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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时晏心里想着事,送桑栀回桑家的路上一言不发,沉默得像尊雕像。
桑栀同样沉默了一路,她不懂自己对郁时晏的想法,心里乱成一团。
昨天她因为郁时晏没有像往常那样找她,而感到心烦。
今天因为察觉到郁时晏低落的情绪,又产生了一种奇异的,从未有过的……不忍。
所以她才在医院门口和桑父说,她和郁时晏有些事情要商量。
但其实什么都没有,她只是单纯想陪郁时晏多待一会儿,虽然她自己也不知道这种陪伴有没有效果。
桑栀想不明白,这种陌生的情绪困扰着她。
她抬起手抵在脖子上绕了一圈的绷带上,按在那道伤口的位置,曲起中指轻轻摩挲。
轻微的疼痛透过绷带传来。
渺小到足以忽略,却能让她在迷茫中保持一丝清醒。
郁时晏余光瞥到桑栀的动作,沉声道:“别碰。”
郁时晏的脸色从始至终就没好过,始终冷得像寒冬腊月的冰川。
桑栀指尖微顿,最终在车内一片冷凝的氛围中放下手,正襟危坐。
再不放下,车里就要结冰了。
郁时晏跟个移动制冰机一样。
直到到了桑家门口,黑色大G如磬石稳稳停在那。
桑栀坐着没动,在郁时晏投来询问的目光时,淡淡开口:“你可能得再当一次司机了。”
郁时晏不明所以。
桑栀:“书忘在自习室了。”
郁时晏:“……”
挺不错的,又是见义勇为又是进医院,这样折腾下来,还能记得学习的事儿。
郁时晏都在想,要不要给桑栀颁一个三好学生的奖项了。
虽然心里腹诽,郁时晏还是把车掉了个头,语气冷淡而慵懒:“地址”
桑栀告诉他一个详细地址,然后在手机上和桑怀月报备一声。
【桑栀:晚点回去,我去拿书。】
【桑怀月:多晚啊?你一个人吗?拿什么书啊?】
【桑栀:不知道,和郁时晏,自习室的书。】
【桑怀月:靠,我都把自习室给忘了,我的冲刺一百四还落在那呢。】
桑怀月刚发完,他们那个四人群就冒出来一条消息。
【徐子麟:@桑栀,到家了吗?】
【桑栀:刚到,又走了。】
【徐子麟:??】
【耿炳海:完了,资料忘在自习室了。】
【耿炳海:我去拿吧,等会给你俩送过去?@桑栀,@桑怀月】
看在徐子麟也经历了一场见义勇为的份上,耿炳海决定大发善心,到时候也帮徐子麟拿一下。
【桑栀:我去拿,你小区地址给我。】
徐子麟和耿炳海受宠若惊,嘴上说着不好意思,手上却诚实地回复消息。
【徐子麟:这怎么好意思。】
【耿炳海:谢谢桑神,感谢桑神。】
【桑怀月:……真虚伪。】
原本是徐子麟和耿炳海互相瞧不上,现在加入一个桑怀月,变成三个人互相嫌弃。
桑栀发完消息,就把手机屏幕熄灭,然后转过脸看着郁时晏的侧脸。
这个角度可以清晰地看到他棱角分明,线条凌厉的下颌线。
桑栀的眼神毫不掩饰,甚至说是相当直白。
沉稳如郁时晏,也被看得有些紧张。
郁时晏握住方向盘的手不自觉收紧,不动声色地调整了一下坐姿。
原本是略有些慵懒地靠在座椅上,现在脊背挺直,看起来身姿如松,更加英俊帅气。
说实话,郁时晏是有些心机在身上的。
尤其是在他发现桑栀喜欢好看的东西之后,他就格外注意在桑栀面前的形象。
桑栀的这点癖好并不难发现,稍加观察就能得出这个结果。
平时看到好看的事物会多看几眼,在鉴定古董时,会因为好看而给出肯定的答案。
除此之外,对长得好看的人会格外宽容一下。
不过桑栀这里“好看”的定义,就有些严格苛刻了。
至少得和桑栀的样貌不相上下,才能在她那里称得上能入眼。
目前来看,能入眼的只有郁时晏,额外再加一个谢策。
桑怀月在桑栀心情好的时候也能勉勉强强挤进去,这主要还得依仗着他的那些血脉联系。
“看够了?”桑栀的目光如有实质,存在感实在太强,郁时晏忍受了一会,实在受不了开口。
桑栀眨了眨眼,还是看着他的侧脸:“没看够。”
郁时晏这个人,上天给了他一副得天独厚的样貌,无论是从什么角度,都找不到一丝毛病。
随意的一个捋头发的动作,由他做出来都迷人得过分,像只蛊惑人心的海妖。
桑栀意识到这点,终于移开目光,目视前方。
“郁总真是人比花娇。”桑栀如此评判。
郁时晏:“……”
郁时晏眼睑低垂,唇边溢出一声冷笑:“桑小姐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郁总也不差。”桑栀回得很快,“人模狗样的,可惜了这副皮囊。”
郁时晏笑出声来,眼尾眉梢都染上笑意:“那咱俩还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顿了顿,郁时晏才继续道:“一对狗。”
“你他妈才是狗,你要当狗少带上我。”桑栀天天和桑怀月待在一起,耳濡目染,脏话顺口就来。
“哦。”郁时晏声音冷淡,语调却带着慵懒的腔调,“我们只只玩不起了。”
“别跟我套近乎,我才不和狗玩。”
他们说的你来我往,不知不觉间已经到了商场楼下。
郁时晏执意要陪桑栀一起上去,和她隔了几步远的距离,不紧不慢地跟在桑栀后面。
现在还在他们订的时间里,因此包间里并没有其他人进来过。
桑栀推门进去,把他们各自的资料都收起来。
郁时晏随后而来,进来之后,又把门轻轻合上。
他将室内打量了一圈,想到桑栀和三个男人共处一室,心底就冒出妒火。
他敛下眼底晦暗不明的情绪,然后走到桑栀那边,看着她收拾。
桑栀正在整理试卷的手一顿,瞥郁时晏一眼,说道:“你倒是挺清闲。”
“嗯。”郁时晏应了声,“毕竟我是狗,我们狗别的不好,就是清闲。”
郁时晏说这话时语气相当自然。
谁能想到京城商界人人畏惧的煞神,竟然在一个小姑娘面前用无所谓的口吻,说出自己是狗的这种话。
桑栀停下收拾的动作,转过身去看郁时晏:“那你可真不是一条好狗。”
郁时晏露出求知的眼神,语气真诚:“那桑小姐是以什么评判标准来界定好狗的?”
说得好像只要桑栀给出一个标准,他就会按着去做一样。
桑栀眼睛微微瞪大,只想骂脏话。
这人不要脸的功夫日益见长,她说不过他。
郁时晏却在桑栀带着点怒意的眼神中上前一步,逼近她,垂着眼眸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他道:“看来桑小姐心里也没有标准答案。”
郁时晏的目光落在桑栀脖颈处的那圈绷带上。
明明昨天还纤细修长的天鹅颈,这才过了多久,就多了一道伤痕。
然而这圈绷带缠绕在上面,非但没有影响原本的美观,反而多出了一股战损美。
无端激发出人内心的阴暗面,凌虐感蠢蠢欲动,想看更加陨落的画面。
不得不说,桑栀的审美确实在线。
郁时晏这才发觉自己可能有些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癖好。
桑栀被步步紧逼,冷着张小脸,仰着头道:“关你屁事。”
这副模样,倒是和郁时晏第一次见到桑栀时有些像。
那会儿两人互相不认识,桑栀就是这么一副又冷又傲的样子,逼急了还会骂人。
郁时晏眸光不移,只是上身微微前倾,伸手抵在那圈绷带的下方。
“你看这像不像给狗戴的项圈?”
郁时晏的声音沾染着恶劣的情绪,他故意说出这话,试图进一步激怒桑栀。
桑栀退无可退,她已经坐在了自习桌上,双手撑在身体的两侧。
听到这话,桑栀怒不可竭,瞪大的双眸里映出郁时晏那张带着笑意的脸。
电光火石间,桑栀低下头,狠狠咬在郁时晏的手上。
她咬在郁时晏食指连着手背的那块骨节上,尖尖的虎牙陷在皮肉里。
她的牙齿清晰感觉到,那块骨骼的硬度。
手上传来剧痛,郁时晏表情不变,连眼睛都没眨一下,维持着那个姿势,由着桑栀咬。
直到桑栀咬够了松开,郁时晏手上那块已经被咬破皮。
牙印明晃晃地印在那,像小狗留下了一圈印记,彰示自己的领土。
虽然破了皮,但并不深,鲜红的血液和冷白的皮肤交相辉映,反而有一股旖旎风光。
外围还有一圈不甚明显的水光。
“看来桑小姐也不是一条好狗。”
郁时晏对自己手上的伤口毫不在意,看着桑栀笑意加深。
郁时晏说:“正好,一对恶犬。”
桑栀忍无可忍,拳头梆硬,用冷然的眼神瞪着郁时晏,骂道:“傻逼。”
她敢保证,郁时晏再多说一句,她的拳头下一秒就会砸在他的脸上。
好在郁时晏见好就收,往旁边让了一步,看了眼还没收拾完的东西:“快收拾吧。”
他现在多了一项乐趣,把桑栀惹炸毛。
虽然不能全身而退,每次都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但他依然沉迷其中。
桑栀收拾的东西,郁时晏饶有兴趣着看着自己手上的伤口,转换着角度欣赏。
见桑栀收拾完,郁时晏主动过去接过几个书包。
期间桑栀没有再说一句话。
往外走的时候,一直沉默的桑栀忽然道:“要不然郁总去打个狂犬疫苗吧。”
郁时晏不以为意:“我相信桑小姐的身体没问题。”
“不。”桑栀否认,“是你的身体有问题,我看你挺像疯狗。”
说完,桑栀又接着补充:“哦不对,狂犬疫苗现在对你没用了,你直接去安乐死吧。”
郁时晏:“……”
啧。
桑栀和郁时晏互相伤害,严格来说,谁都没讨到好,反而互相成了对方嘴里的“恶犬”。
郁时晏心情差,走的步伐加快,但却控制在一个频率内,让桑栀能跟上自己。
中途,郁时晏又应桑栀的要求,开车去了徐子麟那个小区。
他们到那边的时候,徐子麟和耿炳海已经在小区门口等着了。
两个人身高腿长,落在郁时晏眼里相当碍眼。
徐子麟看到桑栀从一辆车上下来,然后在半开的车门缝隙中看到了郁时晏的脸。
他和耿炳海接过各自的书包,和桑栀道了声谢。
徐子麟纵然心里对桑栀和郁时晏的关系有万般疑问,却什么都没说,只当自己没看见。
人家的私事,他就不问了。
只是没想到桑栀和郁时晏关系竟然这么好。
分分钟谈成几个亿项目的郁总,抛下公务来给桑栀当专职司机还是给他和耿炳海送东西。
这四舍五入,岂不是可以说郁时晏给他们当了一次快递员?
徐子麟觉得有些玄幻。
和徐子麟他们简单说了几句,桑栀再次回到车上。
郁时晏踩下油门,状似不经意地问道:“这么多话要说?”
他刚刚看着桑栀和那俩毛都没长齐的臭小子说说笑笑,心生烦躁。
桑栀敏锐的直觉告诉她,郁时晏接下来又要发疯。
她抢在郁时晏发疯之前,开口说道:“同学之间唠嗑了几句,耽误您时间了,不好意思。”
桑栀说得相当敷衍,郁时晏也不和她计较。
他看着前方因为车快速移动,而不断变换的道路,眯了眯眼:“我这么任劳任怨的给桑小姐当司机,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郁时晏说得可怜:“有报酬吗?”
“有啊。”出乎意料的,桑栀回得很快。
下一秒,桑栀把手机拿到郁时晏跟前,给他看屏幕里的内容。
郁时晏快速扫了一眼,脸色顿时冷下去。
【桑栀向您转账0.01元。】
郁时晏花了二十几年修炼的冷面形象不断破功,气极反笑:“你打发叫花子呢?”
桑栀收回手机,眼神相当无辜:“没啊。”
就在郁时晏准备开口讥讽时,听到桑栀说道:“我遛狗呢。”
今天她还就和狗杠上了。
她可不敢说家财万贯的郁时晏是叫花子。
“行。”郁时晏没有如桑栀所想那般气急败坏。
他音色冷隽,语速低缓,压着漆黑暗流般:“那桑小姐可得栓好绳子,别有一天被反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