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退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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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进宅院,按理来说除了世家勋贵之外,只有王府方可用此规制。

    邓常恩祖上平平,自己如今只是三品官员,故此举可谓财大气粗,招摇至极。尤其在向来还算清廉循矩的大靖官员中,实在扎眼地很。

    可即便如此,也无人敢轻易上书弹劾。

    只因邓常恩背后的靠山是当今大国师,继晓。

    但这些依靠方术邪道得来的富贵,注定不会长久,一朝跌回谷底、甚至是万劫不复都是迟早之事。

    越是招摇,越是加快覆灭的脚步。

    邓太太当然不懂这些道理,她只知极不容易出了头,必然要力所能及的炫耀才可以。

    她脑子里只想着地位和钱财,其余的一概不在乎。

    在她眼里,只要有了这些,便等于有了面子和尊严,再没有人敢欺负她、看轻她。

    可就在今日,她丢掉的面子,却是多少银子都买不回来的

    街道之上,赶早市的百姓往来着,渐渐打破了清晨的安静。

    苍鹿将一把剥好的瓜子仁儿放到张眉寿面前的小碟子里。

    “你怎么剥得那么快?”王守仁不服输地将刚剥好的瓜子仁儿也递给张眉寿。

    “蓁蓁从小到大吃的瓜子儿花生都是我给剥的,你不过区区后起之秀,焉能与我作比较?”苍鹿半是玩笑、半是得意。

    “我还真不信剥不过你!”王守仁挽起衣袖,作势要血拼到底。

    看着这一幕,张眉寿笑出声来,心底却一阵涩然。

    上一世,母亲去世,父亲落魄之后,若没有他们两个如兄长般宠她护她的好友,她不敢想要如何渡过那段时日。

    一直到她被选为太子妃,再到皇后,他们也不曾真正疏远过。

    直到后来没了祝又樘,新皇昏庸,王家和苍家都相继出事……

    先是王华被贬去苦寒之地。

    而哪怕她想尽了法子,不顾风言风语相护,也没能改变苍家被灭门的悲剧。

    因此事,她与皇帝之间的母子关系差到了极点。

    她设法保住了阿鹿的性命,他却不告而别,再见之时,已经换了姓名,成了另外一个叫陈寅的人。

    哪怕后来一步步大仇得报,可也改变不了那些悲惨血腥的经历。

    现在多好呀。

    张眉寿看着苍鹿递来瓜子仁儿的手掌。

    他的掌心脉络清晰,干净极了。

    她的手看起来又嫩又软,也很干净。

    她知道,它们仍会变得不那么干净,但这一回,一定很值!

    “姑娘快看,二老爷和大少爷来了!”阿荔忽然低呼出声,声音里夹杂着一丝看热闹的兴奋。

    虽然自家姑娘退亲这种事情,本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可摆脱掉这样一门糟心的亲事,还是很值得拍手称快的!

    要把邓公子这个垃圾扔掉,才能腾出手去寻觅真正称心如意的小郎君呀!

    王守仁和张眉寿都往窗外看,苍鹿也凝神听着外头的动静。

    “怎么还有舞狮的?”王守仁诧异地道。

    方才已经听蓁蓁说了,今日张二伯上邓家退亲。

    可这种事情……为什么要请舞狮队啊?

    张眉寿看着风风火火往乾鱼胡同里去的自家父亲,以及他身后的舞狮队伍,甚至还有人提着锣,也是一阵诧异。

    如此阵仗,自然而然地吸引了一群想要看热闹的人。

    甚至有不少人在半路碰见张峦一行人,一路跟随至此,就为一看究竟。

    张峦和张秋池带着人在邓家正门前停了下来,让人上前敲门。

    门房认得张峦,然而看了一眼门外乌压压一大群人,一时难免有些发懵。

    他上前询问张峦来意,语气有几分隐晦的轻视。

    张峦却懒得理会,直截了当地道:“我是来退亲的,叫你们老爷太太出来!”

    此言一出,围观者皆炸开了锅。

    “原来是退亲!”

    也有人不明所以地问:“这退得什么亲?”

    邓家起初与张家定亲之时,邓家尚只是籍籍无名之流,自然无人关注。而待邓常恩升迁后,邓家开始对这门亲事心存不满,是也不会到处与人宣扬,知道的人自然不多。

    此番就是典型的‘不退亲都不知道订过亲’系列。

    门房见张峦显然来意不善,不想被外人看了笑话去,就与张峦说道:“还请张二老爷进去说话……”

    张峦岂会理他。

    “不必了,你邓家门槛太高,我今日前来银子没带够,不便入内!”他负着手,神情讽刺地说道。

    周遭便响起一阵哄笑声来。

    邓家人唯利是图,是不少街坊邻居都看在眼里的。

    门房吃了个软钉子,却发怒不得,当即让人赶紧去知会主子。

    邓常恩早早就去了文思院,此时不在家中,仆人便直接去了花厅告知正在待客的邓太太。

    花厅内,邓太太正跟一位与她年纪相当的妇人吃茶谈天。

    “太太,张家二老爷来了,在门外不肯进来,您要不要去瞧瞧……”有客人在,仆人说得十分委婉。

    邓太太站起身来,那妇人也要同去。

    邓太太只想着张峦必是昨晚收到书信,赶忙来送退亲银子来了,想必不敢闹事,便也没有阻止。

    路上,她还与妇人闲谈道:“早前给誉儿订下的这门亲事,当真一言难尽,好在能及时止损……当初我们小定时,是给了张家五千两银子的,他们今日前来,应是为了送还这笔银子。”

    妇人与邓太太交好数年,大致知道有这门亲事在,但听闻当初竟出了五千两银子作为小定,不由讶然地道:“你们出手倒也真是阔绰。”

    邓太太装作无奈地道:“当初是想结得两家之好,也是为了显示我们重视这门亲事……谁知他们做得太过……”

    妇人想打听其中究竟,邓太太却含糊其辞,一副不好明说的模样,更让人遐想连篇。

    说话间,二人在丫鬟仆人的拥簇之下来到了前院正门处。

    邓太太方才只听说张峦来了,又哪里想到门外竟聚集了这么多人,且还有舞狮队在门外上蹿下跳地表演!

    对上张峦毫不客气的冰冷眼神,邓太太忽然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来。

    他这是要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