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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东揉揉有些发红的眼睛,继续埋首帐册。昨夜他为了搭个晾衣服的架子可是忙了大半夜。今天一早,就被拎来和钱管事学查帐。练习对象是堂口几年内的账簿。他本来就是读管理专业,又做了几年总栽,对核查算是个高手。虽然记帐方式有些不同,在钱管事细心教导下,一个上午足够他融会贯通。
钱管事见郑东聪明能干,一点就通,不得得承认这小子真是个天才,怪不得能得到堂主青眼。他自认对管帐方面已经很有天份,从学习到应用,也要几个月才能得心应手。这个少年只用一会功夫,叫他情何以堪?再者,东方堂主很关注这个少年,出行办事都带在身边,可见有心栽培。他的前途必不可限量。所以这次堂主将少年托给他后,他借机息心教导,以示好结交。
郑东用毛笔在草纸上加加减减。他实在用不来算盘,让他学会算盘再来算帐,怕是天已经黑了。他还想快点工作完去吃饭,早上睡过头了,饭也没顾上吃。“咦?”郑东看着一面上结算的数额,虽然收入支出结平了,他还是直觉地有些违和。这是郑东沉浮各类报表十数年练出来的直觉,一向很准。他曾凭借这直觉躲过一个大型商业诈骗案,使公司躲过灭顶破产的危机。
郑东又小心检查一遍,还真发现了问题。这假帐做的……有经验的老手一般都能发现问题。郑东是刚接触古代帐册,被壹贰叁肆晃得眼花,险些让他蒙混过去。再往后看,几年来教中饮宴人情开销巨大。最的上交教中的惯列银子几乎都没剩,堂中开支是在吃前些年攒的老本。而且,亏空甚大,教中罗星以下,有个职位的必有亏空。看到这,郑东有些不明白了,堂中已经入不敷出,他们还一个劲地向外借钱,而不想法挽救,难道要等树倒猢狲撒不成?罗星行事如此嚣张无忌,他若不是他太相信自己的帐房先生,就是有恃无恐了。听说他有位哥哥是教中长老,且与东方不和。
郑东急忙把自己发现有问题的地方指给钱管事看。钱管事一见,神色大变。两人又赶紧赶慢地把近年的帐册核查一遍,发现的问题更多,多到如果这是朝庭,郑东认为罗星足够被判个抄家流放。武林中人,行事可能会激烈些。
回到住处后,两人把一天的成果整理好呈给东方不败。东方捏着折子面沉如水,空气一时冷凝。见识过东方不败手段的管事大气也不敢出。
东方放下折子,略微沉吟,并没发怒,也没立即叫罗星来对质,只吩咐俩人回去继续把没做完的做完,每天写个总结呈给他看。
此堂口下辖四家酒楼,五间客栈,三家妓院,两家赌场与两家当铺。都是极赚钱的生意。势力范围内的其他商家还交些保护费。账面上每年只收入不到10万两银子很不合理,拉拉杂杂的支出项几乎和收入齐平,最多每年剩一两万净利,又都被众人亏空走了。
这一天,郑东两人来到一家下属客栈查菜价顺便吃午饭。刚进门就见大堂里乱烘烘的一团,甚至还有几个黄头发蓝眼睛的外国人。几个外国人和几个中国人自说自话,谁也听不懂谁地争论不休,都焦集不已,满头是汗。围观看热闹的人很多,吃完饭也不走。叫壶茶一盘瓜子,继续耗着,全当免费戏文。虽然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胜在表情丰富。至于情节,完全可以自行脑补。
掌柜的在旁边也是满头大汗,这几人都在他店里耽搁一上午,虽说一直没打起来,可也影响生意啊!堂里谁不知道罗香主嗜财如命,这个月的银子不够,掌柜他只能自己补上。见来了两个查帐的管事,全当遇见救星,行礼作揖希望对方出面解决。
郑东走近几人,一听乐了。原来几个外国人是法国使臣,来中国请求通商并为皇帝献上礼物。明朝虽然有海禁,那是专门防止倭寇侵扰海边居民。东南沿海还留着一两个口岸与外界联系通商。朝庭派人来接这次的使节,因以前来的大多是荷兰人,英国人,翻译也是对这几个常见语系。这次向朝庭传话的人又明显没说清楚,派来的翻译里竟没有一个懂法语。接人的和被接的跟本听不懂对方在说什么,比手划脚了小半天都没没用,就有了刚进门的那一幕。
郑东上前,先安抚几个外国人,用法文说:“先生们,请冷静一点,有什么事我们坐下谈”示意一旁看呆了的掌柜上茶。掌柜答应一声,忙不迭地亲自赶去厨房。
几人听到熟悉的语言迅速回头,打量起这个看起来很小的中国孩子(郑东少年在他们眼里以身高看10岁?)。在异国他乡听到自已的语言总是能安抚人心,能沟通就是好事。郑东又对几个惊喜地看着他的中国人重复了一遍。郑东和他们同桌坐下,充当翻译,两方迅速简要地交换信息确认身份和现状,都松了口气。围观众人见有人出面解决乱局,那一桌已坐下友好聊天,便没了看戏的心思,纷纷该干嘛的干嘛去了。此时掌柜已奉了茶上来,见一桌子和谐相处的画面不禁感叹“我教中果然是人才济济,连个少年都这么本事”
几个法兰西使者中有同伴曾染上风寒。他们自带的药片不幸遗落,见过中医开的“气味很可怕”的汤药后,也不敢服用。病情一托再托,便耽误了行程,错过与中国使臣见面的时间。今天几个中国代表找来,又语言不通,不能确认对方身份,所以气氛一时焦燥。
郑东送走这波人时已是下午3点一刻。郑东看着手中两块精致的怀表,很是乐呵。几人临走时爽朗的队长大卫,为了感谢他的帮助,特意送了这块怀表。郑东并没推辞。他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好多事情得重新适应,不能随时确认又不精细的时间着时让他有些为难。
翻译官队伍中的一个十五六岁叫唐窕的少年,整个过程一直时不时地瞄他。眼光好奇又不好意思多看。是个单纯又可爱的少年。走时一直拉着郑东唠叨,去京城一定要去府上找他,他要给郑东看收集的有趣西洋物品,又小声吱唔,顺便向郑东学法语。郑东不禁失笑,像对待弟弟一样拍拍他的头答应了。窘得小孩差点炸毛。
钱管事早就查完价先走了,郑东匆忙吃了点饭赶去下一处。
一天的忙碌后,郑东6点多才回到住处。他打理完自己,躺在床上,忽然觉得有点悲凉,今天他又用到本以为一辈子都不会再用到的语言,和他对话的人却不再是他的客户。他们不知道《人权宣言》;不知道法兰西第一共和国为什么成立,路易十六为什么被推上断头台;不知道第五共和国和戴高乐将军;更不知道亨利的“上帝之手”会救了法国足球队 ……
郑东“嚯”地起身,觉得自己还是不要再无聊下去,一个独处果然容易胡思乱想。他推开房门,走到东方的屋子前,不知怎地,他很强烈的想见到那个人。想敲门进去又没借口,回房取了新得的茶叶和怀表。