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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靖扶着我的腰身，一手轻拍我的后背。</p>
等我缓和过来之后，登时收了面上所有的情绪，只是冷冷道：“走罢。”</p>
去听谢梅怎么说，听一听，这个荣靖口中的凶手如何与他对质。</p>
荣靖拉住了我，似是叹了口气，但微弱得很，许是山林间微风拂过，而我多了心，误将二者混为一谈。</p>
他喊道：“阿水……”柔情万种。</p>
我后退了几步，却又被他揽抱住了。</p>
“我记起来了，在药王谷，娥娥，你没骗我。”他一把搂住了我的腰肢，下巴抵靠在了我的头顶上，“对不住，从前一直……”</p>
他的话语被我的冷笑打断。</p>
我站住了，任由他将我紧抱。</p>
我说：“荣靖，你想起来了又怎样？”</p>
“纵使你记起来我是阿水，我救过你，可从前一切就能抹灭吗？”明显察觉得到他的身躯僵硬起来，“还有啊——前一刻还在对我恨之入骨，现在只因记得我是阿水，你就这样忘掉了那些过往。”</p>
“荣靖，是不是当初将水玲珑误认作阿水时，在得知她对我所做的一切后，你还能拼了命地护她，就是因为你记得她是‘阿水’？”</p>
“你只不过是要一个阿水，可非是如今与你有着积年仇恨的洛娥。”</p>
我扬声质问，抬手欲推却他，却听得他闷哼了一声。</p>
而后右手一湿，呼吸间，只觉那股子涩腥味儿渐浓起来，就连荣靖身上的苦青都掩盖不住。</p>
我记得，我们最后一次离别，在那个小巷里，他的胸膛亦是受着伤。</p>
这么些日子过去了，那伤竟半分没有愈合！</p>
我万分肯定，手里的黏湿液体，必是鲜血。</p>
他的伤势不轻。</p>
可我还未开口，荣靖便已经捉住了我伸出去的手，低声问道：“作甚么？”</p>
有些急，似乎怕我再碰到他的伤口。</p>
脸上的面纱被他扯下，指尖部分遭他拿着面纱轻轻擦拭。</p>
我抽不回来，便将脸偏垂下，想要左边脸少露于他的视线当中。</p>
刻骨转生之后，那里还在生着新肉。</p>
手放任他牵着，温柔细致地给我拭净。</p>
“你受伤了。”</p>
我竭力将自己的声音放得轻松些，却连自己也听得出，其中欲盖弥彰的轻颤。</p>
手擦得干净了，荣靖便腾出一只手来，替我理着额前碎发，挂在了耳后。</p>
“娥娥，你在担心我？”</p>
不是问句，而是肯定。</p>
上一次，他亦是这样问我。</p>
我偏过头去，想躲开他的触碰，奈何瞎子总是吃亏，脑袋被一下按在了他的胸口上。</p>
荣靖的手在我后脑轻揉着。</p>
先前就是后脑伤着了，加上荣靖给我用的药，所以一直失明至今。</p>
“我为什么要担心你？”我恶狠狠地咬牙道，“荣靖，就算你现在死在了这里，我都不会难过半分。”</p>
但荣靖并不关心我的回答，他早在心中就已有了一切答案。</p>
他道：“我不会立即就死在这里，娥娥，我还未让你看清谢梅的真面目，如何敢死？”</p>
娥娥……娥娥……</p>
久违的称呼，语中亲昵依旧。</p>
我刻意忽略过心头扫过的异样，推着他，冷冰冰说道：“可以走了吗？”</p>
语气差得要死。</p>
荣靖倒也不恼，似乎心情大好，也就无法顾及我恶劣的态度。</p>
可他，是否</p>
只是因为，认出了我是阿水，所以百般纵容。</p>
亦如当日对待水玲珑一般。</p>
胸口闷得厉害，我微张着嘴想要呼吸，却冷不提身体一轻，整个儿人已经上了他的背。</p>
荣靖背着我，语气里蕴着些微的笑意：“你眼睛瞧不见，加上左脚上的鞋子又掉了，走不了多快的。倘再不下山去，恐又有一场风雨将至。”</p>
他如是解释。</p>
我唇瓣翕合半晌，终究没能说出些什么来。</p>
伏在他结实可靠的后背，我将脑袋深埋起来。</p>
荣靖再四确认：“抓紧些。”</p>
我攥着他后背衣服的手缓缓松开，转而搭在了他的肩头上，慢慢地环住了他的脖颈。</p>
眼睛瞧不见，仅凭感觉摸索，手背几次触到了他坚毅的下巴，又生了胡茬扎得人生疼。</p>
我听见他暗笑。</p>
“走罢，快要下雨了。”我干干地说着，捏着自己的手指头，心里竟然没用地慌乱起来。</p>
赤国冬季多雨，时常一天里面，几场大雨交错着下，把空气里的温度都给淋了下去。</p>
一日赛一日的冷了起来。</p>
方才的那一场雨已过去很久，想必再多耽搁，下一场雨真就要来了。</p>
荣靖便放心走了起来。</p>
我的双脚随着他的步伐晃动。</p>
左脚上的鞋子确乎掉了。</p>
也不知是什么时候落的，自己无知无觉许久，此刻静寂夜风拂来，些微凉意袭裹，这才有所感知。</p>
回到了港良城内，已经入夜。</p>
闻得巷道深处犬吠婴啼，更夫敲打着梆子从我们身旁走过，很是好心地提醒了一句：“夜深了，相公与娘子快些家去罢。”</p>
我听见荣靖答他：“多谢你，老人家。”</p>
我置若罔闻。</p>
许是翁六和宋甜儿已提前和谢梅说过了情况，我们并未到达王府，谢梅就已经在半路拦截住了我们。</p>
荣靖身上立时紧绷，如临大敌：“怎么？怕我们揪出人来吗？”</p>
谢梅的声音有些喑哑：“身正不怕影子斜，我有什么好怕的？”</p>
荣靖还是绷直着肌肉，处于极度警备的状态中。</p>
我趴在他的背上，他的任何反应，都逃不过我的感知。</p>
“放我下来罢。”我说。</p>
荣靖不肯。</p>
我又道：“你不是说，山上刺杀我的人是谢梅派来的吗？既是如此，大家人都在这里，不妨就说个清楚。”</p>
“不必了，阿洛。”谢梅已抢先回答，“那些人，就是我派去的。”</p>
“主子！”是翁六的声音。</p>
就在几个时辰前，他还在努力维护着谢梅，笃定着，一切都是荣靖的谎言，想要将我欺骗。</p>
可万没想到，谢梅竟就这样轻易地承认。</p>
谢梅道：“非但是今日的那些刺客，就连先前让小鸠儿污蔑你，要将你置于死地的，也是我。”</p>
“阿洛，你不必再多问了，他说的一切，字字属实。”</p>
他将一切都揽在了自己的身上。</p>
可谢梅忘了，先前所有的事情发生，他一人独抵众人压力护我。</p>
我挣扎着从荣靖背上下来。</p>
或许因谢梅将所有承认了下来，荣靖倒也不再拦我，小心放我下来了。</p>
只还是牵着我的手，生怕我会立即跑开一样。</p>
可我并不在意。</p>
我循声找得谢梅的位置，坚定道：“我不信。”</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