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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夫人听完,面色说不出的沉郁。
单手轻轻抚摸着被银蕊拿回来的扇子和香粉,良久,长叹了一口气。
“说来,却是要怪我老太婆,若不是当初尚儿怕我独自一人在京孤独,他又忙于作战东奔西跑,连洛氏都无法安定,这才下决心将两个孩子送回来请我老婆子带。
“这十多年,我处处不敢松懈,怕把孩子养废了,到头来孩子念我的好,与我亲近,便是戳了洛氏的肺管子。
“如今两个哥儿不幸遭难,洛氏恨我,更嫌弃两个孩子给她丢了人,可不就这样了吗?”
唐嬷嬷听不得老夫人总往自己身上揽责任,没好气道,“老夫人这么说可不对,那时是她自愿把孩子送回来的,又没有谁逼她,现在做这副样子给谁看?
“再说了,子不嫌母丑,做母亲的,又怎能嫌孩子累赘?
“她这般,不是生孩子的气,是故意和老夫人赌气呢,没得两个哥儿平白被她嫌恶!
“二哥儿啥都不知道也就罢了,大哥儿眼睛虽看不见,心里门儿清,再这样下去,孩子们都要让她逼死了去!”
老夫人何尝不知,摸着那扇子和香粉,心疼得眼都红了。
蓦地,她就想到姜嬴给的药石,一下子脑袋里闪过大胆的想法,双脚落地猛的抓住唐嬷嬷的手,“慧芳,你……你说,我可以不可以,姜丫头……”
这话断断续续,不清不楚,但唐嬷嬷和老夫人主仆多年,默契的明白她的意思,惊讶道,“老夫人是想用姜姑娘的药给两位公子试试?”
后者苦涩点点头,“御医、京城的郎中都请遍了,谁都无能为力……”
所以就算只是慰藉,老夫人也想试试。
万一有用呢?
唐嬷嬷被老夫人的想法震惊得久久不能回神,但当她细想之后,便觉得倒也不是不可行。
本来之前就打算请姜姑娘一并给两位公子看看的。
只是昨儿一趟匆忙不说,还发生了许多事,计划便被打乱了。
如今明知姜姑娘是国公爷的血脉,便是两位公子的亲妹妹,请她瞧瞧,也不算出格。
然而唐嬷嬷还有另一层担忧,“这么做,会不会提前暴露姜姑娘的身份?”
两位公子的胎记,一个在脖颈后,一个在小臂,姜姑娘若给他们诊脉,说不定就会看到。
这么明显的事,姜姑娘又不傻,肯定一下子就追问起来了。
到时,真相就很难再瞒住!
老夫人深知唐嬷嬷的顾虑确实存在,沉吟片刻,问唐嬷嬷,“我让查姜丫头的事情,查得怎么样了?”
如今是证明不足,无法完善孩子认祖归宗的程序,所以最好藏着点,以免打草惊蛇。
但若是查清了来龙去脉,完全定下了姜丫头的身份,这些顾虑也就不存在了!
“没什么太大进展。”唐嬷嬷惋惜又无奈,“这事儿,我正要向老夫人禀报呢。
“就是,老奴越查,越觉得古怪得紧,一个大活人,怎么可能一点生活的蛛丝马迹都没有?总不能姜姑娘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吧!”
老夫人失笑,“你老糊涂了,什么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她是我老太婆的孙女。”
唐嬷嬷控制不住哂笑,“咋,这就孙女孙女的叫上了?
“咱们清楚有啥用,证据呢?
“对外总不能说咱们比对了姜姑娘和几个公子、国公爷的胎记!
“还是要把来历原委都弄清楚,认祖归宗对族里来说不是小事,不弄清楚,洛氏不会认,国公爷那边说不定也要耍赖。”
“他敢!”
老夫人急了,横眉怒目。
这个孙女她认定了,谁也不能破坏这份亲缘!
“成成成,您厉害,国公爷不敢不听您的。”唐嬷嬷无奈,“那我便遣人往细里再查查。
“不过,还有件事老奴觉得犹疑,便是您之前让银霜将姜姑娘的胎记画下来进行比对。
“老奴昨儿拿到手仔细一看,还真发现,咱们嫡小姐的胎记与姜姑娘、三位公子和国公爷的有微末不同。”
“哪里不同?”这话,令老夫人不自觉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心神,也跟着抖了一抖。
因为很早之前,姜怡琳八九岁刚回府时,她便查验过姜怡琳后背的胎记,那时,便觉得那胎记有点不对劲。
一眼看去,颜色偏深,边界轮廓粗糙,和她经常在毅哥儿臣哥儿身上见的不太一样。
为此,她悄悄私下里问询过洛氏。
结果洛氏一哭二闹三上吊,说她重男轻女,说她厌屋及屋,不待见琳姐儿直说,往她们娘俩头上乱扣什么屎盆子!
天可怜见,她从来没有区别对待,相反,无论是三个哥儿还是琳姐儿,都一样是她的心头肉。
只不过洛氏心里有鬼,害怕朗哥儿和琳姐儿像老大、老二那样亲近她,一个劲的对两个孩子进行心理暗示,让他们远着点康济堂。
这么多年,除了初一、十五,两个孩子会准时来康济堂请安之外,平日都跟住在府里的远房亲戚似的,极少相见。
唐嬷嬷说了几句,回身翻出放在柜子里折好的宣纸,打开,仔仔细细点给老夫人看,“您瞧,再回忆回忆嫡小姐的胎记,是不是就觉得有些形似而神不似?”
胎记这种东西,和作画不同,它天生天长,造假难度很高。
这就好比夏日盛开的鲜花,再好的画师,也无法画得一模一样,分毫不差。
再说姜家的胎记,它是一朵粉梅,大小适中,浓淡相宜,和皮肤融为一体,看不出任何边界。
所以,不够自然合一,就让人觉得形似而神不似。
老夫人眯了眯眼,事实上,她第一次见琳姐儿的胎记,便有这种感觉。
只不过洛氏那番要死要活的,她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没去深究。
这会儿再看,当年的异样感重新浮现不说,还有种心惊肉跳的虚软,“这……许是我们没根据的感受而已,能说明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