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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色。
用于维持我生命的精华,充满整个空间的空气就像被涂上整片整片的红色,不给我一丝逃走迂回的余地。
眼睛......好痛,是因为看到了名为失去的画作吗。
脑袋昏昏沉沉的,这也是因为这片红色的缘故吧。
红色,我熟悉的颜色,我厌恶的颜色。
红色,你想要再从我这里夺走什么吗?
红色,你想让我再度变得一无所有吗?
似是在给予我回应,模糊不清的眼前逐渐变得清晰,视角不受控制地转移方向,直到有一个身影出现在我的正前方。
她只向我露出了背后,但我还是能轻松地辨认出她的身份,谢天谢地,她的翅膀是黑色的,隔绝一切试图浸染她的光明,而她的尾巴也是如此,没有沾上半点红色。
蕾温。
站在原地,我直接喊出了她的名字,丢掉了习惯性的称呼,可她却像是没听到一样,径直地向前走去,在由我的眼前构成的世界中,她与空无一物的景色竟是如此相配,连寂寞与孤独这类形容精准的词句都会在她面前黯然失色。
我忽然记不清,自己到底一直是以什么样的姿态出现在她身边的了,或者说,我已想象不出自己与她相伴而行的样子了。
喂,等等我,蕾温,不,师匠!
声音回荡在我的耳边,我很清楚自己有好好地传达了自己的声音,可她偏偏像是拒绝了所有涌向她的声音,继续向前走,不断向前走,离我越来越远。
不知不觉中,我已经用上了跑的,却依旧无法减少一点点与那看似悠闲沉寂的脚步间的距离,奇怪,明明不该这样子的。
为何我和她就像两条平行线,看似接近实则却永无交汇的可能,在过去的脚印中,我明明找到的是一团绕在一起纠成一团再也分不开的线。
我并不担心自己会跟丢她,可我情愿我会为此担忧。
我知道她会走到哪里,而我不希望她到那里去。
看吧,果然,一扇突兀的门出现在她面前,在门的后方空无一物,本应该是这样的,可对她来说,我相信门的背后可以连接到世界上的任何一个角落,每次扭动扳手时,我都会产生自欺欺人的自由感,能去任何地方,也就意味着无拘无束。
这一次,当我看到她走进门去,我不再为自己回到家为安心,那里不是家,那里曾是我的家,一个充满光怪陆离之物的扭曲空间,一个有着她,与我的地方。
献出幽幽灯光的魔矿灯背叛了它的本质,燃烧出我讨厌的红色,在这样的灯光下,一排排货架上那些我至今仍不能直接叫出名字的玩意也被罩上层诡异的面纱,让人看着十分不舒服。
蕾温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这些,她踱着步子,轻轻走到她的柜台前,依旧背对着我拿起了她放在桌子上的书本。
作为魅魔,她比我想象中的更喜欢书,很多时候都是书不离手,我也好奇过她作为恶魔为何会如此熟悉精通我们的文字与历史,书籍这类写满厚重知识的宝藏与只会破坏屠杀的恶魔听上去一点都不搭,就像是把美味的橘子酱与建筑用的泥料搅拌在一起,但是我也同样相信,任何见到师匠的人都不能一口否认掉她眼中的理性,哪怕在那理性中同样有着无法忽视的魔性。
嗯,但是她有一个固定的时间绝对不会带着书籍,那就是跟我一起外出时,在那段时光中,她会略带不舍地把翻着书页的手从书本上拿下来,然后再用它牵住我的手,名义上来说,这是她对我的必要监督手段之一。
我能想象到她现在正是一副什么样的表情,她一直在这些布满纸面上的符号中找寻着什么,并且应该直到现在也仍未找到,她确实为此失望过,不过从未真正放弃过,在前往终点的途中,沿途的景色也不会是毫无意义的,有一次记她对我说过这句话,那不仅仅是说给我听,也同样说给她自己,因此,我相信她能为这次并不成功的探索一笑而过。
轻轻把摊开的书放到桌上,她出乎我意料地发出了一声沉重悠长的叹息,仿佛身陷沙漠找不到出路最终迷失在黄沙里面对烈日放弃希望的旅行者。
安心,我是不会死的。
并非出自她口中,而是记忆中的声音出现在我的脑海中,声音的主人赋予了我得以平静下来的心境,我相信她的承诺会成为现实,不,我只能相信她会实现这承诺,因为在难得得到的美好中,我已不能再容忍一丁点可能碎裂的瑕疵,我把所剩无几的全部都押在了这一次上,这颗碎裂的心就是我最大的赌注,那那上面正在结痂的伤口也是我因此得到的回报。
然而,说过这句话之后,在这名比自己大不了太多的少女身上,又发生了什么呢?
像是变魔术一样,魅魔身上那显示着魔族骄傲的双翼瞬间失去了左边的部分,而那根堕落的象征─────她的尾巴则是整根都消失不见,我未听见任何哀鸣,只是在十分可怕的寂静中,我能看到红色从她的身上缓缓溢出,那抹我最讨厌的红色。
我现在终于相信:魅魔是最为撒谎的存在,而她们的谎言,也无一不会深深刺痛被欺骗者们的心灵。
我讨厌谎言,可我其实也知道......有些谎言,只是无法被完成的诺言。
在我拥有着一个三口之家时,我那已记不清容貌的父亲最喜欢做的就是在我与母亲面前向我们保证我们三人会拥有一个幸福美好的未来,那时的我不明白什么叫幸福,只是单纯觉得说出这句话的父亲很帅气,他一定可以实现这个愿望。
有追求才会制造出压力,而有压力才会萌生出动力,父亲的想法很好,可是,他的方法错了。
直到我看到那些不认识的人用坚硬武器将他打倒在地,并让鲜艳温热的红色淌满他的身体时,被母亲保护在身后的那时的我也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是很害怕,捂住耳朵闭上眼睛,用眼泪与哭喊来逃避那份现实,觉得那份美好再也无法回来了。
赌博,欠债,偿还,奴隶......这些词都是之后我才明白的,被不认识的人强硬地带离温床,我的手脚上被铐上了枷锁,没有穿鞋子的脚裸磨在粗糙的地面上,留下一条红色的痕迹,红色会带来疼痛,会让我不安惊慌,所以我讨厌红色。
左眼眶上的伤痕又开始隐隐作痛,我怎么可能忘记你呢,你是我为夺回自由而颁发的勋章,也是我为没有识清人心而付出的代价,我以为我与那个人是被囚禁在小小牢房中彼此相依的同伴,至少那个人是这样说的,于是为了驱散绝望,我不得不把自己的真心交给她,在心灵的寒冬中寻求一点点依偎在一起的温暖。
用道貌岸然形容她并不贴切,其实她从未背叛过我,因为她从一开始就在利用我,她并不是人,只是一只披着人类外皮的听话牲畜,她只是遵从主人的命令把不听话的老鼠抓住,仅此而已。
那一晚,无论是照亮整个夜晚,为喧嚣增添气氛的耀眼灯光,还是从我身体中溢出的颜色,都是凄冷的红色,红色让我对他人失去希望,使我畏惧再去接触他人,所以我讨厌红色。
在掩盖肮脏与龌龊的地下拍卖场,我又与这命中注定无法逃离的颜色相遇,名为海米莉的少女为我们带来可以暂时忘却未来的希望,因为她,我才可以再次去喜欢上红色,尝试去走出由自己制造出的牢笼,鲜活而闪耀,因为黑暗的衬托反而更加耀眼,那是只属于她的颜色,我无法去模仿的颜色。
果然,真正绝望之前必须先得到过希望,谁也没想到她的红色是转瞬即逝的光芒,因为已经习惯她的光芒,在失去她之后我们才会更加无法忍受自己所处的谷底,红色带给我低谷,让我认识到凭自己根本什么都做不到,让我无法喜欢上把心中痛苦的原因都推给海米莉的自己,所以我讨厌红色。
正因为这样,或许是回馈我一直施与的偏激,命运它要用燥热焦灼的红色埋葬我,而它也同样做到了,艾琳妮基塔死在了那里,甚至拥有了属于她的一块华丽墓碑。
而在这之后存活下来如今站在这里的人,她是谁呢?
这个红色的杯子嘛......就给艾琳吧~
完全不给我反驳的意见,坏心眼的恶魔把杯子交到我的手中,无法理解地,当我再度与红色对视,我已感受不到过去被强加在这上面的种种,以前曾以为一生也无法被磨灭的灾难记忆,也在每晚的睡梦中变得愈加模糊。
这不是等价交换,我并非是因为付出了那些代价才获得了这个现在,就像蕾温师匠说的,这些都只是个巧合,是必将发生的偶然。
我断然不能说自己已经跨越这些,只是,我已经可以独自做到把注意力转回眼前,去望向可以由我决定的未来了。
你的身上有着空间魔法的可能性,所以你已经不再是过去的你了。
将我与师匠联结在一起的这个魔法,如今却想从我身边把她永远带走。
空间魔法......不是这样的,师匠,我不止是因为空间魔法才得到了新生,你也是不可或缺的。
我不能再想象没有你的白天与黑夜,我还想再看到你难得在课上严肃的样子,想看到你在早餐准备上的笨拙,想看到你偶尔流露出的孤独,想看到你捉弄我时嘴角挂起的弧度,想看到你拉着我漫步在城中时的优雅的脚步,想看到在夜晚睡不着时睁眼就能看到的那张令我安心下来的睡颜。
我究竟是把你当做了我的什么呢,父母的替代品?救命的恩人?教授魔法的老师?捉摸不透的魅魔同居者?可能以上都是,也可能都不是,不过这对你和我来说都不重要,只要我们已经知道对方在珍惜彼此,这,就足够了吧。
异空间洞口出现在师匠的身边,她一动不动接受了死亡的邀请,输给了她专心刻苦研究着的魔法,她至今积累起的全部。
从裂隙中伸出的扭曲四肢正在慢慢撕碎我面前的现实,这是最为纯粹的捕食,只是依赖着本能的啃食与咬碎,我本来也将葬身在那里,可是深陷其中的那双手把我推了出去。
不行,我必须要去救师匠,可是.......
我的身体就像浸泡在温暖的水中一样,意识无法带动缓慢移动被不知名障碍阻碍的身体,无论怎样都来不及。
现在的我,不再会因为自己束手无策的事情而绝望了,师匠。
我想,这就是你带给我的,最大的宝物吧。
空间魔法的展现方式印证着使用者发自内心的愿望,那是贯彻心扉的本愿,反应出术者的本质。
我的愿望,我最真实的愿望,我无论如何也想实现的愿望,并非是仅为了打破这个僵局而存在的愿望......
逃避,不想被任何人抓到,这是师匠的愿望,那么,我的愿望是......
过去,囚禁在这名女孩身上的只是名副其实的枷锁,她是一只笼中鸟,在上锁的笼内唱着渴求自由之歌,而现在,她意识到束缚自己的不再是平常的锁链,而是构筑起世界的空间,遥远距离与紧迫时间的双重压迫直接否定了她的身体,让蕾温毫无获救的可能。
我早该想到的,我一直在追求的东西......
没错,那是依附于常识上,却因女孩的思维而变得非凡脱俗的一个念头。
她终于找到了,她终于找回了。
不会被任何事物束缚的自由。
她不要再束手就擒,她的反抗也不会再是无谓之举,即便是空间,也别想再限制她的行动分毫。
咔锵一声,意识化身为无形钥匙,而牢笼应声而破,被魔力包围的雏鸟舒展双翼,正式飞向天空,拥抱无人能够到达的自由。
无需说明,无需试验,只要不忘掉这无法被忘掉的愿望,这力量便会一直伴她左右。
师匠!!!!!!!!
在魅魔少女半睁着的眼眸中,似乎有那么一瞬,闪过去一道发生在千万分之一秒内的星光,而这之后声音才姗姗来迟。
微睁大眼睛,映入蕾温视野的,是那轮虚伪的烈日,以及几缕散在空中的亚麻色发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