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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李怀熙看来,与其说这些人是来打猎的,还不如说是来秋游的,一个个的走也走不动,跑也跑不动,每个人都装模作样的背着一张大弓,可是没见谁真正去拉过,一下午他们除了酸溜溜的吟诗作对什么也没干。
李怀熙弄明白了为什么有些仆人有骑马的资格,而有些则只能在地上跑。这些骑马的仆人不是一般的仆人,而是大户人家的看家护院,这些才是真正来打猎的,各个都是好手,在密林里跑得飞快,全都是有武功的。
李怀熙挣扎着想要跟上那些护院,可是林易辰老是箍着他,不让他爬树、不让他快跑,比老太太还烦人,“你要是出了事,本官没法和你双亲交代,你还是老实一点吧。”林易辰一直这样说。
李怀熙气得要死,用自己的小弩敲了一下林易辰背后的长弓,“你还不如戴朵花呢,比这个漂亮!你不是说来打猎吗?你哪管射下一只麻雀,我也能表达一下我对您的滔滔敬仰之情,这么半天您连弓都没碰一下,县令大人!”
林易辰也气得要死,“我带着你怎么打猎啊,我这儿都后悔死了,当时真应该听你爹的,你就是个麻烦!”
“哟?什么都打算赖我啊,你是不是还想说,上午让我弄虚了,所以下午没力气拉不开弓啊?我告诉你,我……呜!”李怀熙的嘴被捂上了,林易辰紧张的抬头看了一眼,还好那些秋游的、打猎的都走远了,这周围只有他们俩。
“我警告你啊,别瞎说,要不然我真揍你!那是意外,我再说一遍,那是意外!”林易辰扬了扬拳头,还折断了一根树枝吓唬李怀熙。
“你少吓唬我,有种的话咱们比赛,日落时候比谁的猎物多,我也不欺负你,你射中只松鼠我都给你算一个数,怎么样?比不比?”李怀熙掂着自己的小弩说。
林易辰被气笑了,解下背后的弓说,“一言为定,从现在开始我不管你,你也别干危险的事儿干扰我,我们之间不能超过五十步的距离,你要呆在我的视线之内,不能乱跑。”
“一言为定!”李怀熙和林易辰击了一下掌,两个人掉头,远离大队人马,朝另一个方向进发,几个仆人依旧远远跟在他们身后,不出一点声音,十分的训练有素。
林易辰虽然不是武林高手,但是倒比一般的书生好一点,至少真能拉得开弓,而且准头不错,山里的生态好,两个人已经都猎了不少的野鸡、兔子一类,猎到的猎物不用他们俩自己收,后面的仆人会过来收好,林易辰特别嘱咐了要把猎物分开,目前为止他们俩不相上下。
李怀熙和林易辰中间隔开了一段距离,太阳已经偏西,他要一局定胜负。前面的密林里有一群梅花鹿,这种动物吃草的时候也随时准备逃跑,机灵得很,李怀熙弯着腰小心翼翼的接近目标,猫似的,连地上一根枯枝也不踩。
林易辰也发现了这群鹿,可他不去射鹿,反而轻手轻脚的靠近李怀熙,蚊子似的讨人嫌,“其实你根本不用猫腰,以鹿的高度根本看不着你。”
李怀熙瞪他一眼,自己调慢呼吸,慢慢把弩对准了一头年轻的雄鹿,这头鹿的鹿角最漂亮,李怀熙打算回去挂在墙上做成装饰品。
破空声响起,雄鹿带着两只箭又跑了一小段路程才倒下,李怀熙和林易辰不管那头鹿,两个人又吵了起来。原来刚才林易辰也看中了这头鹿,他那边的角度不好,所以才挨近了李怀熙,李怀熙的弩箭射出去的时候,他的弓也放弦了,两只箭都射中了目标,而且都射中了心脏,究竟鹿死谁手实在有些不能不确定,而这时候太阳已经开始落山了。
“我不跟你一般见识,瞧你那高兴样就知道没猎过这么大的东西,这只让给你了,我认输。”李怀熙抱着弩,很高傲的宣布,其实他也没猎到过这么大猎物,前世的山里已经没什么东西了,他也只在养殖场见到过这种梅花鹿,但在这种不分胜负的情况下,谁先高姿态谁就是胜利者,所以他宁可不要那漂亮的鹿角了。
“这么大的东西?恐怕你连这是什么都不知道,本县太爷就发发慈悲告诉你,这是头鹿,梅花鹿,记住了吗,三寸丁!”林易辰站起来更高傲的回答,其实心里很后悔自己开口晚了一步。
没过一会儿,背东西的仆人找了过来,两个二十几岁的男仆绑住雄鹿的四蹄,削了一根粗壮的木头从中间穿过去,接近两百斤的梅花鹿被抬了起来,两个仆人一边抬着一边恭维自家公子,说得林易辰好像射雕英雄一样。
李怀熙冲林易辰撇嘴,扬扬自己刚刚拔下来的弩箭,那上面还带着血迹;林易辰也冲他撇撇嘴,指了指自己背后的弓,两个人各哼一声,默契地彼此分开三大步。
当晚的晚饭就是烤鹿肉,李怀熙虽然是杀鹿的人,可却不是能吃鹿肉的人,只吃了几口就吃不下了,他的肠胃太过娇嫩,这东西光靠精神强悍没有用。
林易辰派了两个仆人下山去给他找吃的,山下就有农家,随便找点米面也不是难事。李怀熙一边吃水果一边等着自己的馒头,他有点儿想家,家里的姥姥不知道做没做小丸子,他不在家应该没做,不过不管姥姥做了什么,肯定都比这膻了吧唧、咬不动的鹿肉强。
林易辰怕他饿,烤了一点鹿肝喂他,李怀熙摇头晃脑的表示不吃,结果这斯文败类捏住他的下巴就给他喂了进去,噎得他直翻白眼,这情形吓到了罪魁祸首林县官,赶紧又给他灌了一杯水。李怀熙一手捏着自己脖子,另一只手冤死鬼似的指了指林易辰,跑到河边哇的一声就吐了――林易辰先是喂了膻气极重的鹿肝,然后又给他灌了冰冷的泉水,两下一刺激,他把苦胆都快吐出来了。
林易辰没有照顾孩子的经验,他是他们家最小的少爷,又是从小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所以压根儿就不会照顾别人,李怀熙被他照顾得差点归西,仆人买来的馒头也没吃下去,天黑之后,肚腹空空、有气无力的李怀熙钻进了林易辰的帐篷。
这些公子少爷难得出来一趟,兴致都很高,嚼着鹿肉、喝着美酒,对月高歌、鬼哭狼嚎!李怀熙捂着耳朵想睡睡不着,他想念他姥姥身上的味道,想念大哥每晚和尚似的读书声,想念他胖乎乎的小猫,想念床底下的夜壶……外面黑漆漆的,各种树木山石在晚上呈现的姿态千奇百怪,可看起来没一样是友好的,比他们家茅房可是可怕多了,而他们家茅房他晚上也是不敢去的,因为听说鬼都喜欢呆在肮脏的地方害人。
憋了一会儿,李怀熙哆哆嗦嗦的出来找林易辰,“师兄,我想尿尿。”
“想尿就去尿吧。”林易辰连头都没回,照样在那儿胡吃海塞着,他倒是胃口好。
“你陪我去。”李怀熙拉着他的脖领子,幻想着能把他直接拎起来。
林易辰回头看了他一眼,忽然笑了,一把揪过他抱在怀里小声的问,“小东西,杀人、杀鹿你都敢,却怕黑!对不对?你怕什么?怕鬼,还是怕妖怪?”
“你管我怕什么?快点陪我去,要不然我尿你一身!”李怀熙刚才冻得哆哆嗦嗦,现在干脆赖在县太爷怀里不起来了。
林易辰哈哈大笑,抱着他站起来去尿尿,几个公子哥也跟着大笑,李怀熙把脸埋在县官肩膀上装死,反正只要能安全的尿了就行,否则明天早上他们会笑得更欢,因为他也许会尿床,小孩子的身体,谁说得准。
李怀熙怕林易辰犯坏,半路逃跑,所以尿尿的时候也用一只手抓着林易辰的衣角,搞得林易辰听见水声也想尿尿,两个人一起在大树后面解决了生理问题。
山里晚上很冷,林易辰带来的是特制的被褥,锦缎的被面,夹了厚厚一层棉花,里面用狐狸皮做里,毛茸茸的又松又软,李怀熙在里面打滚,舒服得像只餍足的猫。
林易辰擦干净手脸之后也钻了进来,李怀熙坏笑着爬到林易辰身上问,“客官,可要奴家侍寝?”
“滚!”林易辰一侧身把他掀下来,捏着他的小胳膊也坏笑,“就你这二两肉还侍寝?太把自己当盘菜了!今天上午那是赶巧了,你不会以为我看上你了吧?”
“那可说不准,上午你可是挺high的。”李怀熙躺在狐狸皮上揉着肚子,他有些饿。
“什么叫嗨?”林易辰问。
“番邦语言,高兴的意思。”李怀熙漫不经心的回答。
“小东西,你还知道番邦的语言,说说,你都会说什么?也许将来你考不上也可以去当个译官。”
“你才考不上,过几年我就考个状元回来,气死你这个探花!”李怀熙在黑暗里用指头点了一下林易辰的胸脯,觉得弹性很好,手感不错。
“你是得不了状元的,皇上不会点一个太年少的做状元,去年那个状元和榜眼学问并不比我好,殿试文章平庸无奇,只是胜在年龄上。当今圣上已经年过半百,不太喜欢年轻的。”林易辰抓住他的小手放在手心里握着,也觉得很舒服。
“那他是不是也不喜欢什么维新啊、变法啊一类的事儿?”策论会涉及到这些问题,如果不会揣摩圣意的话会很吃亏。
“当然,他最希望的就是江山稳定,他是个守成之君,一辈子就没做过出格的事儿,不过他有个弟弟,在南边做镇南王,这些年一直蠢蠢欲动的。”
“真的?打仗的话会打到咱们这里吗?”
“谁知道,也许打不起来,当今圣上干别的不行,生儿子倒是有一套,三十多年里生了二十多个儿子,除去没了的也还剩十六个,有两个还挺能打仗,所以也许打不起来,镇南王闹腾闹腾也就歇了。不过我爷爷老觉得不踏实,不愿意我做京官,早早就把我弄回来了,我连京城的戏楼都没进去过!”
“戏楼有什么可看的?刘全说小倌馆里干什么的都有,你不是县太爷吗?没去过?”
“县太爷才更不能去!我疯了?!”
“没疯你对我发情?”
“谁对你发情?那是意外!意外!”
……
两个人叽叽咕咕在被窝吵了一会儿,最后李怀熙吵不动了,枕着林易辰的胳膊先睡了过去,林易辰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觉得这个小家伙睡着的时候还挺可爱。
第二天一早,林易辰吩咐下人给李怀熙熬了菜粥,可是馒头昨晚被贵公子们分吃了,李怀熙一早上喝了两大碗稀粥,上午跑了三趟灌木丛。
下午,一个衙役跑上山来说县城里又发生了一起命案,林易辰带着李怀熙下了山。李怀熙本以为县官会先派人把他送回家去,可是林易辰却直接带着他回了县衙,虽然路上林易辰给他在马鞍上铺了厚垫子,可是下马以后李怀熙还是足足跳了五分钟的江南style,又把林易辰笑了个半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