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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男人戴着黑色兜帽,将大半张脸都隐藏在阴影之中,他就这样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如同一座雕塑。嫣儿用手掩住自己的小嘴,随即仓皇地望了望四周,发现已经设置好了阵法禁制,这禁制并没有多么强大,可以阻止外人进来,却无法阻止嫣儿行动。
“你怎么会在这儿?”嫣儿对胡载源并没有多少敌意。崎觉山一别,已经过去了大半年,物是人非,嫣儿已经被迫成为了龙吟国的王后,再过四个月,就要当娘了。
胡载源看上去,仍旧是那副闷葫芦的模样,既然嫣儿问了,他也就实话实说:“他太强了,他离开了,我才敢进来。”
嫣儿自然知道“他”指的是谁,她挣扎着坐了起来。胡载源连忙将一只枕头塞在她的背后,让她坐得舒服一些,他的目光,始终流连在她高高隆起的小腹之上。
“你为什么总能找到我?”嫣儿抛出了她的疑问。
“龙宸铭诏告天下,封你为妃,他在龙踞城外打了这样令人闻风丧胆的胜仗,整个风华大陆都已经传遍了。我昨天赶到这里,才知道,你已经由王妃晋升成了王后,可喜可贺。”胡载源虽然说的是道喜吉祥话,脸上却没有半分喜色。
“那你来这里,到底是想做什么呢?”嫣儿深看着他。
“我只是想知道,他对你好不好?”胡载源望着嫣儿惨白消瘦的小脸、哀恸惘然的杏眼,已经隐约得到了答案,但是,他还是想听她亲口说出来。
嫣儿绽出一丝勉强的苦笑,咬了咬朱丹般的樱唇,黯然说道:“不好。”
胡载源蹙紧了眉头,面色更加阴郁。那日在崎觉山的羽化楼上,嫣儿义无反顾、一跃而下,被一只速度奇快的巨鹰带走,胡载源就知道,她是寻龙宸铭去了。
当时,胡载源的心中十分矛盾,他盼着她幸福,希望那个她深深相信的男人能好好爱她,可他又觉得难过,因为那个有机会给她幸福的男人不是他。而现在,胡载源的心绪仍旧复杂,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幸灾乐祸,他只是为嫣儿所托非人感到难过。
他拉住嫣儿的右手,诊断起她的脉息,脸色渐渐变得冰寒,他抬起那双妖孽的桃花眼,对嫣儿说:“你的身子,十分虚弱。一半是因为怀了身孕,龙族与狐族的血脉很难完全融合,这就是跨族联姻带来的祸患。另一半是……”
嫣儿打断了胡载源:“孩子会不会有危险?”
见她如此关切孩子,胡载源连忙宽她的心:“孩子很健康,是个女孩。”
嫣儿瞪大了双眼,惊喜和忧惧一齐涌上心头,原来她梦里那个梳着总角的可爱女孩,真的是她的骨肉,那是个多么活泼伶俐的丫头!只要一想起她甜美的样子,嫣儿的唇边就漾开了微笑,可是,做女人是如此之难,嫣儿真的很怕,女儿会像她这般命苦,作为一个母亲,她能够保护女儿多久?又能为女儿分担什么?
嫣儿再开口说话,声音已经轻快了许多:“遇到你,我才知道,自己离神医还差得远。你刚才话只说了一半,还有什么要告诉我?”
胡载源见她心情转好,有点想把另一半的诊断咽回去,可他毕竟是个医者,他不能对病人说谎,尤其这病人,是他最珍重的女人:“清荷,因为孩子是跨族联姻的结果,你生产的时候,恐怕会十分艰难,但我有把握为你接生,保你们母女平安1
嫣儿瞪圆了眼睛,不知道该如何回复。让一个男人为她接生,而这个男人还是她挂名的夫君,实在是羞煞人了!况且,嘲风怎么能允许胡载源为她接生?他会杀了他的!
眼见着嫣儿陷入纠结,胡载源似乎明白她的难处,接茬说道:“你身子不好,另一半原因是肾亏得厉害。恐怕是龙宸铭索求无度,你怀着身孕,他怎么还能……”他没有再说下去,因为嫣儿的脸色已经很不好看,尴尬和着委屈,令她已经泪盈于睫。
胡载源将指控都安在了龙宸铭的头上,但其实把嫣儿折磨成这副模样的,却是嘲风,这事说来话长,嫣儿无力辩驳,她取出一块丝帕,开始拭泪。已经很久没有人能够分担她的心事,胡载源虽然沉默不言,但嫣儿明白,她的哀恸,他能懂。
哭了一会儿,她不再流泪,想起了更要紧的事:“他去了浮生国,要杀林重,我想不到法子,没法给林重报信,你可有什么办法?”
“龙宸铭为何要杀林重?”胡载源迷茫片刻,但随即就恍然大悟、自问自答,“我明白了,我们这几个与你有过婚约的人,龙宸铭恐怕都容不得我们活在这个世上。还好,我不需要他来费事,反正我也没有多久好活……”
“你的蚀血蛊……”嫣儿十分担心地看着他。
“解不了。”胡载源垂下眼帘,“我不会再去求师父,我不能再出卖自己。”
嫣儿心中一恸,难道,眼前这个活生生的人,五个月后就要毒蛊发作、痛苦离世吗?
“清荷,你无需担心。我有办法给林重送信,我有一只可靠的褐鸦,我这就去把它召唤过来。”胡载源从锦囊里取出纸笔,递给嫣儿,“你把示警的话,写在上面。”
说罢,他就走出了寝殿大门,开始召唤褐鸦。嫣儿坐在床榻上定睛观看,那似乎是一种巫术,竟然有一股灰黑的云雾,从寝殿门前升腾而起,直冲云霄,片刻的功夫,一只小巧玲珑的褐鸦就从天而降,飞落在胡载源的手臂之上,还“呱呱”地叫了两声。还好,这寝殿四周都有阵法禁制保护,不然,这么大的动静,恐怕很难不被周围的军士感知。
嫣儿提起笔来,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最后,她只是言简意赅地写下——“林大哥,林术投降龙族,崎觉山脚下的秘密洞窟已经泄露,龙宸铭将亲自领兵进攻崎觉山,他的实力,深不可测,请林大哥务必保全自己,清荷呈上。”
嫣儿没办法在短短的信笺里解释嘲风夺舍之事,只好直接把黑锅给宸铭背上,她忽然想起了龙牧灵临死之前的那句话:“可我的孩子,他又在哪里……他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还有没有人记得他存在过……”眼下,龙宸铭是整个风华大陆人人忌惮的名字,可人们却不知道,这个纵横捭阖的王者并不是龙宸铭,而是另一个来自上古的杀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