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秘密,即为隐蔽的,不想被人知道的事物,即便是最亲近的人之间也难免会存在无法倾诉的内容,人并不是平面生物,为了应对复杂多变的环境他们会切换出对应的适合面来使自己更好地生活在社会中,而秘密大部分时候恰恰就是威胁着这一平衡,不被人知晓却又确实存在的一面。
比如遮在衣物下烙在身体上的奴隶印记,用魔法伪装来隐藏掉的恶魔外表,无法被世人接受的情感关系,意料之外会有辱尊严的缺陷,挤在假笑下的阴狠獠牙等等,这些都是构成我们本身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正因为有秘密我们才会是完整的,然而......为了活下去我们又不得不将这些全部锁在最坚硬厚重的箱中,在外面不厌其烦缠上一道又一道枷锁,再把它埋到谁也找不到的地下,即便如此依旧会心惊胆跳地过着每一天。
因为束缚自己从而感到沾沾自喜,果然我们只是神明为了消遣从而制造出的引人发笑的残次品啊。
这些带着些许自我嘲弄意味的话话艾琳还记得很清楚,蕾温就是这样,偶尔会说些意义不明的话,而且无关场合与时间,根本猜不出她是因何而联想到这些,毕竟,塑造出她这份情感的缘由兴许就是她最大的秘密。
......
艾琳抱住双腿坐在椅子上,她也想不清自己为何会突然想到这些,也许是因为这个房间安静得令人阴郁,也许是躺在床上的那只恶魔这一觉实在是睡得太久了。
女孩瞥了眼墙上的时钟,时针与分针再度勤劳地划过一天的痕迹,准备在短暂的重合中发出下一刻的颤动。
已经是第三天了吗......
最开始还担心房间内的灯光会晃醒习惯栖于黑暗的她,而现在女孩已经清楚她的这份担忧实属多余,半天之前她靠在椅子上小睡了一阵,再次醒来时不小心踩到了跑到她脚下的卡特让这只最近似乎没什么存在感的猫咪用近乎刺破耳膜的叫声发出了对于疼痛的不满并强调着它的地位,可就算是这样,蕾温也没有丝毫苏醒的征兆。
只是去稍微小睡一会儿,不用担心什么的......果然师匠你就是个大骗子。
来到床边把铺在魅魔身上的被子掀开,再解开套在她身上的睡衣,艾琳查看起她用不怎么熟练的手法包扎在蕾温身上伤口处的绷带。
如果是正常状态的话她是绝对不会让自己这么做的,这可是一只连洗澡换衣服都要让两个人分开做的奇怪魅魔,仔细想想那天帮师匠换衣服的时候还是第一次看到她完整而不遮掩的身体呢......
那身被撕破又沾着血污的衣服已经被女孩丢掉了,反正在衣柜里还有许多套样式一样的套装,根本不用担心这家伙醒来后除了睡衣只能光着身体的尴尬,因为带着部分出于自己先前被看光身体的报复心理,所以艾琳对于做这些事也不怎么排斥,甚至出于小孩子的天性还产生了一丝丝快意。
好硬,摸上去是这种感觉吗......?
带着好奇轻攥住蕾温头上的两颗尖角,艾琳探索着这对器官的手感,失去尾巴与半边翅膀后,这对装饰性的角反而成为了蕾温身上最显眼的恶魔特征,而如果再忽略这点,那么这具身体就与正常人类几近无异。
至于翅膀的手感,艾琳早就在帮蕾温清洗身体的时候确认过了,看似轻薄却意外地厚实比想象中的更强韧,难怪可以飞行在空中,这就是她得出的结论。
尽管少女的体重对一般男性而言几乎不值一提,不过这对艾琳还是个不小的挑战,把一具毫无意识的身体拖进浴室脱去衣服清洗身体再把她搬到床上换好干净的新衣物,全部做完这些后艾琳已是气喘吁吁。
看来师匠这次真的是被逼到极限了,不然也不会向自己暴露出这么大的破绽,连续三天陷入昏睡用何种方法也无法唤醒,这种异常很难以常理来解释。
你又在瞒着我做了些什么呢,师匠。
问着找不出答案的问题,把沾着淡红的旧绷带换掉,再把凌乱睡衣上的扣子重新系好,艾琳掐住被褥一角,轻柔缓慢地将其重新盖上蕾温的身体。
吱呀─────
房间门被挤开,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从下方探出来,随后迈着步子踱了进来。
还没睡吗,卡特?
没有理睬艾琳,卡特直接蹿上了床铺,歪头瞥了眼蕾温的情况。
是吗,你又去那么做了啊,蠢主人。
由于在那位亡灵术士骷髅鸟搞出的风波中我们机敏智慧的卡特大人提前注意到了危机,所以能在被吸入洞内前顺利脱逃,没想到这成功的示范却让它落了单,剩下自己一个没搞清状况在家中等了整整两天,好不容把少女和小丫头等回来,可它看到的却是当时情况已在失控边缘并且负伤虚弱的魅魔与气息变得不一样的女孩。
早知如此,它还不如跟她们一起进去,至少应该不会落得如此狼狈,别搞错了,它才没有担心这只脑袋死固执的魅魔,绝对没有,顶多只是在忧虑以后的猫粮供给来源罢了。
淡定的猫咪对眼前蕾温的现状早已习以为常,不过这对小丫头来说还是第一次吧,再加上似乎主人也没能解释好情况,所以才会变得这样着急吧,真是的,多愁善感的人类,净操多余的心。
......
从艾琳脸上卡特能清晰看到女孩眼中密布的血丝以及疲惫的神态,果然这小笨蛋这几天都没有好好休息吧,切,瞎逞强。
这时候,果然还是得让它出场才行啊。
敏捷身形向前一跃,从床上扑到了艾琳怀里,这意外的亲近举动让一直以来想与卡特搞好关系的艾琳十分惊喜,怀里的猫咪特意用脑袋蹭了蹭她的身体,随后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打起盹来。
卡特......
支撑脑袋与身体的双手顺利转移到猫咪顺滑的毛皮上,得到满足,刻意绷紧的神经也随之松懈,艾琳的眼皮渐渐发沉,加重的睡意占领了她意识的高地。
只是稍微小睡一会儿,应该......也没关系吧。
─────
没过几分钟,艾琳坐在椅子上抱着卡特进入沉睡,对自己能提供给别人的舒适感卡特可是十分自信的,没有人能拒绝一只可爱乖巧的猫咪,没有人。
关于梦境,一般分为使人愉悦的好梦与使人惊惧的噩梦,梦的起因大部分由做梦者最近的所见所闻而凝聚,印象最深的那个瞬间将成为奠定整个梦境的基调。
大部分人会随着记忆的淡漠与全新的刺激从而不断更迭产生新的梦,可也有那么一小部分人总是在不断重复着相同的梦境,难以抹灭的过去缩影因梦境变得更加无法忘记,将它们困在永无天日的牢笼中,在那里,时间永远不会迈向下一秒。
在潜意识的深层,蕾温正面对着住在她梦中经历无数次轮回的怪物。
又来了吗。
睁开眼,少女看到她正踩在一阶阶螺旋向上延伸的纯白台阶上,除此以外,整个世界都被笼罩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中。
默然无语,蕾温跟随台阶迈开脚步向前踏去,这是一场梦,体验者在开始就得知了梦中最为禁忌的知识,可这世界却未因此而出现半分裂痕,依旧无比坚固地存在着。
不,其实这不是她的梦,如果这真是普通的一场梦,她作为魅魔应掌握着主导这里的权力,可如今,她也只是这里的阶下囚。
这里,是她至今也无法脱离的深渊,在这个不正常的地方,她的情感被剥夺地只剩悲伤。
纯白的台阶象征希望,尽管望不到那无尽螺旋的最上方,但与黑色抗争的白色总是会让人鼓起勇气向上走上一层又一层,直至倒在永远没有终点的道路上。
这次我没有那么多闲时间来陪你们浪费,可以快点结束吗?
请不要把这看似游刃有余的态度当真,她只是放弃抵抗,把自己当做砧板上任人宰割的鱼肉。
可这句话也确实发挥了效果,躲在黑暗中的窥视者们对她的行为大感恼火,凑近她的耳边发出了直达心底的幽语:
像你这样堕落卑贱的丑陋之物,为何仍要违背我们苟活下去?
你根本没有活下去的价值,死亡是对你最怜悯的宽恕。
你真的认为你存在未来,怪物?你只会让身边的人重蹈覆辙。
比起你的外表,你的内心才是最丑恶不堪的。
不要再欺骗自己了,你不存在任何救赎可言。
忘记你自己是谁了吗,祭品,多余的残渣。
你很喜欢这样做吧,先与别人建立起心灵间的联系,再毫不留情切断,你一定最喜欢看到了吧,别人对你失望透顶陷入绝望的表情。
以这具身体继续活下去也是惩罚,就此死去也是惩罚,为何不让自己轻松些呢,还是你仍在妄想着什么,妄想着可以走出这里?
你不可能给予他人希望,因为你未曾得到过希望。
你只会是掠夺者,然后藉由破坏掠夺到的美好来充盈你空虚的灵魂。
蕾温只是听着,依然在迈着台阶向上走去,只是不知从何时起,她踩过的台阶上出现了一对黑色的足迹,无法反驳的恶语使她忆起更加深邃的阴暗,心灵跌到永不见天日的谷底。
又是这样,可也本该这样。
这些声音来自最熟悉的陌生人,那就是她自己,连蕾温自身也未能完全理解的一面。
果然,如果你从一开始就没有被生下来就好了。
唯独听到这句话后,蕾温停下了脚步,于此同时,她的双肩传来了剧烈的疼痛,仿佛面前正有一个看不见的人在用力抓着她。
那个人的形象她不敢想象,那个人的声音她不敢回放。
真奇怪。
她轻轻喃喃自语道。
明明这句话我已经听了这么多遍,我也认同了这一点,可为什么─────
视线,变得模糊。
我的眼泪仍会无法止住......
从脸上划过的泪珠落到台阶上溅出点点黑色的污迹,像是得到了期待已久的结果,从四周传来了毫不留情的讥笑声,似是在嘲弄着世上最无可救药的蠢材。
脚下的台阶也因这里再也没有拥有资格踏上者而纷纷消失,失去唯一立足点,蕾温向下方坠落,在这下面等待她的将是真正的深渊。
无非就是把黑色再度染成黑色,我早就已经习惯,除此以外,我别无选择。
你想让我改变这些吗,艾琳。
不可能三个字差点脱口而出,望向离自己越来越远所剩无几的纯白,蕾温几番犹豫,软弱而卑怯地把自己的手向上方伸了出去。
在被艾琳救下的那一刻,她的确产生过片刻对生命的留恋,而那本该是那时的她绝对无法产生的情感,就似在这没有阳光与土壤的世界中绽放的芬芳。
我到底该如何是好......
世界,重归虚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