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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熊广泰和李密明白了驿馆案关系重大,他们最好的自保办法无疑是抓住真正的刺客,手握东厂的把柄。在私自提审与案件相关的女犯过程中,他们还了解到一个叫万羽堂的帮派。二人正打算再私底下问讯季桓之的时候,孔定邦的手下邓秉忠却先一步赶往关押季桓之的囚室,并以案件归孔副千户负责之名阻止二人的行为。
此刻邓秉忠正用质询的目光看着两人。
李密思来想去,认为孔定邦一伙也不算是纯粹的奸恶,而案件又关系重大,谁也说不准会不会牵连到办案的人,毕竟洪武年的胡蓝案都是以办案的锦衣卫指挥使被处死收尾的。有先例在前,李密又觉得都是衙门里的同事,提醒一下也算有道义,于是他问邓秉忠:“邓百户觉得遇刺的真是李总兵?”
邓秉忠诧异道:“孔副千户正是因李总兵遇刺一案四处奔走,你又因何有此一问?”
熊广泰直言不讳道:“因为我们在群芳院看见李总兵的弟弟李如桢花天酒地、醉生梦死,不像是哥哥遇害后应有的态度——我是说我们听人说在群芳院看见。”
邓秉忠愕然道:“有这种事?”
熊广泰道:“是啊,我手下的眼神都是很毒的,绝对不会看错。”
邓秉忠摸着下巴低头不语作沉思状,稍后他问二人:“毕竟此案一开始是由你们先经办的,关于此案你们究竟还有哪些信息是没有告诉孔副千户的?”
机智如熊广泰,他回答道:“想知道的话就做个交换吧。”
邓秉忠也不是笨人,他立刻会意,道:“那好,你们可以私下里审问疑犯,不过事后得把你们问出来的东西都告诉我。否则——”
“否则以隐瞒案情论罪是吗?得了,都是老油条了,你就放一万个心吧。”熊广泰得到了满意的答复,便拿上邓秉忠递过来的钥匙,和李密一同来到了季桓之的囚室。
此时季桓之在牢房内躺在干草堆上凝望着天花板发呆,心里一直在反复念叨这一句话:我怎么这么倒霉?季桓之想道:我从浙江千里迢迢来到顺天府,背井离乡,借着一膀子力气外加同乡的帮忙进了南镇抚司当一个末阶的力士,无非是为求能在京师混个前途,位极人臣不敢谈,但总得出人头地、来年衣锦还乡不是?可怎么也没想到,刚不到两个月,就莫名成了犯人,成天忙着转狱,朝不保夕。上天也不可怜可怜我一个谦恭谨慎的年轻人,非得让我像其他那些枉死在诏狱里的人那样,断了念想吗?
其实他在心里这么念叨,是因为曾听一个四川来的姓黄的胖子讲过,遇上难以解决的问题或事情的时候,越是往好的方面想就越容易走坏,反而是往坏的方向说跟想能让事情变好。而那个胖子曾经说自己“而立之年,妻丑子愚,贫苦交加,家徒四壁”,结果和他说的完全相反。所以季桓之试着学那个胖子自己说自己狠话,试着“冲冲喜”消一消霉头。
季桓之正暗暗给自己反向奶的时候,熊广泰和李密进来了,第一个问题就是问他有没有见过万羽堂的人。季桓之闻言不免一惊:真定坛主元道奇说他们门派极为隐秘,鲜有世人知悉,怎么我刚回来没两天,这二人就提到了万羽堂?难道是那封信件的缘故吗?
他正狐疑间,李密问他道:“那一日我宅中,你是否被暴雪坊刺客袭击,而后被一名神射手救下?”
季桓之按照之前想好的谎话回答:“不是,是那刺客的同伙见我与他扭打在一起,放箭误杀了他。”
“放屁!”熊广泰喝道:“你先是说那些刺客要将你掳走,又怎么会放箭射杀?如果他们真的要杀你,在有弓箭的情况下又为何要在院内与你颤抖?你的说辞前后矛盾,显而易见是一番假话。那日究竟是什么人将你从刺客手中救下,又将你带往了何处?你回来后的那封信是什么人给你的?你最好一一从实招来,否则休说我在动用大刑前没有提醒过你!”
季桓之被当场问住,无言以对。他原以为熊广泰只是个稍微机灵点的糙汉子,却没想到对方的逻辑竟然如此缜密。面对熊广泰的问题,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不过“二位大人,小人的案子不是已经交由孔副千户负责了吗,你们二位目前应当无权对小人进行问讯吧?”
李密解释道:“即便主管案子的不是我们,但我们身为北镇抚司的人,依然有权力过问。”
熊广泰说:“三弟你还跟他客气什么——小子,你最好速速从实招来,不要忘了,这位李总旗可是从一开始就相信你不是犯人还一直帮你的。”
经此一言,季桓之想道:那真定坛主元道奇也不过是是想利用我,我也没必要拿命去替他保守秘密,我又不欠他们万羽堂的。于是季桓之坐正了回答:“那一日我在李总旗宅中遇到暴雪坊刺客袭击,那刺客曾说若小人死了,就可以不用牵连更多的人。后来放箭救下小人的,也的确是那个鲜为人知的门派万羽堂的人。”
“那人具体是谁,他又将你带往了何处?”熊广泰追问。
“此人自称万羽堂北直隶分堂真定分坛坛主元道奇,年纪三十上下,天生白发,平时以黑色假发髻遮掩,个头不高,其貌不扬,习惯随身携带多大十余种各类兵器。他救下小人后,将小人带往了他们在京师的藏身之所,将一封信塞给小人命小人找机会交给南镇抚司的童佥事,还逼迫小人加入他们的帮派。”
“那你是否还记得,那个藏身所的位置?”
“如果让小人先去李总旗的家里,站在屋顶上四处看一看,说不定能记起过去的路。”
几个问题都得到了回答,熊广泰转头和李密暂时出了囚室,对他低声道:“得来全不费工夫,既然能知道万羽堂藏身之所的位置,我们找过去抓他们的人,兴许能问出关于你父亲的消息。”
见熊广泰对自己的事情如此热心,李密的确是相当感激。
“感激个毛,好兄弟之间还这般做作,岂不是太见外了?”熊广泰道:“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让他帮我们指认万羽堂的所在位置,然后立刻着手抓人。”
他的打算是挺好,但有一个问题——
“什么理由呢?”李密如是问他。抓人总得有个缘由吧。
被这么一问,熊广泰不免挠头。他思来想去,最后说出这么一句话:“管他什么缘由?只要不是王公贵族和当官的,我们锦衣卫还不是想抓谁就抓谁,哪里还需要缘由?”
然而李密并不认可:“如果仅仅是因为怀疑就随便抓人,那我们岂不是和其他厂卫人一样了?大哥可教导过我们,不要做那种谋财害命、卑劣无义的酷吏。”
“呃……可你之前还说怀疑你父亲是遭到万羽堂的谋害。”
“那终究只是怀疑嘛。”李密说:“而且这也不是最重要的事,眼下最需要尽早去办的,毕竟还是搜捕刺客一事。”
熊广泰似乎比他还略有不甘,沉吟片刻道:“好吧,既然你都这么说了,万羽堂一事,就先叫人盯着。我们还是尽快搜捕刺客。呵——时候不早了,这几日累得够呛,把该说的都跟邓秉忠讲完,就回去睡觉吧。”
李密答应一声,便去找在外等候的邓秉忠,进行供词的转述。
可熊广泰连打着哈欠,走到过道口停了停,趁那二人忙着,自己却又折身回去再度找季桓之了。
季桓之见熊广泰刚走却又回来,忍不住揣测他又有什么问题想问。
熊广泰走到他跟前,以一种居高临下的态度凝视着他,并说:“把上衣脱了。”
“啊?”季桓之在南镇抚司做事,自然听说过一些关于监狱文化的传说。猛然听熊广泰这么一句,他下意识地收紧了囚衣衣襟。
“我让你脱就脱!”
季桓之瞥了眼熊广泰的凶恶模样,觉得反抗也没有太大意义,于是在极不情愿的情况下,他慢慢脱掉了上衣,揉在了手上。熊广泰一把夺过,刺啦从衣服上撕下了一大块布,然后把剩下来的部分又丢回给了他。季桓之看着现在手头缺了相当大一部分的衣服,也不知是穿好还是不穿好了,区别并不太大。
熊广泰盘腿坐下,将扯下来的大块布摊开放在腿上,又从怀里掏出无常簿,抽出簿上夹着的笔,润了润后对季桓之道:“小子,你脑筋还可以,记性想必也不差。你细细回想一下,那日你所说的所谓真定坛主元什么的,把你带去他们的藏身处,究竟走的什么路径?”
季桓之这才明白过来,熊广泰并不是要做什么令人不齿的事,而只是想绘制一张地图。
你早说嘛,早说也省的我乱想。季桓之松了口气,便仔细回忆起来。
而熊广泰手中的笔,就根据他的叙述,在布块上面游走,很快勾勒出一副街区全景俯瞰图。万羽堂藏身处的方位、形状以及周边街景一览无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