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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张口,忽然很想答一声好。</p>
但疾风拂面,迅速让我躁动的心冷静下来。</p>
我偏过头去,反手一拍马儿的脖颈,嘴里故意地说:“让你不看路,只顾着吃。”</p>
荣靖哈哈大笑,似乎拿我的无视当做默认了,搂紧了我,便夹紧马肚,朝着目的地行驶而去。</p>
不出所料,邙山空虚,荣靖的人马很快便突破此难关,一路势如破竹,直捣上虞城。</p>
破城那日,荣靖带着我从郊外潜进上虞城——城里正到处戒严,他自小在这里生活,认得他的人实在太多了。</p>
那是他曾经关押谢梅的那所宅子。</p>
算不上是宅子,因为从外面看去,不过就是一个农庄,但进去了之后,才知道里面别有洞天,白墙灰瓦,雕梁画栋,与他原先的靖王府相比,精致程度,只能说有过之而无不及。</p>
怪不得从前鬼爷他们遍寻不得谢梅。</p>
但荣靖没有和我解释太多,他直接带我通往地下室,壁面都是荧石堆砌的粉墙,不用灯烛也将路面照得清晰。</p>
仿佛走了很久,荣靖方带着我出去。</p>
所达之处,竟是皇宫。</p>
我满是讶异,但荣靖却早已了熟于心,驾轻就熟地带着他安插在大内的人马,里应外合,轻易就将皇城大门破开。</p>
宫门依次打开,大量的铁骑凌踏这片土地,血流成河,伏尸百万。</p>
荣靖生擒了荣治。</p>
荣治蓬头垢面,身上明黄的袍子染了污血,此际狼狈地伏于地上,动也不动,如同一具死尸。</p>
我跟着荣靖缓缓靠近。</p>
蓦地,他嘴角扬起怪笑:“贱人之子,若不是当初你有军功在身,朕早已将你送去和那个贱人相聚了。”</p>
荣靖脚尖抬起他的下巴来,一个用力,只见荣治的嘴角带着丝血迹,下颚的骨头已经错了。</p>
荣靖面上神色不改,可握着我的手,却冰冷冷的,冷汗湿了他的掌心。</p>
我轻轻地回握住了。</p>
荣靖没有回头看我,但从他手心的变化,我知他已有所纾解。</p>
“当日你母亲设下那盘局的时候,就该知道,有朝一日,我荣靖会一笔一笔地讨回来。”</p>
荣靖缓缓地道来,字句顿挫,生怕对方听不清一般,复又补充着:“荣治,好大哥,我会让你亲眼看着我坐上那个位置,我要你知道,庶子,始终就是庶子。”</p>
荣治闻言,口中呜呜地叫唤着,发了疯似的挣扎着要爬起来,可荣靖让人将他的经脉尽数挑断,如今的他,连动一下腕踝,都会疼得痛不欲生。</p>
遑论反抗?</p>
荣靖立在那里,目睹着他的神态渐渐癫狂起来,最后似乎明白自己枉做挣扎,便开始疯狂地啃咬自己的伤处,将那伤处再度伤得血肉模糊。</p>
我看得欲呕,荣靖忙蒙住了我的双眼,吩咐道:“别让人死了。”便有一众卫兵涌进来,将其手脚束缚住了拖带下去,可那鲜血迤逦了一路,触目惊心的红。</p>
最后消失在廊角的时候,荣靖忽然松开了遮住我眼的手。</p>
他一把抱紧了我,仿佛寻得一个依靠似的,沉默地抓住,再也不想要放开。</p>
殿内只余我们两人,余者已下去安排后续事宜。</p>
“娥娥……”他唤我,下巴顶在我的头上,似乎累极。</p>
我回抱着他,轻轻应了一声。</p>
他若愿意和我讲,自然会讲。</p>
可荣靖终于什么也没有讲,那段故事,就这样被他自己埋在心里。</p>
可我是知道的。</p>
荣靖的母后,顾氏,曾是大岳数一数二的美人,也曾得帝王三千宠爱于一身,让整个大岳的女人妒之忌之。</p>
可她却死在一场阴谋中,死在了荣治的生母高贵妃手中,甚至身后背负着祸国妖后的骂名,连累得荣靖此生再无缘储君之位,更是小小年纪便被贬去边境谪守。</p>
若只是这样,荣靖还不会就如此怨恨荣治。</p>
只是因为从前先帝忌惮高家的势力,曾经欲取荣治性命之时,是荣靖与顾氏拼命求情,才保下他们母子性命。</p>
可后来,荣治母子恩将仇报,荣靖孤立无援,一面要受着荣治的羞辱,一面还要耳闻外界那些皇帝宠爱幼弟靖王爷的传言……</p>
这无疑是诛心一般的折磨,可他偏偏一人承受了多年。</p>
这些,都是当日荣靖身陷牢狱之灾时,懿德太妃同我所说。</p>
所以,我其实一直都知道,荣靖终有一日会杀回上虞城,终有一日,会一雪前耻。</p>
而这一日,竟这样快就到来了。</p>
荣靖回朝的第一件事,便是将从前顾氏与高贵妃的旧事重新翻案,昔日的高贵妃,曾被荣治尊称为寿恭太后,如今,却被荣靖下令从皇陵里抬出,当着荣治的面,在天下人的面前,当众鞭尸赎罪。</p>
死不能,活受罪。</p>
这就是荣靖要给他的惩罚。</p>
这些事情,都是我从别人口里听得的。</p>
荣靖回来了,以新君的身份,忙得厉害,席不暇暖的,我已经很久没见到他了。</p>
他原想将我安置在后宫中,但我拒绝了,和他要了两个人,陪着我回了靖王府。</p>
当日因为谋逆罪名,靖王府被查封,此际门庭凋落,四处都是蛛网杂草,更不必提隐在角落里的鸣凤阁。</p>
“……主子不若先回宫吧,等王府修葺好了,主子再来也不迟。”</p>
他们不知该怎么称呼我才好。</p>
若直呼王妃,荣靖此刻业已为皇,可尚未践祚,也未明确说立我为后,奴才们自然只能以主子来称呼。</p>
我淡道:“不必了,就请帮我把这里收拾出来就好,多谢了。”</p>
“奴才惶恐。”他们忙得跪下来,一副惊恐模样。</p>
我不敢再多说,让他们起来收拾了,自去鸣凤阁的后院瞧。</p>
人都道物是人非,其实景也多变,寒来暑往,究竟不同旧时模样。</p>
在鸣凤阁住下的当晚,荣靖便来了。</p>
我知他肯定要来,所以没睡,合衣躺在榻上,忽然记起从前荣靖夜里偷来给我送药,也是这般,从窗户翻身进来。</p>
我笑话他:“有门为什么不走,堂堂帝王,做的竟是梁上君子的勾当吗?”</p>
荣靖凑近了我,盯着我的眼睛,眸中的疲惫一扫而光,他亲着我的眼角,轻笑:“是啊,做的偷香窃玉的勾当,自然得小心翼翼。”</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