亚克道:“要不你以为是你本事大立功多才提拔你吗?是要你代上官巡城的。话说回来,这城墙上虽然冷,但味道是好多了。”
萨丁点头:“说的也是,如今城里到处是臭味,难受死了。”
林冲走后,吴用各种阴招都使出来了,其中一招就是每日用投石机,往城里投掷粪水浑脱,就是装满粪水的羊皮囊。这个季节又不下雨,城里的水哪能用于清洗,所以大家只能时时捂着鼻子。他们不知道的是,粪水满城不但熏人,甚至可能引起疫病。
马曹涅亚克骂道:“大华军可恶,自己不上,却驱赶周边百姓来攻城。”
萨丁拍着墙垛道:“再这么下去,城内的守城器具就要见底了。”
这些日子,大华军从乌尔根奇周边,不停地抓人,逼着他们为大华军填平城外壕沟,还在城墙下面,垒起了好几条便于爬城的斜坡。马曹涅亚克和萨丁眼前不远处,便是一条斜坡,坡顶已经超过城墙高度的一半了。前后大概已经有近十万人死伤于城上守军的箭下了;大华军自身损失却是很小。
马曹涅亚克摇头道:“驱民攻城这事,大食人和塞尔柱人干过,其它还有很多人干过,如今轮到大华人了。”
萨丁刚要说什么,却见城外有了动静,火光一起。马曹涅亚克急喝:“大华军发火炮了!找地方掩蔽!卧倒!卧倒”
两人和手下军兵皆卧倒在地,萨丁恨道:“这大华军真缺德,每次都在黎明前放炮,不让城里睡好觉。”
轰隆隆的炮声响了一阵,已经起身的马曹涅亚克摇了摇头:“每天都是这样,白天投石机头来粪水恶心咱们;夜里炮火不让你睡好觉。这大华军太坏了!”
萨丁挥了下手道:“不管了不管了!差不多好交班了。走了走了。”
却见马曹涅亚克没理睬自己,而是手指城内,嘴里喃喃。
萨丁顺着马曹涅亚克的手指看去,只见淡淡的晨色中,城内最宏伟的教寺,巨大的圆顶正在倾斜,不知过了多长时间,“轰”地一声巨响,那圆顶掉了下来。这一刻,乌尔根奇城里,不知多少人跪倒祷告哭泣。
忍受着冲鼻的酸臭味,马曹涅亚克回到了自己家中。由于城内地方有限,军营也不够,城内有家的官兵,被允许回家睡觉。
进了家门,马曹涅亚克的鼻子稍微好受了些,院中被粪水溅到的地方,都用沙土盖住了。
“儿子,过来!”父亲黑曹布的呼唤止住了马曹涅亚克进屋的脚步。
两人进了中屋,马曹涅亚克把这晚情形说了下。
黑曹布问道:“儿啊!依你看,这乌尔根奇能守住吗?”
马曹涅亚克沉思良久,摇了摇头:“大华军火器凶猛,我们挡不住。如今大华军不破城,主要是因为不想损失太大。”
黑曹布道:“那我们就得另寻出路啊!”
马曹涅亚克:“我们信仰珍主,忠诚国主、、、”
黑曹布一摆手:“都是骗愚民的,这你也会信?”
马曹涅亚克:“呃、、、”糟老头子平时可不是这么说的。
黑曹布问道:“儿啊!你知道为何你我二人的名字里都有个‘曹’的音?”
马曹涅亚克摇了摇头。
黑曹布道:“是时候告知你家族历史了。我们家族之源,不是波斯大食,不是东西突厥,而是来自希腊雅典城,是塞琉古一世的部将。一千多年前,亚历山大大帝征服此地,建立统治。后来亚历山大帝国崩溃,塞琉古一世便立国,初时疆域宽广,自黎凡特到此皆为塞琉古帝国所有。中国人称为条支。”
黑曹布接着道:“塞琉古王朝灭亡后,历经近千年,我族成为栗特人一支。前唐时,所谓昭武九姓,就是栗特,唐人也称我们为胡人。栗特至盛时,有西域康、史、安、曹、石、米、何、火寻和戊地国,九姓九国,我族便是其中之一。”
马曹涅亚克问道:“曹国?”
黑曹布道:“正是,当时九国多与唐亲善,拜唐为宗国。我曹姓更有曹令忠,乃我家直系先祖,曾任大唐北庭大都护。其时曹家数代多与中原汉家通婚,故而你这眼睛与此地常人有异。”
马曹涅亚克问道:“父亲和儿名字中的‘曹’,便是为此?”
黑曹布点头:“依唐名,我族姓曹,我叫曹黑布,你叫曹涅亚。那个将布哈拉献给大华军的摩昙沙,也是昭武九姓的后人,应该是何姓一脉。”
马曹涅亚克一时有些蒙,在那发呆。
黑曹布道:“我族本是大唐一员,若能助大华军拿下乌尔根奇,正好回归中国。”这逻辑相当地那个、、、合理。
马曹涅亚克:“呃、、、”糟老头子坏得很,要当花奸啊!
马曹涅亚克脑袋一时转不过弯来,黑曹布也不逼他,只叫他想想自己两个不到十岁的孩子,愿意让他们死于这场战祸吗?
城外大华军不断逼压抓来的周边百姓,填壕沟、铺斜道,这两天更是直接爬墙攻城。
守军要将爬城的打下去,就得上城墙,下面的大华军便乘机弓弩、床弩、火枪齐放,为此死伤了好几万守军。至于死去的那些爬城百姓,反正两边都不计。
日夜颠倒的马曹涅亚克,浑浑噩噩了过了数个日夜,眼见城里每天死人,天气越冷被大华军火炮毁坏的房屋却越多,气氛越来越压抑。
这日回家又被黑曹布叫道跟前问道:“我儿你想好了吗?”
马曹涅亚克支支吾吾:“阿拉丁沙赫说,塞尔柱的援兵已在路上,很快就到。”
黑曹布一掌拍在马曹涅亚克头上:“这鬼话你也信?桑贾尔回去能不能保住苏丹之位都是个问题,还会来援?再说了,他上回自己率三十多万大军都被打成如此,这回还敢来吗?老子看应该是‘塞尔柱的求和使节已在路上,很快就到。’”
马曹涅亚克捂着脑袋嘟囔:“我又没有说信他。”
黑曹布递过三张信纸,马曹涅亚克接过一看,三张纸上画得差不多,上面是一个人跪在地上,双手高举,下面是三堆火苗。马曹涅亚克稍一琢磨,便道:“这是说要投降,三堆火为信号。父亲怎不写字啊?”
黑曹布又是一个巴掌:“汉文你会写啊?再说了写了字落到阿拉丁手里有好吗?”
这天夜里,马曹涅亚克射出了三支箭,箭上各绑着一封看图识字信。
第二天夜里,马曹涅亚克在自己管着的这道城墙上,灭掉了旁边的,只留下中间三堆。到了三更末时,城墙下传来动静,黑曹布吩咐亲信放下一个大筐,拉起了一个大华军哨探。昨夜马曹涅亚克的三支箭,有二支被大华军捡到了,吴用得报后,便派了一个会花刺子模话的哨探前来探问。那哨探叫哥舒野,就是那个为大华军捉得葛逻禄首领谋炽的哥舒勇士。
马曹涅亚克将自己父亲和自己要降的意向说了,表示愿意配合大华军破城,只求破城后保得自家一族性命。
哥舒野道:“只要你们配合大华军拿下乌尔根奇,不但一族安全,你和你父还能得赏。但要你们如何配合,却是得由长官策划安排,你每夜安排亲信守在此处城墙,我若要来见面,必是夜里差不多这个时间。”
马曹涅亚克点头称是,又将哥舒野悄悄放下城去。
看着哥舒翰消失在夜色里,马曹涅亚克喃喃自语:“也不知大华军要如何破城。”
就在此时,马曹涅亚克忽然赶到脖子边横上了一把战刀,脖领一紧,接着耳边传来话语:“好呀!上有珍主,下有沙赫。你如何商量这等的叛变献城的勾当!我听得多时也!”吓得这马曹涅亚克面如土色。
正是:机谋未就,争奈墙上人听;计策才施,又早萧墙祸起。
毕竟揪住马曹涅亚克的,却是何人,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