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大风起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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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6节、大风起(二)-14

    焚化场外的破旧石屋鸦雀无声。

    见无人应声,阎玉郎心中隐隐有些担忧,他快步绕过石屋向后面的焚化场走去,刚转出石屋墙角,突然一阵怪风袭来,一件猩红色的披风迎面罩下。

    怪笑声中,金铁相交之声不绝于耳,阎玉郎百忙之中将身后箕篓往前一挡,轰鸣巨响中,一道银色剑光将猩红披风挑开,霍霍剑光将他身前箕篓和篓中树叶香烛残渣搅成飞灰。

    飞灰如雨射向怪笑处,阎玉郎还未来得及细看,便觉头部一晕,身体一紧,他感觉好似被什么人夹在了腋下,接着胸口一痛,便在一阵怪叫声中晕死过去。

    剧烈地咳嗽声、压抑的喘息声和火焰的噼啪声交织在一起,阎玉郎睁开惺忪的睡眼四处张望,熟悉的石屋、熟悉的火塘、还有火塘边佝偻的猛烈咳嗽的熟悉身影,让阎玉郎明白自己躺在焚化场的石屋里。他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但他知道肯定发生过什么。

    “你醒啦,体质不错啊,被红蝇的血披风所带的劲气扫中还能做出反应,你的舞阳劲气应该至少到了大成的境界。小子,你没有睡多久,大约不到一个时辰,起来陪老头子说说话,不然以后你就没有机会了。”

    佝偻的身影一边咳嗽,一边风趣地说道。

    “苦师叔,你没事吧,刚才怎么了,那个怪笑的红衣人是谁?”

    阎玉郎挺身坐直,看见眼前的情形他大吃一惊,只见苦师叔躺在火塘边,满脸是血,口角边鲜血已经凝结成血痂,胸前的衣襟破裂裸露出肌肤,肌肤上几个紫色血色手印闪动着诡异的幽光。

    “一时半会还死不了,来给苦师叔讲讲你这几日的故事,你那小仙女有消息了吗?她拒绝她姐姐的劝说了吧。”

    苦师叔强忍疼痛,想直起身来的样子,阎玉郎抢步将他扶持住。

    “嘿嘿,那怪笑的已经笑不出来了,要笑也只有到阎王那里去笑了,他叫红蝇道人,以前是一个独脚大盗,据说三十年多前成为一个诡异教派的冷血杀手。

    今日不知为何竟然找上门来,老夫不闻世事快近一甲子,原本以为早已被外界遗忘,哪知竟然还会被人惦记,真是让我费解啊。不说这个,还是说说你的小仙女吧。”

    阎玉郎俊脸一红,他知道苦师叔口中的小仙女就是华香儿,他月余前忍不住将自己的少年心事一股脑地倒给苦师叔,当时只道苦师叔愚笨无知,基本算个哑巴,阎玉郎只想倾诉一番,哪知苦师叔却是什么都知道。

    阎玉郎摇摇头,苦着脸说道:

    “没有消息,香儿一项听香梅大姐的话,这次可能香儿难违馆主之命。苦师叔,你的伤怎么样,要不我出去叫人来帮忙。”

    “哈哈,我命在我不在天,那还需要人来帮忙。”

    那苦师叔哈哈大笑之下,一阵猛咳,顿时一口紫黑色的血液哇地一声喷溅而出,紫黑血液落地后竟然如顽石般,在地上滚得叮咚乱响。

    “红蝇道人的紫玉神蝇功看来也不是浪得虚名,这凝血似玉,跗骨如蛆的手段真不简单,看来也是灵武学中的奇功了,不知道这背后是谁下了这么大的赌本,真是看得起老夫,看来老夫也要做点事情,不然也让他们太如意了。”

    苦师叔止住咳嗽后,喃喃自语后,抬头看看眼前扶持着自己的阎玉郎,眼中带笑的说道。

    “好孩子,这半年来辛苦你了,陪我说话解闷,让我这个将死之人,临行前还多了几分生趣,你有自己的梦想,有心爱的小仙女,有对人的慈悲怜悯之心,我本想死前让你去找一个人拜她为师,现在看来不用了,你要是愿意,可以现在拜我为师,拜师后,我有一些话想对你说。”

    阎玉郎眼看苦师叔伤势加重,一张血脸下皮肤也渐渐变得蜡黄,阎玉郎语带哭音:

    “苦师叔,你可别死啊,我背你出去找堂主,让他救救你。”

    “傻孩子,能救我还不早跑出去求救了,我还在这傻等你。你真以为你很重要吗?在生死面前,大多数人只有自己是最重要的,包括老头子我自己,别废话了,你说你拜不拜师吧。”

    苦师叔言语中充满爱怜又哭笑不得的说道。

    “我拜师,我愿意拜师,不过,苦师叔,你这个样子了,你还能教我啥?我们还是先治病再拜师,好吗?”

    阎玉郎心中极度怀疑苦师叔重伤之下,神智有些不清,所以才会一再有要求拜师之举,但相处半年,他也知道苦师叔心性善良,刚才还救过自己性命,如果真是他临死之际的愿望,自己也应该满足他。

    阎玉郎轻轻将苦师叔扶正坐好,他翻身跪拜在地,咚咚咚几个响头后,高声说道:

    “师傅在上,请受徒儿一拜。嗯,师傅,我们是哪门哪派,师傅你贵姓。”

    “废话,当然是舞阳门了,在舞阳门中你还要拜那派,为师姓苦名仇深,百年前与你一般大小入的冰堂,从此与武为友,无亲无朋,浪迹天涯。

    直到几十年前,造化弄人,心灰意冷之下,加之身有隐疾,便再次禀明前代门主,回到冰堂苟延残喘。

    本想不问世事,就此了却一生,不想在最后一程还认识了小友,今日还有缘结为师徒,真是天不负我,大畅老怀。”

    苦师叔斜倚盘坐,呵呵笑道。

    “师傅,我拜师一事是否需要禀报幻化观的执事。”阎玉郎挺直身子,开心问道。

    “禀报个屁,你拜了为师,你就是他们的师爷、师祖,还需要禀告什么,他们要是不服气,你就直接打来。

    哼,当年那云从龙大比时也曾是我手下败将,现在他也是不知道我在这焚化场,要知道的话还不屁颠颠的跑来嘲笑一番,他那个睚眦必报小气的个性,舞阳门不久就会有一场大风雨。”苦师叔怒目挥手说道。

    阎玉郎并不知道云从龙是谁,但看到苦师叔激动的神情,想来此人一定是苦师叔年轻时的对手,要么就是欠了苦师叔的钱没有还。阎玉郎恭敬地说道:“徒儿一定守口如瓶,不会乱说。”

    “嗯,你功法未成时不能乱说,否则你会有性命之忧,为师会给你一一交代,你无需担心,门外那红蝇道人的尸体有空你去把他埋掉,他身上的功法在那张书案上,以后你自己可以揣摩一二,若不能学,便找个有缘人,这功法断绝了可惜。现在你可以起来,扶为师到石床边去,为师想休息休息,这两颗药丸你把它们吞下。”

    苦师叔说话间将一黄一红两颗光华流转的药丸交给阎玉郎,阎玉郎哪敢推辞,便一口吞下,扶持着苦师叔走到石床边。

    看苦师叔在石床边坐下,阎玉郎正转身想去为师父倒一杯水,忽然脑后一痛,天昏地暗间只觉自己一会浑身剧痛不断,一会全身滚烫如在油锅,继而筋骨碎裂离体般,好似全身毛发肌腱脱骨而去,最后感到一股巨大寒气从头顶处汹涌而入,他两眼一黑,便陷入深沉的黑暗之中,人事不省。

    药师殿的执事很是奇怪,从来清晨天未亮就来洒扫的阎玉郎今儿竟然没来,也许是临时有事吧,他没有多想,只是招呼药师殿的弟子赶快清扫一番。

    谁知第二日、第三日,竟然都未见阎玉郎踪影。第四日清晨,药师殿执事正准备去门内杂役处问个究竟时,脸色苍白、神情疲惫的阎玉郎心事重重的来到药师殿,他二话不说,利索地开始清扫大殿,打扫得格外仔细,格外认真,他喃喃自语的神情好似沉浸在另一个世界里,在与一个看不见的人彼此交谈。

    此后,第二日,药师殿执事从冰堂杂役处听闻,焚化场的苦师传病死了,幻化观的阎玉郎自愿转去焚化场做杂役十年,花石宫表彰其主动承担苦累杂役的态度,同意将其从初阶弟子破格升为中阶杂役弟子。

    这两件事,苦叔的死没有任何人感到奇怪,因为在人们心目中他一直就是一个死人,一个从来不曾存在的人。

    只是众人闻听阎玉郎为了上位成为宗门的中阶弟子竟然不择手段,在一些人想为何自己没有想到的同时,更多的人是从内心不齿其为人,连药师殿执事听到后也不禁大摇其头,后悔自己看错了人。

    不过冰堂的弟子们很快就忘记了这两件微末之事,因为,宗门的大比很快就要到了,云掌门在大比的前半月会公布每一个堂口的人数,这才是宗门的大事,是整个舞阳门的焦点,其他,都不足为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