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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监过来帮她取下凤冠、脱去礼服的一刻,汪舜华突然觉得心跳得厉害;余光瞟到郕王,他正由着宫女脱去礼服,倒是一脸淡然,想是已经习惯了,毕竟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地主阶级大头子…之一,理解。
郕王仿佛知道汪舜华在看他,眼睛看过来,很是柔和;汪舜华却心里一惊,赶紧收回目光。
直到宫女扶着她到梳妆台坐下,她才稳了稳心神,由着她们帮忙卸妆。
洗去一脸铅华,镜中渐渐露出她本来的面目,宛若出水的芙蓉。
郕王微笑,摆手:“你们都退下吧。”
他一步步走过来,汪舜华只觉得脸热得发烫,不自觉地低下了;甚至觉得整个身体都在抖。
奇怪,又不是没见过男人,也不是没有经历过大场面,都没这样窘迫过。
汪舜华快被自己蠢哭了。
她感到下颚被抬起来了。
汪舜华知道她应该笑,但实在笑不出来,只能扯了扯嘴角:“殿下。”
郕王扶她起身,饶有兴趣地看着她满面羞红:“你叫舜华?”
汪舜华点头。
郕王的手指在她的脸颊上勾了勾:“真是颜如舜华。”
汪舜华愣了一下,这才看了眼郕王,他眼含笑意,不觉心头如鹿撞,暗骂自己两辈子加起来五十岁,比他妈都老了,居然还在这里装清纯,实在是…没用。
但这话不能说,她能听见自己的声音:“殿下取笑了。”
她能感觉到有男人的气息在接近。
是郕王。
他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抬起她的下颚,俯身吻住她的樱唇。
???!!!
你们古人都是这样直接吗?
就是这样直接。
汪舜华感觉整个口腔都被侵占,这让她有一瞬头脑空灵;还没容得及反应过来,已经被推到床上了,上头有坚果,咯的疼;但正在含吮她的人更让她不自在;但她又不能说我没有准备好,更不敢说“我拿你当室友,你爱咋的咋的,只要不来烦我就好”。
不管是理智,还是什么。
身体是绝对诚实的。尽管没有吃过猪肉,好歹看过无数肥猪跑,何况这样的耳鬓厮磨,她还是没法做到心如止水,只能配合着退下仅存的衣衫,搂住他的脖颈。
花径不曾缘客扫,蓬门今始为君开。
第二天清晨,汪舜华是在宫人的脚步声中惊醒的。只觉得浑身骨头都被碾碎了似的,酸痛乏力,动弹不得,偏偏又觉得酸爽无比,就如初中课文里写的:“五脏六腑里,像熨斗熨过,无一处不伏贴;三万六千个毛孔,像吃了人参果,无一个毛孔不畅快。”
身边是郕王平稳的呼吸,确切的说,她就睡在郕王怀里。
这让她有点不安,想到昨晚耳鬓厮磨、唇齿交锋、攻城略地,饶是她自诩平静如水,也不能不渐起波澜。
只是听见宫女在喊殿下娘娘,汪舜华不知道自己是赶紧起来穿戴好免得相见尴尬比较好,还是继续装死比较好。
郕王替她做了决定。他唔了一声:“什么时辰了?”
宫人回:“已经寅时中了,今早殿下要朝见太后太妃、圣上娘娘。”
郕王嗯了一声,摇了摇汪舜华,又在她额头上留了个印子:“爱妃,该起了。”
这回没法装了,汪舜华只好嗯了一声,睁开眼睛,入眼是郕王带着笑的脸。
到底有点含羞,汪舜华拢了拢被子,殿下。
郕王的手在她身上游走,又在脖子上留下一个印记,这才开口,声音很温柔:“该起了,今天要觐见母后母妃、皇兄皇嫂。”
汪舜华只能低着头嗯了一声。
郕王一挥手,太监宫女鱼贯而入。
香汤沐浴,更衣洗漱。被这么多人围观,饶是汪舜华自认厚脸皮,也低了头,任侍从摆弄;郕王笑笑,捏了捏她的脸:“好一朵出水芙蓉花。”
汪舜华觉得应该配合一点,免得冷场,更免得郕王最初新鲜感过后索然无味,自己的日子难过,于是仰起头,故作娇嗔:“您昨天还说我像木槿花,今天又说像芙蓉花,到底我是什么,您倒是给个准信儿。”
郕王怔了一下,旋即大笑起来:“真是个机灵的人儿。”
他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由着人更衣。
郕王很简单,穿着冕服,当然浑身配饰是不少的;汪舜华则再次穿上翟衣。
汪舜华对翟衣倒是没多少感觉,无非是宽袍大袖的不方便;尤其头上顶的九翟冠,实在太重!
汪舜华之前在博物馆见过这东西,当时就觉得古代贵妇真不容易,想想都觉得脖子疼,没想到这会儿居然让自己顶头上了,昨天就顶着这东西摇晃了一天,那滋味简直堪称酸爽,马上就想到某美女明星的一句感叹:“既戴皇冠,自承其重。”
真是生命不可承受之重。
好歹回过头看郕王,眼睛一亮。其实昨天郕王也穿这身衣服,只是当时好歹算新妇,只敢偷偷看,不敢太过分,这时候就正大光明的看了,马上想到网上那句评论:“肩挑日月,背负星辰,衮冕,就是服装界的扛把子!”
不过亲王衮冕和皇帝的还是有很大不同,皇帝的冕是前后十二旒,亲王是九旒;皇帝是十二章文,亲王是九章。
果然好马配好鞍。
想什么呢。
汪舜华打住思想,跟着郕王出来,这回就都是坐轿了。从东华门进去,一起前往仁寿宫给孙太后、吴太妃请安。孙太后在正殿,听着他们到了,升座。跟着郕王自东门入,到太后面前,郕王立于东,汪舜华立于西。后代是敬茶,明朝的媳妇则向枣、栗为“贽”(见面礼),拜见公公,用腶修也就是捣碎加以姜桂调料的干肉拜见婆婆;如果是小妾拜见嫡妻,这三样东西还要全套。
按照后妈宁氏的说法:“枣与‘早’相同;栗,是战栗之意。新妇在公公面前,要早起操持家务,自觉约束行为,对公公始终恭敬;对婆婆,也要谨慎端正、决断家务。”
两口子四拜以后,宫人把腶修盘交给汪舜华,汪舜华则捧着放置在早已准备好的案几上。执事者举案,汪舜华跟着案几到孙太后面前。
这回孙太后倒是正眼看她了:“长得不错,是个干净孩子。以后你要好好侍奉郕王,早些开枝散叶。”
转头吩咐有赏。
汪舜华复位。两口子再次四拜。执事者把腶修盘案撤到东边,这礼就算完成了。
礼官引着两人到侧殿吴太妃宫里,也是一样的礼节。只是生母和嫡母毕竟不同,吴太妃这回认真看了汪舜华一会儿,才点头:“是个端庄老实的孩子,以后郕王交给你,你要尽心服侍,不要有错”;末了,又加了句:“我是希望你们早些开枝散叶、绵延子嗣。”
又吩咐郕王:“成了家,就是大人了,要好生照顾自己。”
两口子四拜。
出来就到乾清宫拜谒帝后。明朝的乾清宫和清朝的乾清宫还是有区别的,至少匾额上没有满文,宫里也没有“正大光明”匾,连“敬天法祖”也是崇祯时期挂上去的,现在还没有,宝座也很不一样。
汪舜华有点遗憾,清朝别的不说,在笼络知识分子方面还是下了功夫的,故宫里几块匾额“建极绥猷”“允执厥中”“皇建有极”“中正仁和”“勤政亲贤”都不错,至少像那么回事。
帝后升座以后,郕王夫妇这才从东门进去。先是四拜,先去给皇帝进枣栗盘,然后到皇后面前进腶修盘。英宗淡淡的看了眼汪舜华,就转头吩咐郕王:“先帝只生你我兄弟二人,朕只有你一个骨肉兄弟。如今你已经成家,要更加惟学广德、惟德裕身、惟谦惟恭,戒于荒逸、亲仁爱民、屏远邪侫,永笃忠孝之志,无忘君亲之恩,则光昭藩辅,福祚长世”。
郕王听的很是认真,磕头也很标准。
真是亲兄热弟、骨肉情深呢,谁知道几年后闹得不可收拾。
汪舜华心里感叹,现在英宗应该只是拿郕王是没有威胁的弟弟,郕王也没有任何非分之想,当然是兄友弟恭;只是等到来日英宗兵败被俘、郕王被推上皇位打赢北京保卫战,享受了万国衣冠拜冕旒的尊贵,对哥哥还会有仰望之心吗?又怎么会甘愿将皇位拱手交出呢?而英宗,君临天下十四年,又怎么可能安心做普通的亲王呢?
权力,真是个可怕的东西。
英宗没有注意汪舜华,汪舜华却把他看得仔细。
今天的英宗穿着常服,头戴乌纱翼善冠,和影视剧里黄澄澄的金丝翼善冠不同。记得以前看专家考证,金丝翼善冠是特制的冥器,活人不会带着这么重的帽子到处晃,看来还真是这么回事;不过皇袍就真是黄色了,当然比影视剧制作不知好了几何,盘领窄袖,前后两肩,都有金织盘龙,玉带皮靴。
英宗和汪舜华同庚,年方十九,却已经在位十年,自然很有上位者的威严;他爷爷、父亲都是黑胖子,他还没发福,不过身量挺拔,《明实录》记载“龙颅魁硕逈异常,伦巾帽皆须式样加广大”。也就是说脑袋很大,帽子需要加大号。
史料记载,他在出生四个月后就被立为皇太子,当时就能说话。宣宗皇帝抱置膝上,问:“他日为天子,能令天下太平乎?”他说:“能!”又问:“有干国之纪者,敢亲总六师往正其罪乎?”他说:“敢!”音响洪亮,神采英毅,无所疑虑。宣宗大喜,亲解所御龙袍宝带,给他穿上,放置宝座上,左右皆呼“万岁”。
汪舜华不知道这些,只是后来听郕王用神往和仰望的口气说起,嘴角直抽搐,四个月能说话没什么,反正不凡之子、其生必异,踩着脚掌、梦见蛇缠都能怀孕,这个好歹不算离谱,就是宣宗皇帝在天有灵,如果知道“亲总六师往正其罪”的后果,会不会咬掉自己的舌头。
明英宗的亲切问候在这样庄严肃穆的氛围里其实也没有持续太久,毕竟昨天已经说过一次,于是很快会见结束,宣布赐宴。
这顿饭吃完已经很不早,两口子这才一前一后的回宫;只是实在太累,梳洗完就躺下了。
按说三日回门,不过天家结婚,自然礼仪繁琐,回门之前,还有一道程序要走:盥馈,也就是侍奉尊者盥洗及进膳食。
这跟郕王没什么关系,是汪舜华的事,去服侍皇帝皇后。
穿上翟衣,告别郕王,出宫升舆,路上吐槽:“侍奉皇后没什么,反正都是女人;侍奉皇帝吃饭什么鬼?这时候就不讲男女有别了?杨贵妃的事情就忘了?”
好吧,那是唐朝的事,明朝的皇帝没这么干过。
在乾清宫门口降舆,由东门入。等膳到,跟着到英宗面前四拜。接过尚食捧过来的膳食,捧过去放置于案,复位。又四拜。
又到皇后面前,一样的礼节。帝后开始动筷子,她则退立到一边。等帝后用完膳,才由人带着出宫。
英宗还没有儿子,朝见东宫的礼仪就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