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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W How Turn
这一页纸如果有性别的话，一定是个妹纸，而且青春无敌。
为什么呢？
因为她又白又软，根本也不珍惜时光。仅仅从上一页翻到她这一页，嚯，一转眼三个月过去了。照理说，当你拈起她时应该感到光阴四溅，可并没有人被溅到。可见时间有多贱。一寸光阴一寸金，怪不得金价跌这么厉害。
当然也可能是时间压根儿就不存在。
就连任新蜂本人，也说不大出这三个月他是怎么过来的。
并没多少可记的。
他刚进圈公司那会儿，以为未来终于为他而来。结果呢？每日花枝招展上班去。每夜残枝败叶下阵来。大客户大创意大制作大动静，这些任新蜂先前热盼的、以为进了圈公司就能亲密接触到的大大，个个离他远远的。全都轮不到他。
不过，倒是有一个大麻烦，很快将要找上他。谁让他在最烂的team里呢？
对于这一切，他不是一点心理准备没有。
前头说过的，他知道圈公司再好，也就是个广告公司。压力、麻烦、错误、混乱、疲惫、挫败感这些，都是跟广告人最不离不弃的工作伴侣。
他相信广告就像玛丽莲·梦露。如果接受不了她最坏的一面，也不配拥有她最好的一面。
这份工作最好的一面到底有多好？且有得辩呢。也就是说，那根本是个无法达成共识只能各自表述的玩意儿。
至于最坏的一面有多坏？也是众说纷纭。各人有各人的职业生涯不能承受之痛。不过要是真痛了也就放下了，那些一边喊痛一边接着干的，只能说明并没那么痛。
至于任新蜂这边，他倒是愿意接受那最坏的一面，可也得人家先把脸转过来才行。
任新蜂面对的就只有乏味。
乏味的客户。乏味的产品。乏味的促销计划。乏味的brief。乏味的头脑风暴。
乏味的第一稿。乏味的修改意见。更乏味的第二稿。越加乏味的第三稿。最乏味的最终稿。
新鲜劲儿过去后，比居家日子还乏味的日常工作，渐渐地在他面前不带妆了。
虽不至于比以前更没劲，可这是4A中的女神CIRCLE啊！不应该这样啊！因应着这种失望，他的作息时间开始创意化。
夜夜熬夜，越熬越晚，用拖延症来拖延对自己的失望到来。
日日赖床，越赖越晚，用拖延症来拖延新一天的失望到来。
这三个月里，他唯一拿得出手的作品是以下两个：
展示地点不在别处，就是圈公司的那几间男厕。
能看到的人，当然仅限于男同胞跟打扫卫生的阿姨。
客户不是别人，正是Coke。
先前，她们部门一个月内接到石霆四次投诉。不是说有人素质太差上完厕所居然不冲水，就是有人身体太差尿成扇面四处飞溅。不然就是大家用纸巾擦手每次起码两张经常三张有的四张个别五张实在很浪费很不环保。或者厕纸补给不畅时常断了供给造成很多不必要的电话拨出。认真做了一番调查之后，THC总监发现光责骂阿姨确实解决不了问题。光增加打扫厕所频率也解决不了问题。作为一个湾湾她怕被投诉地域歧视不敢直说，可归根结底这就是华人男性的素质问题啊亲。看来有必要在公司内部开展一轮出恭再教育。
很自然地，这个担子就落到Coke肩上。
很自然地，Coke就找上了任新蜂。
谁叫他是她男朋友呢。一日没还完钱，他就还是她男朋友。
任新蜂坐马桶上憋了一晚上，第二天交出来
上面那哥儿俩。
Coke刚开始还有些担心，没想到贴出去之后，效果居然不错。
唯一的副作用是短时间内水用量猛增。因为他们公司有那么一群点赞党，每当朋友圈、微博都刷无可刷的时候，就跑厕所里去点赞。
这事儿也引起刘大卫的关注。他亲自打电话给Coke，问厕所里这些标语都是谁写的。
任新蜂听说之后，心中难免得意。因为得意，不免生出了一些期许。因为有期许，自然得失望。因为他的工作仍然没有改变发生。
短小精悍的成就感很快便哗啦啦被冲走了，铁了心跟着他的依然只有乏味。
没完没了的乏味。
堆积如山的乏味。
望不到头的乏味。
任新蜂心里着急，知道不可以再这样下去，不然人又该废了。大学里废柴了四年。毕业后撸瑟了三年。浪费人生的感觉虽然很爽，但回首时真的很糟。
眼看已经二十有五，他自觉老之将至大叔欲成，没多少时间可浪费了。必须主动出击，不然他努这么大力到圈公司来做什么？于是他开始主动找人聊。
“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你说我该怎么办好？”
任新蜂说完一大通，拿起杯子喝了一大口水。
“你的心情我懂，可四啊你要有耐心嘛。广告也四一场修行，慢慢来，表着急。”
坐他身旁那个人，边说边叉起块乳鸽放进嘴里。
眼下是晚餐时间，他俩正头抵头坐在一间以口味地道和环境逼仄著称的茶餐厅里，看起来倒像是一对情侣。
“你的意思我懂，可是每天净是这些小屁活扑面而来，真的看不到机会。”
“你的感受我懂，可四哪有那么多机会啦，就算Mr.Circle他老人家，干了一辈子广告，到头来真正能称得上大创意的，不也就那么几个？”
“你说的我都懂，可是你看看他服务的品牌，你再看看我现在的客户，别说大创意了，大一点的预算都没有。”
“你的想法我懂了。帮你总结一下哈，其实你想换team的，四不四？”
“欸？可以换team的吗？”
“别装了啦，你约我吃饭，不就四想问我怎么换team？”
“换不换team倒无所谓，当然能换最好，主要想换换客户，比如dodo什么的。”
“那你现在的客户，要让谁来服务呢？”
“欸……”
“好客户谁不想做啊？为什么人家做得好好的，要交给你呢？凭你长得帅吗？”
“帅倒不是很帅，可是我一定会努力……”
“比起努力，可能帅还更有用。对不起哈，我会不会太直接了啦？”
“不会不会，我扛得住。”
“就像这只鸽子，它一定也很努力想要飞得更高更远，到头来还不是被做成乳鸽？为什么呢？”
“因为它还不够努力？”
“我的意思四，没有人会关心你有多努力，大家只会看你有没有能力。为什么公司会招你进来？不四你热情善良有节操上进好学品德高喔。你有没有每天都扶一个老奶奶过马路，这对公司来讲，一点都不重要。你能进CIRCLE，仅仅是因为你有价值。而你现在的价值，就四服务这些所谓的烂客户。如果你觉得自己deserve更多，那就要让别人看到你有更多价值。”
“可是没有机会啊。”
“你要四这样想，那就永远都没有机会咯。”
“话是这么说没错……”
“四金子的话，到哪里都会发光的。”
是石头的话，到哪里都不会发
光的。
这是那人没有说出口的后半句。
没有烂客户，只有烂创意。
这是那人没有说出口的另一句话。
那人一边说我不客气咯，一边迫不及待地叉起最后一块乳鸽。
那人正是以吃货自称的布兰达。因为长得像苍老师，所以这么装嫩的时候还显得挺萌。也因为长得像苍老师，所以任新蜂虽然连乳鸽屁股都没吃到也并不生气。
本来任新蜂和她工作上并没有交集，很难有机会坐在一起。好在圈公司有一项造就了很多佳话也成就了不少奸情的制度，叫作学长制。
就是给每个新人发一个资深员工作为学长。
学长的任务：领一笔公费，带着新人去吃吃喝喝，聊聊天，传传谣，讲讲公司文化，说说办公室八卦，以帮助新人们最快地适应新环境。
任新蜂的学长就是布兰达。这倒不是巧合，是走了后门的。作为写那批厕所文案的回报，他跟Coke求来的。Coke当时虽然挑了两下眉毛，末了也没说什么，转身就帮他把这事给办了。因为反响不错，她们THC总监打算也把女厕所开辟为素质教育园地。到时少不了又要找他帮忙。
“不好意思，我接个电话哈。”
正说着，布兰达的手机响了。她拿起来看了一眼，赶紧接通。
“宝宝，今天在幼儿园有乖吗……麻麻（妈妈）也有乖乖上班喔，一会儿还要乖乖加班嘞……你自己先跟阿姨睡吧，不要等麻麻了哈……Mua Mua，那麻麻先挂咯。”
等她挂上电话的时候，发现任新蜂正眼神复杂地看着自己。
“我女儿啦。”她说。
“看不出来你已经有小孩了。你先生也是干广告的吗？”
“谁说有小孩就一定已经结婚了。”
“欸？”
“没见过未婚妈妈呀？”
“没见过这么辣的未婚妈妈。”
“你这小孩嘴很甜嘛，难怪刚来就把Coke泡到手了。”
“欸？这……你都听谁说的？”
“大家都在说啊。而且哦，我听到的，关于你的绯闻可不光这一个喔。”
“欸？请问我跟谁还有一腿？”
“你的房东啊。”
“欸？！吴迪？我跟他？搞什么？”
“给。”
“我不是gay。”
任新蜂猛地一抬头，才知道自己听错了。
刚刚那声“给”，是布兰达递钱给服务员时说的。
“好啦好啦，我造你不是gay。”布兰达一边点着找回来的钱，一边慢条斯理地说。
“是吧。”任新蜂一颗心放下了。虽然已经知道布兰达有孩子，他对她还是有遐想的。
“你是bi（音：败）嘛。”
“欸？”
他俩走出饭馆的时候，正好月亮也出来了。
布兰达说吃得有点撑不如走一走再打车吧，任新蜂虽然没吃饱但也说好呀好呀好呀，还主动抢过她的电脑包，帮忙拎着。
虽然被灌了一肚子没多少营养的职场勾兑鸡汤，起码这个晚上还是有收获的：一是和女神单独吃了顿饭，不过主要是看她吃；二是明白了现在想转team不是好时机。
他埋头走着，心里琢磨着没有机会的话要怎么创造机会。
他完全没注意到，刚刚路过的那辆车里，坐着Coke的嫂子。
他当然更无从知道，就在当天早些时候，为了能准时跟布兰达吃这顿饭，自己搞砸了一件事。
大麻烦很快就要找上门来。
不过在那之前，他还有一点小烦恼要应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