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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卿云跟白无坦白了自己的全部家当,这让白无压力倍增,毕竟他还有个巨大的秘密没有告诉黎卿云。
如果他愿意,他当然可以瞒着黎卿云一辈子。但是他不想对小孩有所隐瞒。
白无一方面在追查凤凰山和十里庙的事件,一方面又要准备婚礼,想要寻个好时机向黎卿云坦白,却始终找不到。
这一拖,就拖到了婚礼的日子。
两个人都没有亲人,因此八抬大轿、十里红妆、跪拜父母之类的环节通通省去了。为了让婚礼显得不那么冷清,白无特意请了戏班子,还摆了流水席,让城里百姓都可以来吃席看戏。
张灯结彩的白将军府,一大早来往之人就络绎不绝,处处人声鼎沸,好不热闹。
黎卿云坐在屋里,有丫鬟给他束冠。
这丫鬟平日里就是做些浆洗的粗活,将军府里也实在没有其他可用的,她就被赶鸭子上架了。
白无看着她手忙脚乱,一时半会儿也弄不好,就独自先去外面招待客人。
前来吃酒的官员们,文官武官坐得泾渭分明。武官中不少人已经开始行起了酒令,隔老远都能听见赵升的大嗓门。
白无一出现,便被拉了过去,被灌了好几杯酒。
所有武将都豪情冲天,其中唯有一人,仿佛是隔绝了周围的吵闹,独自吃菜喝酒。
这人正是禁卫军统领威武将军李尚协。
白无的酒杯递到了那人面前。
李尚协端起酒杯和他随意的碰了杯,不咸不淡的说了句,“恭喜。”
“谢谢。”白无也不生气。
喝了酒,白无却还站在李尚协面前,李尚协终于是抬起了视线。
“李将军有话便说。”白无道。
李尚协笑了下,“白将军,成亲是好事,以后你就有了家眷了。”
此话一出,全桌人都瞬间安静了。
在桌的武将们都是上过战场的,都明白武将在外家眷留城的规定。这可是皇帝防止武将生变的手段。
白无的眼神没有太大的波澜,只是朝李尚协略一点头。
“多谢李将军提醒。”
李尚协自己又斟了杯酒,朝白无举杯示意。
“不谢。”
白无转身又去文官那里敬酒。
敬酒敬到一半,白无忽然鼻翼动了动。他蓦然回过头,扔下一众宾客,大步朝着卧房的方向奔去。
卧房里,原本应该坐在镜子前的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正在收拾妆台的丫鬟被白无拎着领子提了起来。
“黎卿云呢?”
白无浑身冒着森然的寒气,仿佛像是要吃人般,丫鬟被吓得哆哆嗦嗦,“夫人去、去茅厕了。”
白无扔下丫鬟,立刻又朝着后院过去。茅厕里没人,整个府邸的各个角落都被白无找过了,没有。
白无眼中竖瞳闪烁,闻着那一丝微弱的气息,翻身从后墙跃了出去,瞬间身影就消失在了街上。
府里到处都是黎卿云的味道,白无不好追踪,到了街上就不一样了,白无循着黎卿云和那个生人的气息,一路追出了城。
十里庙的方向。
白无的双眸已经变成了竖瞳,他速度飞快,身形成为一道残影。
就快赶到的时候,白无忽然停了下来。
不对,不是十里庙!
白无对自己的速度十分自信,无论对方是什么来头,绝对不可能快的过自己,更何况还带着双目不能视物的黎卿云。
白无心急之下忘记了一件事,那就是,那个人手里有黎卿云的钱袋。
他刚才以为闻见了对方离开的气味,其实那不过是对方来时留下的,而对方身上带着黎卿云的钱袋,让他误以为是挟持走了黎卿云。
黎卿云可能还在城里!不,应该还在府内!
白无瞬间调转方向,心急火燎的往回赶。
将军府内还响着咿咿呀呀唱戏的声音,尚不知发生了什么的宾客们都被冲进来的人吓了一跳,然后就看着穿着大红喜袍的白将军直奔后院而去。
“卿云!黎卿云!”白无沉声叫黎卿云的名字。
柴房的门被推开,黎卿云露出半个脑袋,“白……”
他刚说了一个字,就忽然被白无按进了怀里。
耳边是急速而有力的心跳,彰显着主人刚才焦急的心情。
“唰”的一声,白无视线内冷光闪过,锋利冰冷的剑刃就贴上了他的脖颈。
白无揽着黎卿云的手紧了紧,寒声问道:“你是谁?”
“白叔。”黎卿云使劲从白无怀里挣扎出来,声音兴奋,“他说他是我哥!”
“你哥?”白无锐利的目光一直盯在柴房里面的人。
那人身穿青色道袍,身姿挺拔,面对白无的视线丝毫不退,拿剑的手稳若泰山。
“你就是白无?”那人问道。
白无刚待回答,就听身后赵升大声叫道:“将军!何人如此大胆?快快束手就擒,否则休怪我不客气!”
原来是众宾客全都涌到了后院,想要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结果大家就看到了这么惊心动魄的一幕,他们英勇无敌的大将军竟然被人用剑架住了脖子!
白无做了个手势,让赵升闭嘴。
“你夜闯凤凰山,十里庙装神弄鬼,如今又招摇撞骗到我手里。”白无冷哼了声,“你以为你这柄除魔剑就能制住我?”
那人大吃一惊,“你竟然认得除魔剑?”
归元派两大武器,斩妖刀,除魔剑,白无怎么可能认不出。不过这人竟然能用除魔剑,看来在归元派中的地位应该不低。
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白无将妖力聚在掌心,就待一击必中。
“剑?”一直在听两个人说话的黎卿云愣了下,随即抬起手朝除魔剑摸去。
“小心!”那人大吼一声。
白无的动作比他的声音还快,立刻就遣散了掌心的妖力,一把将黎卿云的手握住了。
然而白无这一动,脖颈竟然撞上了紧贴着皮肤的剑刃,鲜血顺着剑刃流了出来,流淌在剑刃上,发出“刺啦”的声音,随即化为烟雾。
白无瞬间身形闪开,护在黎卿云身前,和那人正面对峙,目光如饿狼。
那人愣怔的看了眼自己的除魔剑,脱口而出:“你是妖?”
“不是,他是白叔。”黎卿云从白无身后伸出脑袋,“就是我刚才说的把我从山洞里找到的那个白叔。”
那人听到黎卿云维护白无的话,再看白无护着黎卿云的姿态,犹豫着没有继续开口质问。
而白无也没有错过刚才他那句“小心”里,包含的关切之情。
“你怎么证明你是卿云的兄长?”白无问。
“名唤黎卿云,天生目盲,出生时娘便死了,我爹带着他四处求医,后来遭遇了不测,这些都对的上,他必是我幼弟无疑。”
“我是让你证明你自己,没让你复述黎卿云的过去。”白无冷冷道。
“我清楚的知道这些,难道还能证明我的身份吗?”那人说着,从腰间摘下一块玉佩,展示给白无看。
这是归元派的玉佩,上面用小豪刻了三个字,“黎卿风”。
“这是我出生时我爹给我的,我弟弟身上也应该有。”黎卿风说。
黎卿风出生就有归元派证明身份的牌子,说明他父亲是归元派的人,如果黎卿云真的是他弟弟,那黎卿云也是归元派后人。
黎卿风的这番话,证实了白无先前对黎卿云父亲身份的猜测。
他面不改色,“但是卿云没有这个牌子。”
“他还那么小就一个人四处流浪,许是弄丢了。”黎卿风收好玉牌,反过来质问白无,“我幼弟说,是我们父亲救了你?”
白无没说话。
黎卿风继续道:“所以你受我父亲所托照顾他。可是你却把他弄丢了,如今终于找到了,又把他照顾到了床上?”
白无默然。黎卿风的话,其实没有错。
他们的这些对话信息量实在太大,外面那些围观的宾客们全都被震惊得不知该做何表情。
“哥,你别这么说,白叔对我很好的。”
最终还是黎卿云打破了这份尴尬,他身上还穿着红色的喜服,将他本就微红的脸映得更加红扑扑的。他攥着白无的衣袖晃了晃,“白叔,吉时是不是快到了?”
“我不许你们成亲!”黎卿风忽然道。
白无伸出手臂将黎卿云再次护在身后,冷声道:“别说你的身份尚且不明,就算你是卿云的兄长,我们是圣上赐婚,你敢阻止?”
“你!”黎卿风语塞,随即又笑了下,“你应该没告诉卿云你的真实身份吧。”
白无蹙眉,这话精准的戳中了他的痛点。
“卿云,过来。”黎卿风道:“你知道他是什么人吗?他是……”
黎卿云奋力的把挡在自己面前的白无的胳膊扒拉下来抱在怀里,接话道:“他是我相公!”
黎卿云的语气里已经带上了不满,“你们能不能等会儿再叙旧,再不拜堂我们就要错过吉时了!”
说完,黎卿云就拉着白无向外走,直直的朝着柴房的门框撞去。
白无抬手挡了下,这才免于让黎卿云的脑门受苦。
两个人又重新整理了衣服行头,最后面对面站在了堂前。
两个新郎,也没有盖头,白无微微低着头,就能看见黎卿云白嫩的略带羞涩的小脸。
他的小孩,听了黎卿风的话,也没有对他有任何的疑心,反而处处维护他,这让活了八百年的白无第一次体会到了爱情的滋味。
越是爱,越是被爱,就越是对自己的隐瞒而愧疚。
白无拉着黎卿云的手,低着头轻声的问:“卿云,你不想知道我的真实身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