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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朱后山等锦衣卫本想通过自己的手段查找信长烧烤店袭击他们的凶手,但石田三成等人找来,恳请他们不要扩散此事影响,免得破坏了和约。朱后山与三成交换条件后便答应了对方的请求,不再插手。
几人回官邸的路上,熊广泰问大哥为何答应那帮倭人不去深究此事。朱后山却是顾左右而言他,似乎有意隐瞒着什么。
这不免令三弟李密产生不满。但考虑到大哥曾经也有过类似的表现,而最后事情都完美解决,他也只能希望这一次和过去一样,大哥是另有打算,只得将不满埋在心底。不过让李密不悦的事情还在后头。父亲李赫伦在日本另有家室,听说烧伤一事后,他的东瀛媳妇酒井月云和李密那同父异母的兄弟盛信赶来伏见探视。一家人整整齐齐,真是要多尴尬有多尴尬。
“原来你就是夫君的长男啊,初次见面,还请多多指教。话说回来,这么多年过去了还能再与父亲相聚,你一定意外地惊喜吧?”初次见到李密,酒井月云表现得相当驯服,彬彬有礼。
“我不是长男。”倭人的假笑,李密在日本待了这么长一段时间早见多了,因而面对父亲的日本正室、实际上的侧室所表现出来的热情丝毫不领情。
李密的话,在酒井月云听来可不得了:乖乖,他还不是长男,夫君在明国到底养育了多少子女?幸亏他是一个人来日本的。酒井月云正为家业可以毫无阻碍地继承给自己的宝贝儿子盛信而庆幸的同时,脸上还依然挂着那倭人特有的虚假笑意。而李盛信不过十七八岁,由于继承了父亲的血脉,长得要比普通倭人英俊,个头也更高,但仍然比明国人略矮寸许。而且由于倭人的素食问题,盛信身材养得过瘦了些,两颊也没什么肉,好似刀削一样,在李密看来,算是极为可憎的面目。
好在过几天就要去大阪港口乘船回国,不用再见到这两个讨厌的人了。同在德川官邸探望,跽坐在父亲旁边,正好与月云、盛信处在向对面位置的李密心里暗暗道。
稍后神医许仪后过来替李赫伦换药。朱后山也来到德川官邸,找到李密,只说了句:“三弟,该动身了。”
李密应了一声,起身的时候犹豫了一会儿。他是想看看尚存意识的父亲会不会做出譬如忽然扯住他手这样的至少能显示出些许亲情的举动,然而并没有。李密既失望又释然,头也不回地随大哥离去了。
“大哥,是准备跟沈大人他们一同回国了吗?”去大明使团官邸的路上,李密问朱后山。
想不到朱后山却答:“不是。”
“那大哥为何急匆匆地叫我?”
“因为时间紧迫,必须要趁早找到那个人,否则好不容易得到的线索,就又要断了。”
李密以为大哥还是决定亲自抓捕犯人,果然没让弟兄们失望,因而欣喜不已。
然而李密想的和朱后山所考虑的事实上是有差异的。朱后山说要找到的人,的确是凶手不假,但对于他来说,他真正想找到的,其实另有其人。
“两天前的夜里在信长烧烤店内,我发现了这个。”说着,朱后山掏出了一枚玉佩。
这原本是他自己的玉佩。
当时在烧烤店内,天花板上的行凶者放火,李赫伦挡住的一瞬间,朱后山拿起了一根竹签子,冲着那锥形火焰喷出的位置掷去,不知打中了哪里。总而言之,他只看见有什么东西掉落下来,之后行凶者也没有再使出别的招数。朱后山叙述道:“那晚再次回到烧烤店,我并没有发现房梁上有尸体,而那根竹签子又必定是打在了行凶者喉咙一圈的位置,但并未致死。”
“所以呢?”
“这两日我派乔虎丁胜四人在近畿一带搜寻,果然找到了一个夏天还戴着围脖的人。此人正在伏见城下町一家赌场内替人坐庄。”
李密会意:“大哥是去赌场找他?”
朱后山点点头,道:“不过在此之前,我们须得改变一下装束,在准备一些赌资。”
于是二人换上当地人穿的武士常服,粘了些假胡须,将头发束成冲天辫,方才前往那家赌坊。二人走进赌坊里头,看到内部分了两处,每处各有三个袒露着上身,纹着带鱼和皮皮虾的大汉正在摇色子,他们光着膀子,也是为了向赌徒们证明,自己没有出老千的机会与手段,一切都是公平的。
“大还是小?”
一排赌徒纷纷下注,大汉开盏,胜者欣喜,败者懊恼。
李密扫了一遍,注意到左边一处有名汉子颈间扎了条白毛巾。
“看见了吗?”朱后山问。
“看见了。”
“我们先到另一处玩两把。”
朱后山笑笑,兑了十个方形的筹码,也参与到赌局中来。
中间的汉子放定木盏,问道:“大还是小?”
朱后山也问李密:“押大押小?”
李密此前侧耳聆听,早已听得真切,这会儿将筹码全部丢到了“小”那里。汉子开盏,果然,二加三,小。
朱后山笑着拿走赢得的筹码,在三弟的协助下,连番下注,次次都中。
不知不觉已经赌了半个时辰,正要再次开盘时,坐在庄家旁边的一名汉子按住保官的木盏,示意不再开盘。他用阴冷的目光盯着朱后山与李密,喝问道:“混蛋,你们使的是什么障眼法?”
李密冷冷道:“骰子是在你的手里,我们运气好罢了,不服么?”
“混账——”汉子还想再骂,但囿于日语中的确没有太多脏话,他也骂不出什么花样来。
此时朱后山几乎是命令道:“快开!”
那男子只是摁住木盏,动也不动。
“难道赌场只许输不许赢吗?”
男子依然死死盯着朱后山,纹丝不动。其他打赤膊的汉子则停住手头工作,活动起了胳膊手腕。
朱后山脸上最后一丝笑意褪去,他慢慢将右手放在了腰间刀柄上,而后猛然两道银光闪过,刚才还很嚣张的汉子捂着鼓鼓冒血的右腕,哀嚎着仰面倒去。再看木盏周围,散落着五枚第一指节,而剩余的指节连同手掌,则扣着木盏的底飞到了一名赌徒的怀里,将那人吓得哇哇叫。
透过被削去一部分的木盏,朱后山看到里面骰子的点数。
“四五六,大。我中了!”
说完,朱后山将庄家面前的筹码一扫而空。当然,这也是象征性的,因为筹码又不是真正的钱,他将庄家的右手砍成了六个部分,赌场也不可能给他兑钱,能放他走就不错了。
然而在朱后山看来,谁放谁走还不一定呢。他和李密二人拔刀乱斩,赌坊内赌徒四散而逃,很快屋内就除了三个活人,就只剩下了残破的尸体。除了他们二人,还剩下的一个活人,则正是刚进门时注意到的那名脖子上围了条毛巾的汉子。
那汉子惊惧不安,意识尚未调整过来的时候,朱后山就提着刀走到他面前,不由分说,一招关公挑袍,将汉子的右臂齐根削断,随后将他一脚踩倒,俯下身撤去了那条毛巾,塞到了汉子左手中,喝一声:“自己按着!”
朱后山之所以毫不客气地削去汉子右臂,并让对方自己止血,正是因为朱后山知道对方是个有两下子的高手,而让一个高手没机会反抗的办法,就是让他腾不出手来。汉子突遭重创,也怕失血过多而死,只能用左手中的毛巾紧紧摁住右肩的巨大创口,很快鲜血就浸透了毛巾,他额头也冒出了大片虚汗。而扯下毛巾后,汉子喉结下部果然露出一处圆形的血痂,那正是朱后山的手笔。
汉子正不知二人为何突然发飙,大杀特杀,紧张地用日语问:“你们是什么人,到底要干什么?”听得出来,汉子气息不匀,声音短促,断断续续的,应当是颈部受创的缘故。
“我们是什么人?你睁开你的狗眼仔细瞧清楚了!”说着,朱后山撕掉了两颊的假络腮胡,露出了真实的面容。
“是你!”汉子看清朱后山尊容,吓得又说起了汉语。
朱后山要问他的,不是什么人派他袭击明国使团护卫、也不是他背后的人为什么要做这件事,而仅仅是一个再简单不过的问题:
“她在哪儿?”
而这个问题,朱后山几乎是吼出来的。
汉子自然知道对方所问的“她”是谁。汉子看着好似一只因伤蛰伏深山休养多年,已经大病初愈,正磨得牙尖爪利的猛虎一般的朱后山,惨然一笑,道:“我怎么可能会告诉你?”
朱后山对非答案的话没有任何兴趣,他仍继续问:“她在哪儿?是否也在倭国?”
汉子说:“我怎么可能背弃我最爱的人?”
朱后山威胁:“不说,就死!”
随着血液流失,汉子愈发虚弱了,他用最后一点力气回敬道:“那你杀了我吧。”
朱后山愤怒地将刀插进了汉子的喉咙,还来回搅动了一番,直搅得血肉模糊,手上溅满了鲜血,方才止住。接着,他找个包袱将赌坊的大部分金块卷走,最后又放了把火将赌坊烧成一片瓦砾,才算了结。
李密看得愣住。尽管从刚进赌场时就感觉到大哥的异常,但他还是被大哥的盛怒所震慑住了,在他的印象中,大哥从未有过像今天这样失控的表现。
那个“她”是谁?或许对大哥来说,无比重要吧。李密猜测。
他猜对了一半,那个“她”对朱后山来说的确是无比重要,是无比重要的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